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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太輕,資曆差太多,按例不可能躋身東宮講官之列。太子也覺得他做了講官能常常入宮,商談事情方便些,轉頭在禦前遊說了幾回,皇帝終於應允,還給他加了右春坊右中允的職銜。

不過眼下有個尷尬處就是,他到吏部赴任之後,發現衛啟濯也來了吏部觀政,於是兩人現在是臨時的同司同僚。

朱汲將衛啟渢留下,詢問他益王那邊原本打算在華蓋殿縱火之後如何動作,衛啟渢搖頭道不知,隨即又道:“但臣猜測興許是厭勝之類的,譬如栽贓殿下因對陛下的處置不滿,便以巫術詛咒泄憤。這法子雖不周密,但益王留京的時候不多了,怕是會試上一試。”

朱汲冷笑:“我也這般想,這陣子一直防著他。”巫蠱陷害這一招,曆來屢試不爽。

他原本打算將計就計反將朱潾一軍,但朱潾尋來的那些人嘴巴倒是牢靠,居然到死都撬不開。倒是衛啟濯那個誘使他父皇去搜天書的法子管用得很,他父親這幾日已經將宮裡的道士趕了個乾淨。

他父親最忌諱旁人欺騙他,跟他說修道無用之類的話根本沒有效用,反而告訴他那群道長都是在利用他的信任斂財,更能激起他的憤怒,讓他清醒些。衛啟濯算是正中肯綮。

朱汲暗暗在心裡給衛啟濯記了一功,並對此人的機謀有了個初步認識。

隻他思及衛啟渢此番出的力,禁不住道:“等我那三弟往封地去了,你便差不多算是功德圓滿了——不知這回想要什麼賞賜?我儘量為卿遂願。”

衛啟渢沉默片刻,隻道並無所求。朱汲隻好道:“那便暫且記下,回頭補上。”

衛啟渢眼神幽微。

他真想跟太子說他想要一個人,但一來太子沒有賜婚的權力,二來,他的功勞分量並不足。

衛啟濯跟蕭槿的婚期迫近,他一想起這事就心煩意亂。不過,他還有一件要緊事要做。

蕭槿這幾日都在努力回想前世從九月到臘月都發生過什麼大事,但始終一無所獲。

她前世這段時日也是在待嫁,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過她既然全無印象,那大約也沒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發生,但這一世的軌跡是否會發生變化,那就未可知了。

不過蕭槿其實覺得,衛啟渢縱然重生了,也乾不過他四弟。衛啟濯的雙商擺在那裡,而且,這家夥的機遇特彆好,她前世幾乎是眼瞧著他一路從一個官場萌新躥升為正國級老乾部,那晉升的速度堪比火箭發射,好似開了掛。

衛啟濯讓蕭槿幫他選了料子,等新衣裁出來,才與她一道出遊。

蕭槿不知道衛啟濯如今是不是在跟他堂兄比著講究。她幫他選料子時,他不斷問她這塊料子會不會顯不出他的氣度,那塊料子會不會顯得太過沉暗,蕭槿再三表示他即便是扯塊破布披上也是好看的,但他仍舊挑選得一絲不苟。

最後選定了兩塊料子。其中一塊是天青色雲紋綺羅,裁出的直身上身效果奇好,原本就是自帶詩意的顏色,穿在他身上,直襯得他仿似打詩境畫意裡走出來的仙人。

另一塊是玉色添花錦馬尾羅。這塊料子裁出的直身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氣度溫潤寧謐,一派風流灑落士大夫風範——如果他不琢磨著將這衣裳拿去傳家的話。

隻是蕭槿看著他穿一身玉色袍,總覺得莫名眼熟,仔細回想一番,記起來她前世最後那段記憶裡,就有一個身著玉色袍的人,那人似乎是她臨終時的在場者之一。

但那人應當不是他,他那會兒還是她小叔,又已是聲名煊赫的權臣,一日萬機,而她似乎是死在侯府這邊的,他至多隻需撥冗過來吊唁一下,沒必要跑來送她最後一程。

蕭槿歎氣,總是回想自己是怎麼死的,這感覺也太詭異了。

衛啟濯見他穿上那件玉色直身時,蕭槿一直盯著他看,最後便敲定穿著這身跟她出來。

到了出遊這日,衛啟濯騎馬,蕭槿坐在馬車裡慢行,兩人一路說笑著往北郊去。蕭岑又被衛啟濯拎了來,但衛啟濯要跟他姐姐“借一步說話”,他閒極無聊,隻能窩在另一輛馬車裡打盹兒。

北郊廟宇苑囿雲集,風光甚好,不過不如西郊山多林密,因而蕭槿以前不常來這邊。她聽衛啟濯說大隆福寺那邊香火鼎盛,殿宇廟堂也恢弘典雅,決定過去上柱香,順便看景。

兩人領著蕭岑在寺內拜了一圈佛,落後往回折返時,蕭岑拽著衛啟濯的手臂搖了搖:“準姐夫,方才進香時,我看到你嘴角翹了翹,你當時是不是在跟菩薩祈禱,讓你財源滾滾?”

衛啟濯二話不說,伸手就拍了他腦袋一下:“我像是缺錢的人麼?”

蕭岑糾結道:“我也不曉得……我總覺得你跟莊表哥有點像,明明手裡攥著大把銀錢,但總摳摳索索的……”

蕭槿心道,其實有時候越有錢越摳,隻不過衛莊是個極端典型而已。

衛啟濯奇道:“我很摳麼?”

蕭岑嘴角抽了抽,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過想想他送給他跟姐姐的生辰禮,他又覺得他準姐夫似乎還是很大方的。

三人出了山門,正預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等一等。”

蕭槿回頭一看,發現是那日在午門外遇見的含山公主。

朱璿鬆開舅母沈氏的手,上前跟眾人說她不過是出來為父親進香祈福禳災的,行常禮便可,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她說話間就忍不住看向蕭槿。雖然衛啟濯看起來很不好相與的樣子,但生得天人之姿,她覺得光是看著他這張臉,她心氣兒就順暢,旁的都可以不在意。可他偏偏定親了,於是她現在對蕭槿簡直豔羨到了極點。

而且,蕭槿也是個天姿絕色的美人,不知道衛啟濯挑未婚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看著臉選的。

朱璿撇嘴,她該早點認識衛啟濯的。

衛啟濯見朱璿不住打量她,臉色很有些不好看,方欲作辭,一旁的蕭岑忽然問道:“祈福禳災?陛……令尊近來不是病況轉好了麼?有什麼災禍?”

姐姐適才悄聲跟他說眼前這個小姑娘是皇帝的幺女,他倒也不驚異,天子腳下隨隨便便掉一片樹葉下來都能砸著個皇親國戚,隻他不明白的是,他父親這幾日跟他們閒談時說,皇帝病勢轉好,近來又太平得很,怎麼就要禳災了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朱璿左右環顧一番,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昨天宮裡出事了,那個溫家三姑娘,嗯……就是那個被我父親責罰的世家小姐,她因不堪忍受服勞之苦,懷恨在心,縫了個小人兒詛咒我父親呢,他們說這個似乎叫五穀……唔不對,叫巫蠱……怪道近來這麼些糟心事,原來是她搗的鬼,真是歹毒。”

蕭槿與衛啟濯互望一眼,皆是驚異。蕭槿轉頭問朱璿:“敢問溫錦現在如何了?”

“聽母妃說,她連夜被押到宮正司受審啦。我的消息很靈通的,”朱璿略顯得意,看向衛啟濯,“你可有什麼要問的?”她很願意回答衛啟濯的問題的。

沈氏見朱璿似乎在跟蕭槿等人說什麼密事,怕她說話沒個把門的,忙上前將她拉走。朱璿捂了捂嘴,這才想起她母妃似乎是告訴過她不要出去亂說的。但她總覺得在衛啟濯這麼好看的人麵前提起,不算亂說。

朱璿走後,蕭槿轉眸看向與她並肩同行的衛啟濯:“聖上此番會如何處置溫錦?”

衛啟濯思量一回,道:“恐怕不會輕饒。聖上經此一事,心裡大約也是憋著一股氣,如今正好發泄在溫錦身上。”

華蓋殿走水那件事,表麵上看起來是死無對證,但其實皇帝心裡是有數的。畢竟太子若是栽了,得利的就那麼幾個。隻是那些皇子離就藩不遠,皇帝不想再生事端,這才沒有深究而已。否則若真是鐵了心查起來,怎樣也能查出些端倪來。

但不查不代表心裡不氣,兒子們這麼不省心,皇帝近來大約也是鬨心,每日視朝時都沒什麼好臉色。溫錦在這個時候犯到皇帝手裡,還是犯的這種大忌,幾乎可說是凶多吉少了。

衛啟濯親自將蕭槿姐弟送回府。他見蕭槿送他出府時還時不時地掃一眼他的衣裳,微微一笑:“啾啾看個不住,是不是因為覺著我穿這身衣裳特彆好看?”

蕭槿搖頭,實誠道:“我就是感覺你穿這一身,讓我覺得莫名眼熟。你回頭多穿穿這個顏色,我說不得能想起是在哪裡見過。”

衛啟濯麵上的笑倏地一收,到了門口,上馬就走。

蕭槿望著他的背影,揉了揉臉。

她方才的話,好像傷害了他那很可能並不純潔的心靈,也不曉得回頭是不是還要親親抱抱揉揉吹吹才能好。

她複又想起衛啟渢之前的種種作為,忍不住揣度溫錦這回的巫蠱之禍是衛啟渢搞出來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若果真如此,那衛啟渢跟溫錦真是仇深似海了,這是要往死裡整她。可問題是,他們倆就算是前世鬨翻了,為什麼沒有好聚好散,衛啟渢怎麼就這麼恨溫錦?

她再度看向衛啟濯那幾乎隱沒在人群裡的身影,腦中靈光乍現,神色一凝。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事件有曆史原型~

失恃的意思就是喪母。

對了,大家要是忘了玉色衣袍那個梗,可以去看看第一章,這裡說的東西,第一章提過QAQ

感謝以下菇涼投霸王票~

☆、第83章

蕭槿方才感覺腦中回響起一個人的輕聲呢喃,那人的聲音十分模糊, 似乎隱隱在說“你儘可放心去, 那些魑魅魍魎自然不會有好下場。”聲音很像是衛啟濯。

蕭槿按了按額頭。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她前世跟衛啟濯都不太熟的, 她覺得照著他前世那個權勢地位和冷冷淡淡的性子, 能過來給她吊唁上柱香就很給麵子了。

皇宮,宮正司。

溫錦被一盆冷水潑醒之後,睜眼看到端坐在上首的阮宮正, 禁不住渾身瑟瑟。

她已經受過一次刑了, 她不知道憑著她這個身子骨, 再來一次酷刑折磨,會不會命斃當場。

她不住叩頭求饒, 觳觫不已,語帶哭腔:“不是我做的, 真的不是我做的……求宮正大人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那個膽子……”

阮宮正冷冷掃她一眼:“東西是打你屋裡搜出來的,這六尚之中誰不知你嬌氣得很, 跟你共事的女史們也都說你背地裡頗多怨氣,你說不是你乾的, 哪個會信?”

溫錦拚命搖頭, 連聲道:“是有人陷害我!我是冤枉的!”

“那你倒說說誰會陷害你?”阮宮正冷笑一聲, “你一個小小的女史,又是戴罪之身,不可晉升, 陷害你作甚?”

溫錦一時噎住。

她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被陷害,而且還是這麼個陷害法。她努力回想了素日與她不睦的都有哪些,急急報上了幾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