她正想著待在山上野營似乎也挺好,就見衛啟濯朝護衛們擺了擺手,道:“下山去察看一番,若真是官兵來了,就將他們引來見我。”
幾名護衛應諾,正要領命而去,衛啟濯頓了頓,又道:“去看看舅舅是否安全到達國公府,再去跟父親報個平安,但不要將此事告訴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擔憂。”
眾人躬身應是,一徑去了。
蕭槿笑%e5%90%9f%e5%90%9f道:“是不是覺得在山上待著挺好,不想下山?”
“山上確實好,如今既然上來了,那多盤桓片刻也是愜意事。不過,”他話鋒一轉,“你怕不怕虎狼?我可不能確定這山上是否有猛獸出沒。”
蕭槿小聲嘀咕道:“當然有猛獸了,猛獸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過確切說可能是禽獸。”
“啾啾說什麼?”
“我說今日的晚霞真美啊,”蕭槿托腮遙望蒼穹,“夫君可要賦詩一首?”
傅氏折返國公府的路上,滿麵陰鬱之色。
她腦中有個念頭揮之不去,等她見著兒子,非拽著他問個清楚不可。
頭先她就一直奇怪為何兒子始終不肯娶妻,她卻又沒瞧出兒子與誰有染,不過腦中始終有個模糊的猜測,如今可算是揪住端倪了。隻是她還是不明白,既然兒子喜歡蕭槿,為何當初她未嫁之時不提出娶她?當年兒子認識她可比衛啟濯認識她要早得多。
坐在一旁的傅恬見姑母臉色陰能滴水,小聲詢問緣由。傅氏扭臉看到侄女兒,火氣更大了些。
但凡男子總是喜愛美人的,她其實在物色兒媳時格外注重容貌的遴選,之前應下和阮家那門親事,有部分原因就是阮姝生得好。眼下撮合兒子跟侄女兒,也是忖著侄女兒貌美,兒子跟她處上一陣子總能慢慢喜歡上她。
可現在有了這個猜測,她忽然就很是煩躁。若她那個猜測屬實,那麼無論是阮姝還是傅恬,容貌都比不上蕭槿,這可怎麼將兒子的心拉回來?
傅恬看著姑母神色幾變,也不敢作聲,誰知姑母忽而沉聲道:“你表兄臨時走了,等他回來,我再揀個日子將今日補上。”
傅恬抿唇。其實她覺得表兄似乎不太喜歡她,路上都幾乎沒怎麼搭理過她。
蕭槿此刻更加確定衛啟濯這回拉她出來就是存著野營的心思的,不然為什麼他還帶了調味品。
烤肉將熟時就已經香飄四溢了,勾得她食指大動。衛啟濯將雞腿切給她之後,見她隻顧著低頭吃肉,坐到她身側道:“方才不是還說要跟我一起看星星麼?星星出來了。”
“吃飽了再看不遲。”蕭槿轉頭間見他一點點拿刀片著吃,正想綽趣他幾句,一瞥眼就瞧見一隊人馬朝著這邊開赴而來。雖然已經入夜,但因著對方舉著火把,今夜月光又較亮,蕭槿依稀能辨認出對麵為首之人的麵容。
蕭槿蹙眉:“你二哥來了。”
衛啟濯無甚反應,仍舊與她閒談說笑,隨手用刀尖叉了一塊肉遞到她嘴邊:“嘗嘗這塊雞脯肉。”
“四弟倒是好興致,拿刀子喂弟妹,也不怕戳著嘴。”衛啟渢人未至聲先到,翻身下馬後,一徑朝著這邊大步而來。
“這就不勞二哥操心了,”衛啟濯將那塊肉喂給蕭槿,才站起身轉向衛啟渢,“二哥怎來了?”
“我正跟母親和表妹遊逛西山,聽聞四弟這邊出了事,心中焦灼,便趕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什麼忙。”
蕭槿低頭咬了一口雞腿。
為什麼她覺得這對話有點奇怪。
衛啟濯有意無意站在蕭槿麵前擋住衛啟渢的視線:“外頭狀況如何了?”
衛啟渢暫不答話,隻是掃了一眼烤架上剩下的半隻山雞。
蕭槿其實很愛吃。當初蕭枎跟他獻殷勤不成,蕭槿還將蕭枎做的那兩份清蒸大蝦順跑了——他當時沒對蕭槿表現出多少特彆,但實則一直在暗中注意著她。
衛啟渢又留意到一旁安劄的帳篷,神色有片刻的陰沉,即刻又複歸平靜,淡聲道:“已經無事了,四弟跟弟妹可以下山了。”
兩人說話間,許高也聞訊趕了過來,上來詢問衛啟濯這邊的狀況。
蕭槿無意間往衛啟濯身後掃了一眼,忽見草叢中似有瑩瑩綠光出沒,心頭一凜,快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小聲道:“夫君看那是什麼?”
衛啟濯目光掃過去,突然捏了捏她的手,低聲讓她後退,旋招手示意一旁的護衛將袖箭遞給他。
衛啟渢也察覺到了異常,轉頭一看,麵色一沉。
餘人紛紛轉身看去,唬得驚呼:“那邊似有狼!”
衛啟渢從護衛手裡奪過一副弓箭,張弓搭矢,連發三箭,不消片時,與衛啟濯一道將那隻野狼射殺。
蕭槿見他兩人一個比一個鎮定,簡直懷疑對麵那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的其實隻是一隻哈士奇。
衛啟濯見那隻獨狼已被射殺,轉頭又哄孩子一樣柔聲安慰蕭槿不用怕雲雲。蕭槿扯扯嘴角,忍不住想,是不是如果周圍沒有人的話,他還會抱著她給她拍拍後背。其實她並沒有多麼害怕,畢竟周圍這麼多人,又帶著武器,對付一頭狼綽綽有餘。
她倒是覺得這隻狼出現得有點奇怪,畢竟帳篷旁篝火正旺,四周人又多,按說作為一隻獨狼應當離得遠遠的才是。難道是餓得狠了?但為什麼那隻狼被射殺時沒有發出慘叫呢?
衛啟濯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他領著幾個人上前察看那隻死狼,借著火把的光,隱約瞧見狼嘴裡叼著一塊木牌,命人拿起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八個字。
東宮不仁,潾堪元儲。
衛啟渢提步上前,瞧見這八個字,便是一頓。
元儲是太子的彆稱,這“潾”字,大約可以理解成益王的名字。
衛啟濯麵色一沉。木牌是被硬生生卡在狼嘴裡的,顯然是有人故意設計的。隻是篝火狐鳴這種事,不信的人覺得是胡扯,相信的人照樣疑神疑鬼。
不知為何,衛啟濯忽然想起了之前那個土匪頭子。
“四弟真是不虛此行,出來烤肉露營都能撿到這麼個牌子。”衛啟渢似笑不笑。
許高看得滿頭冒汗,他不過是來救人的,怎麼就碰到這麼個燙手山芋。
衛啟濯麵上卻是無甚波瀾。他折回去將木牌拿給蕭槿看了,輕聲道:“咱們今晚不能一麵吃烤肉一麵看星星了,等我改日再帶啾啾出來好不好?”
蕭槿連連點頭;“好。不過我要將剩下的那半隻烤雞帶走。”
衛啟渢歸家來後,便被傅氏叫了過去。
傅氏劈麵就質問衛啟渢是不是看上了自己弟媳。衛啟渢直道她這是捕風捉影,掣身便走。
傅氏脾氣上來,咬牙道:“你不承認也不要緊,我這就去告訴你祖母去,看你祖母會不會將勾引自己二伯的狐狸精趕出家門!”
衛啟渢步子一頓,回頭道:“母親打哪裡看出兒子喜歡自己弟媳的?兒子今日趕去城南不過是為了做個樣子而已。出了這等事,順天府尹都驚動了,我知曉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順天府尹之後必定是會上報的,當時又有那麼些人在場,母親認為他們瞧見我聞訊後親自趕來找尋堂弟,將來會不出去幫我傳揚麼?這事落入陛下耳中,陛下也會對我改觀。與其跟表妹遊賞,不如去做些更有益的事。”
“再者說,我若真是喜歡弟妹,當初她未嫁之時我就央父親母親去提親了,何必等她做了弟妹再來癡念呢。”
傅氏一時啞然,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但她仔細回想一番,覺得兒子當時那種焦灼似乎不是裝出來的,倏忽之間心裡一動,驚疑不定道:“那你……你不會喜歡……”
衛啟渢麵色一冷:“母親切莫多想。”言罷拂袖而出。
他不能說實話,或者說,他暫時不能說實話,這樣會給蕭槿帶來無窮的麻煩。
方才說出那些話時,他其實覺得十分諷刺。他當初一麵顧忌著自己那墮馬大劫,一麵又想順著前世的路徑走下去,若非如此,他早就使儘手段讓父母去蕭家提親了,之後哪裡還有衛啟濯什麼事。
衛啟渢凝著遠處寥落的燈火,眼神沉暗。
野狼嘴裡叼著木牌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永興帝的耳朵裡。他震怒不已,將當事者傳召至禦前仔細詢問了,又與各堂官計議一番,最後決定先將相關案犯抓捕歸案,再著刑部仔細審問。○思○兔○網○
然而在廷議上,他見袁泰似乎欲言又止,便在眾人散去後,私底下詢問他可是有何提議。
袁泰一禮道:“啟稟陛下,臣並無提議,臣隻是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怎麼就這樣巧,這種事就讓衛大人遇上了。”
袁泰言至此便戛然而止,但餘意無窮。
永興帝沉容半晌,揮手命他退下。
他可以對朝中黨派之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對於儲位之爭,是一定要掐滅的。他尤其厭惡那些自作聰明妄圖輔佐旁的皇子上位的,這種壞事的見一個碾死一個。
但以他對衛啟濯的了解,又覺得他不會摻和到這種事裡麵。
永興帝枯坐少頃,命內侍將司禮監掌印太監劉敬叫來。
衛啟濯那日歸來之後,便與父親商量著派人護送尹鴻去河間府赴任。衛承勉揶揄了他好一陣,衛啟濯並不管這些,他隻負責做他認為對的事。
官府這邊還在捉拿案犯時,衛啟濯帶著蕭槿去拜謁了劉用章。他需要跟劉用章商量一下木牌的事。
蕭槿想起上回去永嘉侯府拜訪時,他讓她跑去後院跟孫老太太嘮嗑,自己抱著一盒子情趣用品轉去找孫茫談人生了,便忍不住問他這回帶她出來是何意圖。
“帶你出來自然是給我做臉了,”衛啟濯一麵攙著她下馬車一麵道,“我媳婦長得這麼好看,又蕙質蘭心,誰見了不讚一聲好。”
蕭槿有些羞愧。其實她覺得蕙質蘭心這四個字可能跟她沒什麼乾係。
兩人到了垂花門外分了開來。她見他幾度抬手,便知他是想摸著她的腦袋交代她些什麼,不由暗歎他好像越發喜歡將她當小孩子了。
劉用章的夫人徐氏早在二門迎候,瞧見蕭槿便熱情地與她寒暄敘禮,旋領著她往裡走。
徐氏笑著給她指路時,和聲道:“府上今日還來了一位貴客,蕭夫人待會兒可以見上一見。”
蕭槿步子微頓:“不知是哪位?”
☆、第135章
徐氏笑道:“便是蜀王愛女永福郡主。”
蕭槿一頓, 略一思量便轉過彎來了。
她居然把這個姑娘給忘了。
蜀王是楚王的堂兄,同為太後孫兒。蜀王當年跟隨父親在京城住過一段時日, 太後對這個孫兒也是疼愛有加。由於藩王無故不得擅離封地,太後素日想見一見孫兒都要費儘力氣跟皇帝磨纏好一陣子,所以太後之後便轉變了策略, 轉為召見曾孫這些小輩。
永福郡主幾乎每年都要跟隨母親來一趟京師看望曾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