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能看到他的臉可真是讓人高興。
她清著嗓子,喝了他遞來的茶,然後又抱著胳膊伏案看他。
他的臉在燭光下好看極了,她伸指順著他的眉眼勾畫著,心裡軟成了一團棉絮。
忽然她又停下來,望著他發呆。
“怎麼了?”他輕咬住她手指。
她皺眉收手,煩惱地站起來抱怨:“韓述華說我攛掇你害宋姣,我覺得她是暗指我以色侍人!”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細想之下還能有彆的什麼意思?
她哪裡以色侍人了?
雖然她確實沒皮沒臉地常常跟他私會……
蕭淮半晌未動,忽而間他站起來往外走:“我去宰了她!”
沈羲連忙追上去擋住:“我就是說說而已!”
他停在簾櫳下叉腰,揚唇捏她的臉說道:“長得跟豆芽菜似的,哪裡有資本以色侍人了?”
沈羲寒臉。
他一把將她撈回到原處坐下,賊兮兮地笑話她。
沈羲輕捶著他,然後貼過去挨著他胳膊:“我今天為了打消韓述華跟我尋仇的念頭,於是跟她說,她若想讓宋姣婚後日子好過點,便悄悄來找我。
“如果她真的來找我了,虎大王,你會幫我跟西北那邊傳話兌現諾言嗎?”
蕭淮看她半晌,凝眉摸起下巴來:“這個可不好辦啊。”
沈羲臉一僵。
他轉而又咬著舌尖,斜斜倚在靠枕上,似笑非笑睞著她:“要不你試試‘以色侍人’?”
沈羲賞了他兩個大拳頭!
倘若沈羲臨尾不丟下那句話,韓述華還的確已咬著牙要將她挫骨揚灰。
然而當她提到宋姣,她頓時便覺滿心的恨意都被凍住了。
原來沈羲早就把住了她的命脈!
倘若宋姣能夠回宋家長來長往,她也不至於會怒得跑到京師來啊!
怪不得她能沉得住氣,捉牢這一點,她今兒就是伸手打她她也能全身而退!
她不那麼怒了。
可她又還是憋屈,她不明白她怎麼會落到這地步?
本來她這個好好的韓家姑太太,不是可以安安穩穩地度過風光的一生嗎?怎麼半路上居然連親女兒都保不周全?
她傲了三十多年,這讓她日後這臉往哪裡放?
想到這裡她又不由悲從中來,隻覺竟被她沈羲掐住了脖子,整個人已失去了一半精神。
韓頓晌午就得到了府裡韓凝讓人傳來的消息,告知沈羲如何上門看溫嬋,又如何被韓述華尋釁並且反丟了大醜。
聽完消息他寒臉了半晌,又掃了滿桌子的折子卷宗在地上,接而又著人去把沈若浦請了過來吃茶。
韓述華做出這樣的事情,讓韓家哪有半點麵子?
沈羲幾個雖然過份,但是理虧的是韓述華,他能拿她們如何?
這一個個的都是後台鐵硬,他雖然有鄭太後與畢太傅挺著,可凡事總越不過禮法朝綱!
以至於為了做給燕王府看,他還不得不請沈若浦過來維護下情麵。
“我早晚得讓這幫子人給拖死!”
他狠砸著牆壁垂頭低吼。
溫嬋著人收拾好了內堂,隨即也寒著臉到了韓述華房裡。
宋姣才知道出了這種事,正伴著哭泣不止的韓述華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有臉哭!”溫嬋進門便沉臉怒斥起來。
韓述華抬起頭,分辯道:“母親又何苦說我?但凡你能姣姐兒出出氣,我又何止於忍無可忍尋上她沈羲?
“如今倒好了,我先前奚落她的時候您不曾說什麼,我被人羞辱了你便來指責我。
“合著我就是你們韓家的棋子,有用就保著,沒用就甩開不成?!”
她也冤屈得很!
沈羲今日若丟了臉,那也等於替韓家出了口氣,溫嬋是她的親娘,居然這時候還來罵她!
“您既容不得我,嫌我丟臉,索性我們這就回長沙府!——姣姐兒你去收拾東西!”
她愈想愈氣,騰地站起來,索性負氣撒起潑來。
溫嬋見她如此,倒又不好再用強了,一麵讓彌香攔住她們,一麵道:“你也是沒輕重!
“才剛進京師,連她底都沒摸清楚就行撩撥,可就是嫌死得慢?
“這小打小鬨的能傷著她什麼?眼下蕭淮對她正熱火,她今日就是真弄出什麼事來,他也會想辦法把這事鎮下去!回頭你倒是被他惦記上了,於你有什麼好處?!”
☆、第242章 不恨她嗎?
韓述華聽她這麼說,倒是也放棄鬨騰抹著眼淚坐了下來。
溫嬋把宋姣等人皆揮退了下去,然後凝眉坐下,說道:“她的本事,不比我弱。”
韓述華脫口道:“她怎麼能比得上您!”
“我本來也覺得不可能。”溫嬋把頭抬起來,深深看著前方,“可是這都是我親眼所見。
“她不但才情超群,儀態萬方,而且機智多變!我活到這歲數,隻遇見過一個人有她這樣的本事。可是那個人,她早就已經死了。”
“誰?”韓述華目光微閃,聽到個死字又不由脫口道:“您是說盈……”
溫嬋望著她沒說話。
韓述華臉上布滿了懵然。
按輩份她得管張盈喚聲姨母,溫嬋與她之間的事情,尤其是她們那次遇險的事情她雖然知道得不多,但她畢竟是女兒,總會聽得關於她的零星半點。
溫嬋對張盈抱著什麼樣的感情,她多多少少都察覺得到的。
“這怎麼可能呢?”她心裡驚疑,眼淚也停了,“您不是說張盈從前就連真正的赫連貴女裡也沒有幾個比得上她麼?
“這個沈羲家裡雖然世居京師,但詩禮底蘊卻十分淺薄,而張盈自幼在張家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沈羲不可能比得上她!”
溫嬋吐著氣。
隔半日才望著她道:“但事實就是如此。她不光是性情像,本事像,而且流露出來的神態也像,確切地說,我曾經懷疑沈羲是個鬼混……
“我懷疑她是張盈的鬼混!但我又查證過了,她的的確確是個人。”
地下傳來砰啷一聲,韓述華手抖得碰翻了杯子!
她雖然不知道張盈的死跟溫嬋有直接關係,但是莫名聽到鬼混二字,還是不由令人心下悚然。
“母親是不是想太多了?”她定神道。她活了三十幾年,也還沒有碰見過這麼離奇的事情。
溫嬋幽幽望著門外:“你是沒有見過張盈,如果你見過,就不會這麼說了。”
韓述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沒見過張盈,也確實對她沒有任何感覺——即便是有,那也隻有從眾人口裡流傳出來的對她的讚美和惋惜。
她幼時也曾經幻想過她的風姿,但也就是小姑娘們對於傳聞中的佳人一種平常的敬仰和羨慕而已。
畢竟無可否認的是,張盈在世時擁有的一切,是令天下絕大部分女子都羨慕的。
“如果她是張盈的鬼混,她為什麼跟我們過不去?”
想到這裡她又忿忿不平起來:“您好歹是張家的養女,張家都沒人了,隻留下您,她不是更應該親近您,為您和您的子孫兒女好嗎?除了您,這世上還有誰能令她依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所以母親您一定是想多了!這世上哪裡有鬼呢?”
“唔。”溫嬋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收回目光道:“先前在堂下,她在你耳邊說什麼了?”
韓述華忽然有些心虛。
沈羲說的那句話隻有她一個人聽見,溫嬋自然不知。但顯然她聽聞之後的反應已經使她起疑了。
“沒什麼。”她%e8%88%94了%e8%88%94因久哭而乾燥的唇,“她就說,就說姣姐兒日後過的好不好,看我的態度……”
餘下半句她沒說出來,不是成心瞞她,而是沈羲說的是讓她悄悄去找她,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去找。
但是她的話畢竟太具有牽製力了,宋姣畢竟是她的女兒,她不能不先且顧忌著。
“那你會是什麼態度?”溫嬋目光灼灼望著她。
韓述華抿唇。
溫嬋目光絲毫也未曾移開:“你活了三十幾年,從小被我捧著手心裡,過的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般的日子,從來沒有人敢這麼羞辱過你。
“可如今卻不得不逼跪在一個狐假虎威的黃毛丫頭麵前,你難道不覺得羞恥,不覺得恨她入骨,不將她挫骨揚灰抹去你這番恥辱便不甘心嗎?”
“我當然想!”
韓述華立即被她的話逼出了情緒,眼裡臉上全是凶狠:“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剝她的皮!把她下油鍋!”
“這就行了。”溫嬋拂著她的鬢發,說道:“有紹逸在,你還怕姣姐兒沒有回來的日子嗎?
“不用著急,這一切都是沈羲引起的,隻要把她除了,蕭淮不會再盯著咱們,到時我照樣想辦法把姣姐兒另找個風光的人家嫁了。
“大周天下想要攀求我們韓家姑娘的人可遍地都是!”
韓述華聽完這番話,心裡定了定。
是啊,韓頓能爬到如今地步可不是靠運氣,難道他真要眼睜睜放任她們不管嗎?
她相信他還是有辦法改變宋姣的命運的。
但是,——除了沈羲?
沈羲一死,她當然也就鬆了口氣,也用不著再被她挾製!
可想到不久之前她那淩厲氣勢,她又不由得咬了咬牙。
真說到要殺人,而且還是官戶之女,並且她還有蕭淮護著,她還是不那麼有底氣。
“母親可有主意?”她試著道。
“殺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溫嬋淡淡瞥著窗外:“不過先前堂上發生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她如今最大的靠山就是蕭世子,就是與他手上的那道婚約。
“倘若有辦法將他們這婚約給弄沒了,要殺她沈羲可就易如反掌了。”
畢竟哪怕沈若浦是朝中大員,隻要動手的人足夠有經驗,也還是能讓他找不到頭緒的。
“把婚約弄沒?”韓述華愣了愣,“那婚約可是皇上禦賜,能怎麼弄?”
這可不像是民間婚約,弄點什麼謠言把女方名聲搞臭,婚事自然就黃了。
他們這樣的,哪怕就是沈羲傳出什麼不好的名聲,也隻可能會被蕭淮娶回去打入冷宮。
打入冷宮後蕭淮再娶幾個側妃什麼的,照樣享儘齊人之福。而她就算死在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