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的想法!
她閉一閉眼,再睜開,她又強行吐了口氣。
如果她是鬼,她又怎麼可能站在太陽底下麵不改色?
她不是鬼!
那她是誰?!
“把沈姑娘,請過來我看看。”她極力地穩住情緒,吩咐著韓凝道。
五十年的修煉,已經足夠使她掩飾住心裡的驚濤駭浪,但掩飾得住,不代表能平息得住。
韓凝心裡也是對沈羲驚訝到不行,但她正要起身,卻見到那邊廂韓頓卻已經抬腳下去了。
韓頓到達台上,四麵議論聲再次靜下。
一手支在膝上不發一言的蕭淮緊盯著下方,目光忽然眯起來。
蘇言頻頻地扭頭望他,神情也半點不輕鬆。
宋姣今日丟了大臉,有這滿場無數雙眼睛瞧著,就算是太後與小皇帝有心維護韓家臉麵,判宋姣贏,那也堵不住攸攸之口。
而且沈若浦也是堂堂正三品,在座的多是比他職級低的官員,哪怕麵上不得不逢迎韓頓,可心裡也自有一杆稱。
倘若今日判了宋姣贏,那日後他們這些低階官員除去依附韓家還有什麼活路?
關鍵是,誰又能保證自己在巴結的道路上不出半點差錯?
比試事小,但朝局事大,誰不首先替自己著想?
所以沈羲等於是穩操勝券,而且是逼得宋姣在場上再無翻身之機。
但誰又能說她什麼?這可完全是宋姣逼她上台來,總沒有把人逼上台,還不許人家比自己強的道理?
所以韓頓,包括韓家人此刻心裡的鬱悶,大家都不難猜出來。
而韓頓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當口斥責宋姣,那麼他走上台去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
蕭淮單身撐膝,前傾著上身的姿勢,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雄獅。讓人覺得隻要台上有點什麼異動,他便能瞬間飛縱過去。
而這邊賀蘭諄也嗶地收了扇子,緊盯起台上來。
東麵席間的林霈完全看不到這一切,他一雙布滿了震驚與欽慕的眼睛裡,隻有沈羲。
沈羲麵對著停在麵前的韓頓,彎腰施了個禮。
韓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後走到那幅字前,雙手拈起細看起來。
坐在上首的他們其實先前是未曾看真切的,但遠遠瞧著已是比宋姣的出色很多,就近再細看,果然是不假,遠看神韻,近看勁道,哪一樣她都不輸。
“不知道沈姑娘師從於誰?”他目光仍停在字麵上,側對著她問起來。
沈羲道:“自幼得家父指點,還請韓閣老不吝賜教。”
她的字集肖太師與張解二者之長,且她又精於變化,韓頓是瞧不出來曆的。就算是溫嬋,也不能斷定。
雖然說是沈祟信教的難以服眾,但那又怎樣?反正他已經過世了。
再說了,難道還不許人家生前藏拙麼?
果然韓頓扭頭看了一眼她,眉頭凝了起來。
很顯然這話不夠說服力。
不過他也不打算深究。
再頓了片刻,便就揚唇道:“沈姑娘才華橫溢,讓人欽佩。隻是不知道姑娘要如何使舍妹兌現承諾?”
雖然說事情是宋姣挑起來的,遇上這麼個硬茬也隻能算她倒黴,但是這也畢竟關係到韓家臉麵。
倘若沈羲要獅子大開口為難宋姣或者踩壓韓家,那他顯然也不會同意。
眼下他倒要看看她打算如何維護到韓家麵子?
沈羲倒似%e8%83%b8有成竹,看了眼宋姣,忽然抬步,走到她那幅字前說道:“宋小姐的字彆具一格,令沈羲十分仰慕。還請宋小姐賞臉,將此墨寶惠賜於我。”
她這話一出來,不光是韓頓宋姣愣了,就連滿座看客也皆都訝然起來!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是期願她借機給韓家個下馬威的,也深以為先前她提出要設彩頭就是為讓宋姣加倍丟臉,因為反正到時候吃虧的也不是他們這些人。
而還有一部分則在等著看她怎麼得理不饒人之後,韓頓反手再給她一記重擊!
誰能料到她居然跟宋姣求起了字?
這勝敗場上,以勝者之姿跟對手求字,這無形中等於是給對方設了台階維護她臉麵!
這是%e8%83%b8襟這是氣度!
韓頓雖然見多了風浪,但聽完這話之後神情也還是倏地鬆了。
絕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罔顧她的好意,她如果不這麼做,誰也不能說她不是。而她哪怕是趁機奚落宋姣兩句什麼,跟她討點彩頭,隻要不過份,他也決不會怪她。
隻不過她彩頭討到了,宋姣的台階她也遞上了,關鍵是還做的這麼大方,誰能想到呢?
再看看緊咬下唇立在那裡的宋姣,在這一比之下立時又見高低了!
鄭太後微眯眼看了半晌,忽而扭頭端了茶,慢吞吞輕抿起來。
整個書法比試她像個局外人,表情始終沒有太大變化。
☆、169
這裡韓頓負手頓了片刻,把目光收回來望著宋姣:“姣姐兒還不把字取下來?”
他衝她微笑著,眼神卻是冷的。
台上四處忽地傳來吐氣聲。
蕭淮緊握的拳頭鬆了鬆,端起麵前早已涼了的茶,再往沈羲看一眼,灌了下去。
真是害他白擔心一場。
賀蘭諄也收勢坐回來,鬆下的情緒裡略帶著好笑,扇子也揚起來。
林霈則緊抿著雙?唇,目光依然緊落在沈羲身上。
沈羲這麼做當然是故意的。
打宋姣的臉當然要狠,但是韓頓她目前也還不能得罪,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把事情做絕,隻有既打了她的臉,又不落韓頓惦記那才叫做真贏。
再說她最終目標又不是拿住個宋姣,而是那看台上緊盯過來的溫嬋,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於情於理,這個時候先顧及著韓頓才是必要的。
宋姣到了這會兒,哪裡不知道自己又多敗了一回?
一口牙咬得死緊,不想這沈羲竟這般可惡,不單隻在比試上壓她一籌,居然當著韓頓的麵,還有太後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麵讓她無地自容!
以踩壓彆人來借此襯出她自己的寬容大度,她跟那些麵上貞潔暗地裡一肚子陰暗齷齪的人有什麼區彆?!
她回頭往台上看去。溫嬋正深深凝望著這邊,但她心思全都在沈羲身上,並沒有顧及到她宋姣。
而宋嬌見她沒有示下,還以為她也是讚成她反擊的。
因此瞬間底氣驟增,反手將字取下來,緊盯著沈羲,雙目如寒星道:“沈姑娘的%e8%83%b8襟讓人佩服。不過你我尚未比完,沈姑娘今日會不會贏到最後也未可知!”
溫嬋沒說話,旁邊坐著的韓凝卻是擰起了眉頭。
沈羲接連兩局都贏得這麼漂亮,她還能有什麼勝算?
再者就算她贏下畫試這局,除去打臉被打得好看一點,還能怎樣?
而且關鍵是,沈羲底子深厚,俗話說書畫一家,她字寫的這麼出色,畫功又能差到哪裡?
她已經是極之不看好的了。
不過照宋嬌的性子,她也是不會不戰而降的。
果然台上宋姣已轉身麵向沈羲:“沈姑娘樣樣精通,這最後一輪,不知道敢不敢跟我比比射箭?”
她自己不敢與人比女紅,卻挑人跟她比射箭?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在場眾人有些都替她尷尬起來。
但是韓頓聽到這裡,卻也沉%e5%90%9f著未語。
琴棋書畫上宋姣是不要想了,就是換上韓凝過來都未必鬥得過沈羲,但是這騎射二藝,沈家總不可能教她罷?
今日校場上風采可謂讓她沈羲給全包了!
連韓凝都沒把握得勝,舉朝還有哪家閨秀能比得過?
沈家突然出了這麼個丫頭,他不可能不好奇。
倘若她連武藝都會……那可就太值得深究深究了!
因此,他不但沒有阻止,哪怕就是知道眾人在腹誹宋姣,他也寧願冒著讓宋姣再丟一次臉的風險,也要試探試探。
宋姣瞥見到韓頓未說話,膽子便又再足了些,揚聲道:“隻要沈姑娘答應應戰,並且贏了我,不但我宋姣從此之後甘拜下風,以弟子身份自居,更可以任憑姑娘提要求,我宋姣絕無怨言!”
沈羲怎麼可能答應?
“沈家早從曾祖輩起便未曾行武,沈羲不會武,遺憾不能領教姑娘技藝。要比,咱們就比繪畫女紅。”
說著便要退下。
宋姣卻伸手攔住她:“你是不會還是不敢?若是不敢,那令祖今日這護駕之功恐怕就要白擔了!”
她豈會看不出韓頓容許她逼迫她出手的意思?隻要韓頓容許,她就是當場把她打趴下她都敢!
今日她接連丟了大臉,他們沈家倒是出儘了風頭!她想隨隨便便把這榮譽贏走,沒那麼簡單!
哪怕他沈若浦是升了官,她也會回去求溫嬋,讓他這官當不安穩的!
沈羲可以認輸,卻最恨人威脅。
她這話一出來,她的目光卻也冷了冷。
她要真不想比,誰還能強押著她?
可她宋姣也未免欺人太甚太不要臉!她倒也真敢說,也不怕她當庭將她這些話給抖落出來!
究竟誰給她這膽子?!
沈羲深望了她半晌,忽然抬頭看了看天空。
天上雲層已比先前厚了些,涼風正絲絲拂過臉畔。
她靜默半晌,又看向西麵高台上的溫嬋,盯著她凝望了一會兒,看回宋姣道:“不知宋小姐想怎麼比?”
“簡單!”宋姣指著五六丈外宮人已搬上台的兩個箭靶,一麵接過弓箭來,說道:“你我輪流射箭,誰射的箭離靶心更近,便算誰贏!”
沈羲唇角微勾,再道:“限不限時間?”
“皆以一柱香為令!”
沈羲再點點頭,略想,便就道:“那宋小姐確定,倘若我贏了,我提出的任何要求你都能做到?”
宋姣冷笑:“你就是要我的胳膊腿兒,我也剁下來給你!”
四麵皆傳來絲涼氣倒吸的聲音,把話說到這裡,看得出來她是發了狠了。那沈羲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勝算嗎?
但他們還尚可,坐上的沈若浦與沈嫣她們卻皆自把心給提到喉嚨口了!
有了在沈家一連串讓人驚豔的手段,琴棋書畫詩酒花這幾項她也如此過人,他們尚還能接受。
可說到武功——那就是沈羲提著十八般兵器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