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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382 字 6個月前

可是往往這種好心,並不見得就真正是好的。

“我沒什麼。”她說著,又轉回身來:“我就是想歇會兒。”

文氏點頭起身:“那你先歇著,你有什麼事情再尋我。”

沈嫣透過窗戶望她出了院門,才收回目光。

雙手緊攀著窗沿默了片刻,她忽然道:“老爺在哪兒?”

沈崇光午歇起來正在書房裡問沈懋的功課。

門口長隨說“三姑娘來了”,他順勢往窗外一看,果然沈嫣正往他這裡來。

便交代沈懋:“好生把這文章背熟了,回頭要是梁哥兒背了出來你還背不出,仔細領雙倍的罰。”

沈懋老實地抱著書出去了。

跨出門口時正好遇到沈嫣,連忙又端立著喚了聲“姐姐”。

沈嫣無心與他多說,點點頭便就讓他去了。

這裡進了門,正遇上書案後沈崇光的目光。

“父親。”她躬身福了禮。

沈崇光點點頭。

做了十五年的父女,單獨說話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紀氏的那些惡行曝露,他心裡未必也對這女兒心生了些愧疚,若不是他昔年行事太輕狂,他們兄妹又何至於如此?

再想起先前文氏說過的那些話,著意看了她兩眼,果然是太瘦了些。

語氣便不覺地放得軟和:“不是說你身子不舒服麼?怎麼又跑我這兒來了?”

沈嫣笑了笑:“我沒有哪裡不舒服。因著二姐姐出了閣,府裡忽然空落起來,便就不知不覺走到父親這裡來了。”

聽她這麼說,沈崇光還是高興的。

他喜歡嬌柔又貼心的女兒,沈蘅就比沈嫣要嘴甜得多,如今沈嫣終於也肯親近他這個當爹的,他沒有理由不歡迎。

他沉%e5%90%9f著道:“你能與你二姐姐這般親近,也是你的福氣。府裡雖還有個蘅姐兒,到底與你年歲隔得遠了。

“所以為父近日正在考慮讓你與麒瑛儘快完婚。”

沈嫣指甲掐進肉裡,麵上卻在笑:“我覺得不必這麼急,梅公子不是還要趕明年的春闈麼?不如等他考完再說。”

沈羲讓她先摸清楚情況再行事,她不能衝動,把事情給弄糟了。

沈崇光卻道:“先成家後立業,並沒有什麼不好。再說先把婚完了,說不定還更能令他集中心力。”

沈嫣低頭望著腳尖,果然文氏沒騙她,沈崇光還真打算把她儘快嫁過去!

這麼看來她真是不能再指望後麵還有時間供她揮霍了。但她卻還連個退婚的理由都沒找到!

沒有理由,沈崇光是肯定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的。

“你在想什麼?”正怔忡間,忽又聽沈崇光道。

“哦,沒有什麼。”她回神,並且下意識地站起來。

手扶著桌案,心底下仿佛有股氣在一直往上躥。

從來沒有過的想中止這門婚約的念頭如同又大又急的雨滴一樣敲打著她的%e8%83%b8膛,她竟然連一個想要推遲婚禮的理由都找不到。

而且就目前狀況看,隻紀念日就算是找到了理由也沒有把握將他說服,他若不肯,沈若浦怕是也不會替她作主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忽然道。

“不同意?”沈崇光果然沉了臉色,凝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麼好不同意的?”

按照古禮,就是讓她十歲出嫁她也不能不嫁,他不明白她怎麼能突然說出不同意這樣不懂事的話來。

“你莫不是想要退婚?”

看到她這副模樣,再聯想起文氏先前所說的話,他恍惚間閃過這句話。

沈嫣抿緊了雙?唇。

退婚兩個字確實擊中了她的心坎,沒錯,她糾結這麼久的根源,還不就是想退婚?

“老爺,工部的吳大人求見。”

正在這時,長隨進來稟道。

沈崇光扭頭看了眼他,而後沉臉與沈嫣道:“少給我胡思亂想!回房忙你的去!”

說完拂了拂衣襟跨出房門,多一個字都未曾再留給她了。

沈嫣回了房,攥著拳頭靠在牆壁上,心裡頭像是有一簇簇的火苗在燃燒!

原本她是去印證文氏的話的,倒並沒有打定主意立馬就提出退婚。

但沈崇光在猜到她想退婚之後竟然連什麼原因都不曾問就讓她打消念頭,卻成了壓垮她信念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來她的感受和意願是從來不用被顧及的,哪怕問上那麼一句他也不肯施予!

既然如此,那她又還顧慮什麼呢?

她不替自己爭,誰還能替她去爭?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半晌,喚了丫鬟進來:“去打聽打聽,梅家近來什麼情況呢?”

梅麒瑛雖然入仕,但京中大小事倒也了解,這兩日與楊潛在一起的時間也頗多。

對於眼下朝局他看在眼裡,也是記在心裡,韓家與畢尚雲接連倒台,沈家愈發水漲船高。

而且燕王府雖然未曾在畢尚雲陰謀披露之後直接登基,可日後這江山到底由誰來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著這層關係,京師裡盯著沈家幾個未婚的公子小姐的人也愈來愈多。

當知道與沈羲關係頗為親近的三姑娘沈嫣已經有了婚約,而且還就在京師,除去一些懷著不純目的登門攀交的人之外,也頗有些閒言碎語傳進了梅家人的耳裡。

不外乎梅沈兩家地位懸殊,堂堂閣老府的小姐,世子妃的妹妹,居然許給了一個小小的鄉紳之子,這未免太不般配。

☆、第512章 心更堵了

甚至有些人還說,倘若梅公子有些骨氣的,很應該提出退婚才是。

而有些人就說,這是梅家修了三輩子的才得來的好福氣,世上還上哪裡找這樣的好姻親?梅家怎麼可能會放手?

梅麒瑛不是那種容易被人左右的人,一開始也就笑笑。但聽得多了,心裡也未免落了些影子。

再想想霍究對他的敵意,沈嫣的拘謹,近來往沈家去的也就少了。

梅夫人不如他會隱藏,京師裡也有些她的熟人,平常串門時也少不了會有人打聽這婚事真假。

她心高氣傲,回來便歎氣:“你說好端端的,怎麼說發達就發達了呢?

“咱們好好的人家,當初紀氏出了那樣的事都沒計較,突然間他們家上了位,咱們就成了趨炎附勢了!

“就是趨炎附勢,那會兒也還是他們沈三老爺先跟咱們家提婚的呢!”

梅麒瑛略想,勸她:“母親見多識廣,何必去在意這些飛短流長?”

梅夫人道:“我就是覺得委屈了你!”

好好的一個青年,沒有沈家也能掙出一份功名來,如今被人說三道四下,反倒變得粘粘乎乎起來。

“來日就算他在朝上有了作為,外人恐怕也會說他這是借了妻族的東風了!

梅麒瑛笑著,說道:“那要不,咱們就把這婚給退了?”

“那怎麼成?”梅夫人驀地坐直,“咱們梅家幾代下來可都沒做過這背信棄義的事,怎麼能好端端地突然退婚?”

梅夫人有梅夫人的計量。

雖然說莫名其妙背上這些閒言碎語是挺鬨心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可畢竟是兩家歡歡喜喜結下的親事,沈家如今都沒嫌棄梅家不好,梅家上趕著去退婚,豈不是瞎矯情?

再者男方退婚,必定會有人懷疑女方人品,這豈不是等於落個矯情的名聲在外,還要把沈家上下給得罪了?

她再不忿,也做不出來這事兒不是?

梅麒瑛就笑:“那母親還為這些事煩惱,多不值?”

梅夫人也笑。

出了上房,梅麒瑛也沒有什麼心思看書。

廊下站了站,便就索性去桂花胡同尋賀蘭諄吃茶。

晏綏去了通州,賀蘭諄這段時間又將手上大部分事務交了給身邊幾個典史,要緊事不多,這幾日便就在桂花胡同這邊書塾裡帶孩子授課。

這會兒也放學了,天井裡大樹底下倒是好乘涼,他搬了把大藤躺椅躺著看那枚翼虎上符。

那夜裡與蕭淮陪著燕王去了屯營後,果然麵對的就是整個屯營被大秦將士包圍的情景。

當時來的不過五千人,一個個麵黃肌瘦,彆說跟當年的秦軍相比,恐怕說起是流民也會有人相信。

這些都是昔年安國公府轄下的將士,當中興許還有好些是與徐靖並肩作戰過的將士們的後代子孫,然而如今隔著一世的滄桑,他依然富貴,而他們卻活得絕望。

當天夜裡經過江澈他們還有洛翼風的一番解釋,那五千人馬是散了,但他卻不能不考慮他們今後的歸屬。

他讓洛翼風去問過江澈他們的意思,大周十幾年來對赫連人的屠殺使得他們心裡對朝廷的反感根深蒂固,更何況如今坐江山的還是祈徽的外孫。

彆的不說,祈徽做下這一切,不惜拿他們幾萬赫連兵士的性命鮮血去換取的是李睿的皇權穩固這總是沒錯。

如果讓他們當做沒事發生一樣繼續效忠李室他們絕不會甘心。

而他們征戰那麼多年,早就習慣了戎馬生涯。

如果讓他們卸甲歸田他們不但不願意,而且也仍然不會放心朝廷——

任誰在經曆過亡國之痛,以及十三年眼睜睜地看著赫連貴族們被屠殺後,也不會對施刑者抱有什麼善意。

因為大周殺的哪裡是什麼赫連貴族?那是他們整個民族的血脈。

他們對赫連血脈的趕儘殺絕,是令得所有身體裡流淌著鮮紅色血液的人感到悲傷和絕望的事情!

他們的屠殺,是對整個赫連族的不認同,不接受!

他放下這牌子來,說道:“洛先生這兩日在忙什麼?”

身後侍官忙走上來:“洛先生這幾日仍住在秦營裡,但早上小的去秦營時曾聽到先生說過一嘴,說是下晌會來跟大人見個麵。估摸著也差不多時間快到了。”

他嗯了一聲,又看向手裡的兵符。

這兵符他很熟悉,但更令他熟悉的卻是另一件相似的虎符。

“大人今兒清閒?”

正沉%e5%90%9f著,身後就傳來有清越的聲音。

他抬頭,隻見一襲寶藍錦衫的梅麒瑛到麵前,手裡還握著一隻鈞窯出的白瓷茶葉罐。

他含笑站起來:“多日不見你,今日倒有雅興?”

說著著人搬椅子,又一道坐下。

梅麒瑛道:“我們潭州產的青茶,不比大人吃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