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賜下點心,想要將管事吳榮滅口!
“方才吳榮已經招供,紀氏乃死於謀殺。
“他受左清輝的指使買通了紀氏身邊兩個下人,於昨夜裡言語誘使紀氏寫下一封控告沈崇光寵妾妻的狀子,而後以藥物將紀氏弄昏迷,再將她懸梁勒死偽造了自儘現場!
“所以整個案子文遠諍才是主謀!
“他特地選在今日雙管齊下,一麵著胡維上奏,一麵謀殺紀氏,以便使沈家在短時間內無法提供證據,而令沈崇光當庭獲罪!”
一旦下旨降罪,即便事後找來了證據,想要翻案也是難上加難了。畢竟太後什麼心思雙方都心知肚明。
鄭太後有半晌沒說話。
“——把你的罪狀交代出來!”
蕭淮往地下看了一眼,吳榮立時跪趴在地下道:“數日之前我們老爺突然叫了小的進書房,說禮部侍郎文大人要對付員外郎沈崇光。
“差小的去接觸紀娘子的兩個下人。
“我施了幾回恩惠,讓她嘗到了外財的甜頭,又誘惑她們說等紀娘子死後,她們便可卷走她的銀錢跑路。
“她們心動了,前兩日何嬤嬤就來尋了小的。
“小的就教她如何施為,她們拿到‘遺書’後還送來給小的瞧了瞧,小的又呈給我們老爺瞧過,就挑中了昨兒夜裡下了手……”
滿殿的人都徹底安靜不下來了!
鄭太後定立在珠簾後,隔了許久才將目光轉向韓頓,韓頓麵色沉靜,但攏在小腹前的雙手拇指卻撚得發了白!
“簡直一派胡言!”
文遠諍怒衝到蕭淮跟前:“誰能證明這番話不是世子你唆使他做的偽證?!文某人何至於因為受幾句訓斥便就對沈家懷恨在心?世子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淮看也沒看他,直接朝角落裡已經隻等下旨宣判的左清輝勾了勾手指道:“當著皇上和韓閣老的麵,你來說說是不是真的?”
左清輝吞咽著唾液,再吞咽著唾液,平整的地板上,不過二十來步的距離,他一路打了好幾個踉蹌。
到了蕭淮跟前,他簡直整個人已然如篩糠了!
☆、第313章 蠻力最強
“左大人,彆忘了,皇上還沒下旨處決你呢!”韓頓道。
蕭淮冷笑:“左清輝,你若敢說謊,那麼除去冒犯天威這一樁之外,可還得加上欺君二字!”
左清輝額上汗如雨下,人也跟著左搖右晃起來。
他粗喘片刻,忽然抬頭將目光定向了文遠諍:“文大人,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文遠諍倏然色變,怒斥道:“左清輝你說什麼鬼話!”
“我與沈家無怨無仇,若不是為了你,又怎麼可能會對紀氏下手?”左清輝兩眼直勾勾地望向他,聲音像從喉底深處爬出來,“文大人,你得救我呀!”
“這跟我有什麼相乾!”文遠諍有點慌,急急地扭頭去看小皇帝,又去看珠簾後的太後。
左清輝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怎麼跟你沒關係?難道不是你授意我去尋的胡維,讓他選在今日早朝彈駭沈崇光?!
“不是你說乾脆把紀氏殺了讓她留下‘遺書’來讓沈崇光難以翻身?!
“整件事裡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還不全是為了替大人行報複之事!”
“文遠諍!你好大的膽子!”
杜嘉大步過來:“你身為堂堂三品大員,居然暗中唆使他人謀人性命誣告同僚?!——皇上!至如今真相大白,文遠諍罪無可恕,臣請奏將其交由刑部從嚴懲處!”
“皇上休聽左清輝一派胡言!微臣與紀氏一案絕無關連!”
文遠諍撩袍跪下,反手指著左清輝道:“臣與沈崇光職位相隔幾級,怎可能發生衝突?左清輝身為沈崇光上司,屢有摩攃,這個沈大人應該心知肚明!
“如今紀氏一案真相大白,沈大人既是冤枉的,臣便恭請太後皇上早做抉擇,將凶手繩之以法,以還沈大人清白!”
“這可有意思了!”
沈羲笑起來:“方才家叔說自己是冤枉的,文大人和韓閣老卻堅持不信,非讓我們找出證據來證明他不是冤枉的!
“現如今我們證據有了,文大人說自己是冤枉的,那也得有證據!
“家叔也是禮部的人,文大人也是禮部的人,相信韓閣老手裡這碗水總會端平!”
文遠諍扭頭望著她,五官都已經氣扭曲起來!
韓頓麵色陰寒,說道:“茲事體大,豈可當廷裁決?都察院何在?!”
韓縉站出來。
靳宵譏笑起來:“原來都察院還有人在!沈大人被圍攻的時候沒一個吭聲的,我還以為仗著韓閣老的臉麵,都缺席回去暖炕頭了呢!
“合著您韓閣老不發話,文官裡頭連個站出來儘職的都沒有!韓閣老,您這官當得挺威風啊!”
韓頓沒吭聲。
韓縉一笑,說道:“靳將軍誤會了,倘若沒有上司發話,下級衙門跳出來多嘴那才叫做沒有規矩。
“正如沈姑娘所說,我們好歹也是科舉進士出身,那總也得有進士的姿態,總不能拿自己跟憑蠻力上位的相比。”
靳宵要怒,蕭淮看了眼他,望向韓縉:“沒有我們這些憑蠻力上位給你們打下的江山,韓大人如今還隻是大秦皇室下一個五城營指揮使的後代,韓閣老還在燕京張家當著他的龜孫子!
“這金鑾殿上,恐怕連你們提鞋的位置都沒有!
“萬千將士們犧牲的血肉不是讓你們這些人輕描淡寫地歪曲的!
“戰爭才結束十三年而已,許多死去的將士興許還並未化成枯骨,我們這些憑蠻力上位的人的父輩,哪個不是披傷帶血撿回來的命?
“一個不懂得尊重功臣的朝堂,屠刀遲早也會架在你們脖子上!”
韓縉臉氣得發青,但在他這番看上去並不盛氣淩人的話語之下,底氣又一泄到底。
小皇帝兩手撫著膝蓋,五指卷了又伸,伸了又卷。
沈羲望著韓頓,韓頓陰寒的臉在看殿外,微眯的兩眼讓人看不出深淺。
“啟稟太後,皇上!”
這個時候,沈若浦領著沈崇光兄弟跪了下來:“老臣忠心耿耿,對朝廷從無二念,今日一世清名險些毀於賊人之手,還請太後娘娘與皇上體恤!”
蕭淮目光轉向上方,一字一句道:“文遠諍與左清輝狼狽為奸合謀殺害三條人命,並且誣告同僚其心可誅!
“沈家有救駕之功,卻平白無故遭人陷害!倘這二人不死,實難令臣等心服!難令忠於朝廷的忠臣賢臣心服,更難以令天下百姓們心服!”
簾後鄭太後望著地下站的這一片,半晌道:“傳旨!左清輝罪無可赦,秋後行刑,其家人發配嶺南。至於文遠諍,到底於朝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留他一命,革職查辦吧!”
“文遠諍功難抵過,必須死!”蕭淮道,“皇上還未親政,太後可不要開了這個姑息佞臣的先例!”
鄭太後臉色明顯沉下。
蕭淮昂首立在殿中望著她,從頭到腳沒一點退縮的樣子。
六科給事中跳出來指著他:“蕭淮你敢威懾太後!”
蕭淮向他走了兩步,冷笑道:“都察院不是說我們是憑蠻力上位的麼?
“既然你們憑墨水上位,我們憑蠻力上位,可見是對等的,那我這麼做有什麼問題?
“我蕭淮什麼都不強,就是蠻力強!”
對方再無二話,縮著脖子退進了人群。
大殿裡開始進入死寂。
除去蕭淮行動時帶起的衣袂聲,以及偶爾傳來的燕王剝核桃的畢剝聲,其餘再無聲音。
鄭太後靜默片刻,長吸氣道:“賜死文遠諍,秋後決。沈愛卿一家受委屈了!
“韓縉言語有失,著罰俸三月!
“我大周將士的功績不容任何人玷汙,世子說的對,沒有他們的犧牲,便沒有我們如今的太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大家應該時刻謹記先帝的遺訓,謹守本份輔佐皇上,使得我們大周江山萬年昌盛才是!”
百官們跪下山呼。
“退朝!”
鄭太後站起身,從簾後出了大殿。
沈若浦長舒一口氣自地上站起來,看了眼被押出去的文遠諍與左清輝,隨即與沈崇光兄弟出了殿門。
門外已有薄薄日影。積雪下的宮城看上去像是幻化出來的景象。
十三年的大周仕途,他約摸自今日才觸到了漩渦。
沈家日後必不能再如從前般明哲保身則已,人在浪中,你不走,浪也會推著你往前走。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事情到底是因你而起,你自己好好想想,往後三房要怎麼辦?”他在階下回頭望著沈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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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半天沒見,感覺你們好像很想我的樣子……
☆、第314章 誰的幕後
大殿裡,坐在王位上看完了整場的燕王,直到人將散儘了才起來。
一起來發現見他沒動,站在側門下也沒敢動的小皇帝,他負手走過去,望著他揚了揚唇。
而後想了想,自荷包裡取了隻拇指大小的玉雕小青蛙托在手心裡。
仔細瞧去,這青蛙兩隻眼睛竟還是能滾動的。
小皇帝已經十歲半,按理已經過了玩這種玩意兒的年紀。
但他還是眼不轉睛地望著它,並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
蕭淮下了朝直接送沈羲回府。
“你怎麼會想到拿太後的出身說事呢?”馬車裡他問她。
沈羲靜默半刻,說道:“我總覺得皇上對韓頓似有點看法,也是在賭。”
事實上以太後出身來引左清輝掉溝,她也存著試探小皇帝的心思,所以小皇帝說出那番話,以此拿下左清輝,還是令她有些許意外。
她以為他最多是訓斥他一頓而已。
可他不但治了左清輝,並且還令得太後和韓頓都無話可說,這就不像是一般的反感了。
蕭淮攥著她的手,也在沉思。
“對了,你怎麼會剛好那麼巧拿到左府的下人?”沈羲又問道。
雖然說她對他的行事效率毫不懷疑,但說真的,文遠諍既然把前麵盤子都鋪得這麼好,不可能在最後關頭留下破綻。那個吳榮要滅口,按理說不會等到紀氏死後那麼久才動手。
蕭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