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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334 字 6個月前

碎紙箋投進痰盂。

“來人。”她喚道,“去問問蘭姐兒想要帶點什麼去西川,明兒我去買。”

沈羲收到劉淩傳來的紙箋上的工筆蘭花時正在剪花枝。

“韓夫人到鋪子裡來挑玉器,隨同銀票一道給了小的,此外一句話多餘的話也未曾與小的說。”

紙花上寫著個羲字,背後還有文章,劉淩作為深諳朝局的蕭淮的人又豈會不知?

大半年沒見的他依舊一副笑眯眯,彌勒佛的模樣。

沈羲將那印花展開,隻見背麵還寫著有時間地址,穆氏約她申時在城北淨安胡同一家茶館碰麵。

穆氏這邀約她等了許久,但此刻仍不可大意,打發了劉淩回去,隨後便又著許容他們去淨安胡同盯著。

離申時還很早,地方是穆氏定的,且韓頓老奸巨滑,她須得確定萬無一失。

晌午聽見戚九來稟過錢夫人住處以及韓府的消息,小歇一會兒,她便就收拾好出門去。

淨安胡同附近商賈集中,但沒有什麼官宦居住,沈羲輕車簡隨,隻讓侍衛們跟在暗處,戚九仍做嬤嬤貼身跟隨,因此並不引人注意。

穆氏選的這間茶館也不是什麼起眼的茶館。

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坐在屋裡,屋子也就四張圓桌那麼大,坐兩個人吃吃茶剛剛好。

當然,茶也沒有什麼好茶,一壺雨前的碧螺春,再襯兩碟常見的酥點。

“沈姑娘屈尊了。”穆氏笑道。

沈羲嘗了口茶,然後微笑打量四處:“難為夫人想得周到,換成是我,還真找不到這樣的妙處。”

京師她熟,但熟也熟得有限,這等不上台麵的地方,她真真來的少。

“我知道姑娘有許多親隨,料想就算找著了繁華好地方也定會有他們守住,所以想著反倒不如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坐坐。”

穆氏麵容秀美,笑起來也自帶一股端方氣質。

沈羲聽到這裡才發現她身邊隻跟了一名舉止老練的媽媽,隨即點頭,給了個眼色讓戚九去外頭守著,這邊廂那媽媽在看了眼穆氏之後也出去了。

這裡把茶煮了,又沏上了,穆氏將茶壺放下,便就說道:“那日在貴府,姑娘遞的消息我已經看過了。

“我今日掩藏行跡來此見姑娘,也容不得久坐,索性就明人不說暗話,敢問姑娘,何以知道我會有事要尋姑娘?”

到底是個見過風浪的,此時此刻,她還是能沉住氣不肯先攤牌。

沈羲溫和地道:“聽說錢夫人不日就將前去西川?”

穆氏看過來。

沈羲看一眼對麵幾上的一摞盒子,接著又笑了笑:“聽說韓閣老已經答應卿卿姑娘隨錢夫人同去西川,夫人今日想必是前來淨安胡同給女兒采買出遠門的隨手禮了。”

穆氏麵上笑容略深。

而沈羲拿銀叉叉著盤子裡的點心,又往下說起來:“卿卿與錢公子感情甚篤,這樣青梅竹馬可真好。

“錢夫人又是夫人的親姐姐,哪怕是身份地位不如韓家,可勝在卿卿過去絕不會受委屈。

“站在夫人身為母親的角度看來,實在值得安慰。”

穆氏麵肌微動,抿唇看向案旁的茶壺。

她對她竟了如指掌,自然是早就對她的處境也了然於心了。

靜默片刻,她說道:“姑娘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時候發現她可以與她能坐在一處喝茶的?

“從第一次見到夫人時起。”沈羲道,“但若要說具體時間,應該是夫人在韓府門外急急拉著小公子上車的時候。

“不得不說,夫人這些年還是很沉得住氣的。如果不是那次剛好讓我的侍衛瞧見,有些事我還真不能這麼快確定。”

既然已經坐到此處,自然沒有再拐彎抹角的必要。

穆氏沉默了會兒,唇角忽然就有了絲苦笑:“但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自己這麼能忍。”

頓一下,她說道:“羲姑娘會不會覺得我貪圖的太多?”

沈羲笑著,搖頭道:“當然不會。”

她說道:“我知道世間許多男子都有朝三暮四的毛病,世風如此,我也不能說他們錯,但這樣的人不配有全心全意對他的女子。

“我覺得尊重是相互的,很明顯,夫人在韓家縱然風光地位都有了,但卻失去了身為妻子的尊嚴。”

早就說過肖氏不是什麼正經淑女,張解愛她,愛的也正是她的這些不同之處。

作為他們的女兒,她怎麼可能會認為女子就該三從四德一味忍讓?

韓頓與鄭繡舊情難了也好,是為權勢也好,總之對於自己的妻子而言,他享受了她的付出,卻沒有對她給出相應的付出吧?

當初也不是穆氏求著嫁到韓家來的,如果不是溫嬋出事,穆氏還要憋屈到幾時?

當然,這些事情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如果穆氏圖的是彆的,如此占著韓夫人的身份往下過,也不是過不下去。

☆、第414章 我的用處

♂!

穆氏握著銀叉,心裡翻江倒海,麵上卻隻是幽幽吐了口氣。-樂-文-小-說--lxs520-com

“原先我確是這樣想的,心裡不甘,不平,而我到底還有兩個兒女。隻要我在韓家,首輔府的榮耀地位還是隻有我的兒女能得的。

“可如今我隻想結束這樣的生活。

“他勾搭的是那人,她可以堂而皇之跟他傳情書,而不必顧忌我在。

“她高高在上處在宮裡,或許哪一天想除去我及我的兒女也隻是舉手之勞。

“這已經不是我能否容忍的事了,而是危及到我及我的兒女的將來。

“如果她嫉恨我的存在,下手除去我,我想韓頓絕不會不舍得。我死不要緊,我卻不想讓我的兒女失了庇護。

“不管我死之後將來還有沒有人坐在這韓夫人位置上,蘭姐兒和敘哥兒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為了他們,我才不能無動於衷。”

她將銀叉放下,抬起頭來,目光堅韌。

“而我之所以會跟姑娘說及這麼多,這麼深,實不相瞞,隻不過是因為我無法再往下拖。

“我願意配合姑娘拉韓頓下馬,但我也有一個要求,請姑娘務必答應,韓頓下馬之後,保住我一雙兒女平安無事!”

沈羲微頓,說道:“夫人這是抱定必死之心?”

穆氏搖搖頭:“如果能活,我當然不想死。但是韓頓於我無情,必要時候他未必不會對我下毒手。

“我彆無所求,隻求將來禍不及子女。

“姑娘在韓凝的事上態度令我欽佩,我信姑娘是品性高潔之人,如果姑娘能應允我,我將竭儘全力。”

空氣忽然安靜。

沈羲望著雙手微顫的她,良久沒有出聲。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韓頓雖然好吃好喝地待著穆氏,卻不知道她存在於他身邊,便不會令鄭繡心安。

鄭繡身為太後,卻能與他糾纏不清,可見不是什麼心%e8%83%b8豁達的女子,韓頓要想哄得她高興,便絕不能對穆氏有任何溫情。

他若不打算好好對待穆氏,那於穆氏來說自然等同於酷刑。

一個男人,居然把一心一意想跟自己白頭的妻子逼上這等絕路……

穆氏語氣忽然低下去:“我知道,哪怕沒有我,韓頓也不見得能鬥得過燕王府。⊿思⊿兔⊿網⊿

“但姑娘竟然找到我,可見必有我的用處。你我目標是相同的,請姑娘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保證他們姐弟的安全!”

沈羲吐氣,說道:“我可以替世子答應夫人,保證卿卿姐弟絕不受韓頓之事牽累。

“不過我卻同樣希望夫人看在他們姐弟的份上,以保住自己為行事之前提。”

穆氏微怔,眼眶驀地泛紅。

“我自然舍不得死的,”她笑了笑,“其實也不過是一腔孤勇而已,不過是做著最壞打算。”

沈羲點頭,陪著她靜默起來。

轉而,見對方神色稍平,她遂道:“聽夫人的意思,這鄭太後似乎氣度也並不甚寬廣?”

穆氏唇角微勾,說道:“她是侍妾出身的人,與韓頓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是動過真情的,又因為她處在這樣至高無上的位置,又怎麼可能會容得下她的男人身邊還有個我?

“我給他生下兒女,她不知在背後多麼惱恨我。於我怎麼寬大得起來?”

話雖是有著譏誚,但到底不慣對外過多地袒露私事,並沒有再往下說。

然而沈羲關注的並不是他們之間的複雜關係,而是鄭繡本身。

“我有些奇怪,韓頓想奪兵權的**這麼明顯,畢太傅至今也隻是言語勸誡而已,並沒有真正插手,他這樣做又是何意?

“另外,夫人對畢太傅了解多少?”

誠然,碼頭上這件事,她也同樣對畢太傅起過疑心的。

“我對太傅也不甚了解。”

穆氏凝眉:“他身子骨不好,是昔年隨軍時落下的毛病,因此即便是將韓頓當成了接班人,卻也未怎麼到過韓家。

“因著他德高望重,一般的人也請不動他。

“我想夠資格令他出麵參與的,除去朝局動蕩的大事之外,恐怕隻有將來你與世子成親,以及皇上大婚了。

“至於他對韓頓的事有沒有插手,我也不知道。我雖然嫁給他九年,實際上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

“他有太傅撐腰,太傅沒有子嗣,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挑中他為接班人——後來我也仔細想過,要麼就是太傅也知道韓頓與鄭繡這層關係。”

以畢太傅的勢力和手腕,會知道韓頓他們的事倒也並不稀奇。

沈羲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畢太傅因為知道韓頓這個把柄,知道他不敢於皇上有異心,所以才放心任他胡為?”

“隻能這麼解釋。”穆氏道,“畢竟太傅對皇上的忠心,絕無虛假。隻要確定韓頓於皇上以及朝廷無害,他不會管他。”

沈羲想了想,接受了這個說法。

這麼說來,韓頓的權力也是有著一定約束的。

不過燕王又何嘗不是?否則的話當年他又何須殺死自己的妻子及嶽家?

穆氏話起話頓之間,沈羲已想過了許多心思。

她抿了口茶,說道:“如果沒有我那個紙團,你打算如何安置令郎?”

穆氏神色黯下,說道:“我也沒有確切的辦法。”

如果有辦法,她或許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