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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378 字 6個月前

遭了疾的事情?”

她點點頭。

裴姨娘便就接著道:“其實並不是發燒,而是遇險了。老爺太太帶著你乘馬車,途中遇雨,馬車打滑滾下了溝渠,你受了點傷。

“——不管怎麼說,老爺太太對你真是疼到心坎裡,那是你第一次受傷,他們看到你的血,便知道了。

“隻不過真正知道你的身份,還是在我尋到胡家以後。”

沈羲簡直已沒有插話的機會。

“姑娘因為意外受了驚嚇,接而便變了些性情,老爺太太生怕姑娘血統的事對外泄密,因此自此再不肯讓任何人輕易接近你。

“十二年前周軍攻打到滄州,皇上要自刎以謝天下。被老爺阻下,而後張家與肖家等另幾家護君南下,婦孺們另走一條道。

“一路下來凶險萬分,到了晉北附近,一天夜裡太太和奶奶忽然把我傳了過去,讓我去到晉中胡家,輾轉去往沈家照顧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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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不是好人

“我知道太太她們俱是做好了最壞打算,當下便哭彆她們到了晉中,隱姓埋名進胡家當了下人。

“後來在你養母省親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姑娘,奴婢對姑娘發自內心的愛護自然也討得了太太歡心。

“久而久之,我便也透露了想要追隨她的想法。而我沒有想到,太太竟有她的打算,她讓我進府服侍老爺。

“我權衡再三,終是答應了。

“因為我想到如此不但可以長留姑娘身邊,而且也算是明正言順。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後來竟還出了這樣的事情……”

誰也不會想到,沈崇信夫婦居然會因為救戚九而死。

也不會有人想到,張家死去了五十年的姑小姐,又轉世還混在她們的後輩身上。

“母親臨終之前,將姨娘喚進屋裡,應該把這些都說過了吧?”

沈羲撫著身旁簾櫳,指甲似是要摳進木頭裡:“他們能夠把我瞞得這樣嚴實,一定不是等閒之輩。所以肯定也看出來了你的不同。”

“是。”裴姨娘低沉地道,“奴婢答應過,一定也會替她好好護著姑娘的。”

沈羲望著窗外落葉,與這天地一樣靜默起來。

難怪乎裴姨娘對禮數規矩了如指掌,張家主母身邊的丫鬟,能夠被委以這等重任的丫鬟,怎麼可能不懂這些?

“我可曾有兄弟姐妹?”

她所知的張家的往事隻到阿善三歲時為止。好在如今有裴姨娘,可以將她死後這五十年裡對張家認知上的空白填補回來。

“有。”裴姨娘道:“你有兩個親哥哥,兩個堂哥,,你是最小的,老爺三十多歲才得你,算是中年得女。

“老爺太太共生了兩子,咱們大爺是長子,此外二爺也生了兩位少爺。隻是你都未來得及認識。”

原來在她身後,張家有了這麼多子弟後輩。

然而現在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不在了。

就像裴姨娘說的,她甚至都還來不及認識他們。

“那麼,我祖母與母親可曾有過讓我重振張家之類的說法?”

“不,”裴姨娘扶著她的肩膀搖頭,“沒有,太太和奶奶還有我,所有人都隻盼著你平安長大!

“你孤零零地活著已是不易,她們怎忍心還讓你背負這些?”

沈羲眼眶發酸,垂下頭來。

她從來沒有過任何一刻,像眼下這樣想哭。

即便是他們早已經故去,但從裴姨娘的話裡,她仍然能觸摸到溫情。

她忽而伸手地抱了抱她,然後出了門去。

門外豔陽正烈,陽光透過門前的老桂樹灑在廡廊下,滿目一片金色。

這庭院是精巧而雅致的,與屋裡仍然縈繞著的滄桑哀鬱判若兩樣。

時光將她變成了另一個人,但她的骨血和靈混仍然屬於張家。

她仰頭望著樹頂,淚水使視線變得模糊。她忽而又收回目光,提裙奔回屋裡:“不知張家老宅現如今怎樣了?”

裴姨娘愕住。

早前在說到韓府的時候說過,北城是京師富貴之地,舉朝六成以上的權宦與皇親國戚都聚居於此。

按位置論,從東向西,以玉璣坊,鐘台坊,金烏坊為最佳,紫雲坊,玉帶坊,五羊坊為其次,餘者再次之。

韓府都能在鐘台坊的鹿兒胡同擁有那麼大一片地建府,當年以赫連王身邊第一謀士在京開府的張家,自然就更不必說了。

禦賜的選址就在一等一的玉璣坊,距皇城不過三裡,左首是親王府,右首是國公府。

整個玉璣坊就隻這三府,門前的大道可容凱旋的將士齊頭通過。

戚九將馬車停在張府大門對麵的小胡同口,沈羲由裴姨娘伴著坐在車內沒有掀簾,除去外頭傳來的車軲轆聲,車廂裡靜得像無人存在。

但是即便不掀簾,她也能準確地說出來周邊的景物。

十六年的記憶,怎麼可能會在短短幾個月裡就被磨除?

她甚至還說得出她離開之前大門口的紅梅花開得如何?

記得擱在垂花門下的木屐該換了,因為已經不大跟腳。

她房裡的水仙正打著滿盆的花苞,她讓丫鬟將它們擱在暖閣裡,曾經估摸著,等她上香回來之後它們必然已經盛開了。

但是眼下,街對麵的大宅子在這下晌的殘陽裡靜得像座巨大的孤墳。

高大,宏偉,但是四處寫滿了滄桑與頹廢,從前門庭若市的張府大門,朱漆早已在風雨裡剝落。

門簷下兩隻大燈籠,如今隻剩下顏色褪儘,並且殘破得隻剩骨架的殘骸。

門下紅梅樹早已經比起昔年她在時粗壯了一大圈,但是在無人修剪的情況下肆意生長,已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

而遠遠望去才能見到的東西兩側的宅子,那時候同樣顯赫的秦室親王府與國公府,如今門下依舊人流如梭,已然有了新主人。

“韓若矩在周軍攻打燕京時出過力,又因為溫嬋是張家的養女,因此張家宅子自打定國後便就賜給了他們家。

“但是這些年一直沒有住人。”

裴姨娘透過薄紗望著對麵宅子說道。

她語氣雖然還算平靜,但是從她對溫嬋的稱呼看得出來,她對張家這位姑太太也是極為不齒。

沈羲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溫嬋是張家的養女,韓家又成了大周的走狗,這宅子賜給他們顯然順理成章。

至於一直沒住人,自然是因為溫嬋心裡有鬼。

她凝眉道:“溫嬋後來見過你麼?”

“沒見過。”她搖頭道,“奴婢六歲進入張家,呆了九年,那九年裡,溫嬋回張家來的次數極少。

“倒不是她不想來,是老爺太太都不大想見她。

“老爺麵上的說法是睹人思人,因為她與昔年的盈姑小姐極為親近,老爺說看到她便會想起早逝的妹妹。

“但後來奴婢又聽奶奶偶爾提起,說是太太說過這溫嬋不是什麼好人。

“果不其然,張家全家覆滅,韓若矩不但幫著拓跋人打赫連人,她溫嬋自己也享著大周誥命!

“在張家讀過多年書的韓頓還在大周朝廷裡耀武揚威,對拓跋人大肆掠殺赫連人的事置若罔聞!”

☆、第209章 都是路過

她務自說了會兒,回頭看到定定望著她的沈羲,才又想起她先前的問話來:“奴婢自進了沈家便極少外出,她自是沒見過奴婢的。

“就算是見到,昔年因為少回張家,也不會認的出來。

“而韓頓雖然在張家日子不少,但張家規矩可嚴了,他一個外男也進不到內院,因此也不認得我。”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何況這些年憂苦纏身,她麵容也有改變,誰還會記得亡國之臣府裡的一個丫鬟呢?

沈羲點點頭,仍說道:“雖是如此,卻切不可掉以輕心,日後還是儘量呆在沈家彆出門。”

裴姨娘這裡應下。

沈羲略沉%e5%90%9f,到底將車簾掀開,彎腰下了地來。

眼前的陳舊滄桑無可阻擋地湧入眼簾。

隔街的梅樹上,早年她戲耍時劃下的刀痕已經長得比她門楣還高了,並且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瘤子。

哥哥張煜不想見溫嬋,阿善的妻子也說過溫嬋不是好人,韓家與張家關係不如想象中親密,這與戚九所說的倒是一致的。

這則說明張家對溫嬋有了提防。

那麼這提防來自於哪裡?

溫嬋沒有那麼大本事,在殺了她之後還能有餘力對張家下手,且她也沒有這個必要。

再者張煜又提到“睹人思人”,那不妨可以猜測,張家對她的提防很可能是源自於她當年的死因……

難道說,張煜果然曾懷疑過她的死與溫嬋有關?

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麼不立刻采取措施?

既然已經懷疑上了她,就沒有放過她的任何道理。

那麼,他為什麼沒有下手?他是有什麼顧忌,有更多的考量,還是純粹隻是因為不能確定是她?

“有人來了,走吧。”

戚九悄聲道。

她深吸一口氣,再深深看一眼這敗落清寂的門庭,便轉身準備上車。

然而腳還未抬起她忽地又頓住,扭頭往對麵梅樹下看去。

樹下不知何時已立了一騎,棗紅色毛色如絲緞的汗血馬上,端坐著溫潤如玉的一個人,身著青衫的他麵朝大門而立,如同方才一眨眼靜立在樹下的一座玉雕。

沈羲心下微動,賀蘭諄?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屏息半刻隨即走過去:“賀蘭先生?”

賀蘭諄身子微頓,接而回頭,那雙蘊含著山水的雙眼裡還留有一絲殘餘的深凝。

但很快,他臉上浮出春風:“沈姑娘。”

沈羲頜首。

他下了馬,立在馬旁,後方這宅第襯著他,恍惚間是昔年徐靖牽著馬兒站在這裡等她。

時光沒有遠去,斯人也未曾消逝。

中軍衙門裡坐著的是他,張家宅子外頭憑馬靜立的人也是他。

仿佛她隻要開口喚一喚,對麵的人便會立刻帶著埋怨地走過來:“你怎麼才來?”

“姑娘?”

他在喚她。她垂眸,定定心神,抬頭時目光仍落在他臉上:“不知先生如何會在這裡?”

賀蘭諄顯然一直在看她,聞言也隻是將神色放得更柔和:“我去韓家給老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