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幼時與人學的,至於跟誰學的,我卻不知了。”
她真正的母親是肖氏,也是她腕上這隻血玉鐲的主人。不算說謊罷?
溫嬋點點頭,又問道:“不知道令外祖家是?”
她笑道:“是晉中的鄉紳。”
胡氏早已化為塵土,她就是去查,也是查不到什麼了。
“原來是這樣。”溫嬋微笑。
這樣好的香,她確是在張家見的最多。更確切地說,是張盈手上見的最多。
張盈什麼都比她強,香製的比她好,女紅也做的比她好,書讀的比她多,音律鑒賞樣樣都強。
她什麼都比她強,因為她打小就生活在條件優越的張家!
她隨隨便便甩出一樣本事就能把她壓下去,她溫嬋唯一比她強上些許的,或許隻有姿容。
但姿容卻也不是絕對的強過她,至少在圍著張盈轉的那些人眼裡,她就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她的。
張家並沒有什麼親眷在晉中,昔年他們闔府南下時,也是繞道東海輾轉而下,女眷更沒有到過西南西北。
胡氏這手藝得自張家女眷顯然不可能。
再者她既是少時習就的手藝,那麼就更不可能得自張家了。
想到張家,她不禁搖了搖頭。
彈指一揮又已是十二年,打從張盈死去,張家在那之後的三十八年裡就逐漸死絕了。
按胡氏的年紀來算,她少時那會兒還是赫連人的天下。
天下各處皆是赫連貴族的足跡,她習自彆的貴人家也極有可能。
那會兒的赫連貴族家的小姐,雖然不見得個個都比得上張家小姐嬌貴,但製薰香胭脂,品鑒功課,都是貴女們的必修課。
因為一盒香而使她立馬聯想到張盈,她委實是想多了。
張盈再強,不是也早就化成灰了嗎?
一想到這點,她心裡就寬慰起來。
再看向沈羲,麵上也就越發放鬆。
注意力放到她衣著裝飾上,隻見她手裡帕子上繡著的一對並蒂牡丹,便不由道:“這牡丹也是你自己繡的?”
她平生最愛牡丹,因為牡丹乃花中之王。
她也愛最高等的玉,最純足的黃金,最高的榮耀生活,隻因為它們都是最好的。
她要,當然就要最好的。
所以她穿的用的,到處可見赤金美玉和牡丹,沈羲這帕子上的牡丹構圖十分彆致,繡工也極為精致,瞬間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正是。”沈羲道,“隻是我手工拙劣,恐要讓姑娘們笑話了。”
說著她接過珍珠手上兩把紈扇,也遞了給她:“我自己繡的,老太太莫要嫌棄才好。”
溫嬋一看這扇子,上麵也是牡丹,而其針腳細密幾乎看不到痕跡,顏色過渡也極之自然,不由凝神細看起來。
拓跋族的女子,可極少見這樣細致的繡工。
不不,就算是把它放在赫連貴族堆裡,也叫做十分不錯的了!
麵前這丫頭,竟有這樣的好手藝?
她這裡探摸著沈羲底細,沈羲卻也在不動聲色打量她。
誰能想到,時間不過轉眼,昔年以容貌著稱的張家“表小姐”,如今已成了個年老色衰的老婦人。
五十年過去,她的派頭越發足了,也越發像個真正的貴婦人,但她愈是將自己裱裝的這樣無懈可擊,則愈是顯出她內心的匱乏。
☆、第136章 放馬來吧
她為了跟她爭徐靖爭前途而殺了她,如今風光是有了,隻不過她卻嫁給了另一個之前壓根沒出現過的韓若矩,徐靖仍然沒娶她。
這五十年裡跟姓韓的同床共枕的時候,她又有沒有覺得遺憾?
沈羲覺得此時的自己有點下流無恥,竟然當著一個老太太這樣腹誹。
但好在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什麼聖人。
初初醒來那會兒她的確隻想活活弄死她,但時過境遷,她卻不這麼著急了。
沈若浦有前途,她家底也還豐厚,身邊人也還忠心,沈梁也是個可造之材,隻要努力經營,她完全可以讓自己重新再做回養尊處優的貴女。
相比較起一刀結束她性命,她更樂意將她一刀刀無形地淩遲。
讓她死在韓老夫人的尊位上,然後享受一品誥命的風光大葬,又如何對得住張盈?
她們這裡各懷心思,旁人卻絲毫瞧不出來。
始終未曾出聲,隻冷眼打量著沈羲舉止的韓敏見得溫嬋看得這般仔細,眉頭也不由微微輕蹙。
這些日子她聽秋氏讚這個沈羲手巧已不止一兩回,是以先前聽說她傳了她到府,便就拉著韓凝往翰然堂去。
但見到她也不過如此,不過就是模樣生得好些罷了,比尋常官戶女子大方些,但看她身上也不見得穿得出色到哪裡。
還有她這製香的手藝和女紅,居然令得秋氏與溫嬋先後稱奇,有那麼玄乎嗎?
她不禁起了身,走到溫嬋身邊,也低頭看起來。
這一看便不由心下微酸,難怪連溫嬋都會稱讚了,這繡工莫說她自己是繡不出來,哪怕就是被全大周譽為第一貴女的韓凝,也不見得絕對能比得上去!
她看了眼溫嬋,笑著道:“沈姑娘這手果然是巧,我正好缺雙繡花鞋,不如請你代勞?”
大夥立時都往她看過來。
沈羲是個官戶小姐,論級彆也不至讓韓家壓到塵埃裡,她一個韓家的孫小姐,居然使喚起她做鞋?
就連溫嬋和秋氏都不敢直接開口說這種話,她這意思是,她把她沈羲當下人?
屋裡原本好好的氣氛,她這一句話,立時就微妙起來。
秋氏下意識要來解圍,卻被溫嬋瞅了眼製止住,也隻好閉嘴不再做聲。
沈羲一早看出來這韓敏話裡帶刺。
這話按理說足可以令她當場撂臉子走人,可是她圖謀更多,不會這麼衝動。
但她若不回掰過去,那麼她丟的臉就會讓她在韓家人麵前再也抬不起來!
她是來討債的,又怎麼能債沒討著,反倒還又失了城池?
溫嬋阻止秋氏出麵她也看在眼裡,知道她是在考量她,更不能手軟了。
她笑望著韓敏:“常人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即便是給敏姑娘做了一雙鞋,也做不了十雙百雙,姣姑娘若有空,我倒是很想與姑娘一處切磋切磋女紅。”
她話音落下,韓敏怔住,韓凝卻臉色微變,立時上來拖住她:“敏姐兒還不退下!”
韓敏被她這一斥卻也驀地明白過來!
什麼樣的人才需要被“授漁”?不會的技藝差的才須請師“授漁”!這豈不就是說她韓敏連雙鞋都不會做,還需要求助彆人?
而她說的好聽,切磋女紅,卻是在實打實地奚落她技不如人!
她可是韓家的小姐,她竟然敢奚落她?!
可恨的是她明知道她是在奚落她,卻又從這話裡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她既不能說她無禮,她也未曾被損掉半分臉麵,你連回嘴都不知道怎麼回!
旁邊冷眼看著的溫嬋與秋氏等人也都啞然無言。
要知道韓家地位擺在這裡,且沈羲又是孤身一人在此,換成絕大多數人,碰到韓敏這樣的刁難,就是不被迫地答應下來,隻怕也要窘到無地自容了!
她倒好,不但神色自若,反而無懈可擊地把韓敏給反懟了回去!
溫嬋深深望她半晌,轉而朝韓敏瞪了一眼。
秋氏可是個極擅察言觀色地,見狀立即把臉頰紫漲的韓敏拉過來,笑著道:“小姑娘想穿新衣新鞋多正常!這是跟老太太撒嬌,埋怨老太太沒賞鞋子呢!行了,回頭二嫂挑幾匹好料子,做好了鞋子給你送過去!”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韓敏心下似火燒,但知道秋氏這是在岔開話題給她解圍,也隻好強扯了下嘴角,坐回了原處。
韓凝這裡冷眼看完,也走出來,輕輕挽住了沈羲胳膊:“我們表姑娘性子活潑,你彆介意。”
她笑微微地,眼睛又大又溫暖,與韓敏竟是十分不同。
沈羲與溫嬋有仇,與她可沒仇,這當口的好意她總是要領的。她笑道:“哪裡,敏姑娘不把我當外人,我已經深感榮幸。”
溫嬋把名譽地位看得那麼重,當然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在明麵上拿捏她,她要報複也總是在暗地裡的。
但暗地裡出手,豈不正中她下懷?
明麵上她們地位懸殊,她比不過,玩陰司可就沒那麼多規矩約束了不是?
韓凝眼裡滑過絲讚賞,然後牽著她回到溫嬋和秋氏身旁,笑著道:“二嫂果然沒說錯。
“沈姑娘不止心靈手巧,才情過人,而且還通情達理,老太太,我竟是很想有個這樣的小姐妹呢。”
溫嬋看看挽手站在一處的她們倆人,心中倒也暗暗納罕。
這尋常官戶出身的沈羲,與錦繡之家出身的韓凝站在一起,不但不露半點怯色,反而隱隱威壓對方,更且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從容——還有膽識!
讓人覺得哪怕今日所站之地即便是權貴如林的朝堂與皇宮,她也絕對能遊刃有餘似的。
她活到六十六歲,這樣的女子,似乎隻有昔年的張盈可以與之匹敵……
不!張盈早被她親手殺死在相國寺後頭了,她也早已經多年沒有想到過她,為什麼她今兒竟會幾次三番地把她們倆聯想到一起?
她擰起雙眉,心頭湧起一絲煩躁。
這丫頭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流露出一絲讓她納罕的東西來,令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深究去挖掘。
但她又害怕挖掘!
相國寺後小胡同裡,張盈死前那一段話,令她至今想起來都心顫!
“我很榮幸。”沈羲彎唇回應韓凝。
☆、第137章 他生氣了
在與她和韓凝說話的當口,也絲毫沒落下溫嬋的反應。
畢竟朝夕相處過那麼多年,即便五十年過去,溫嬋對昔年的張盈必然還存有幾分記憶。
——慢慢想吧!
蕭淮在閣樓裡看完十來本軍報,又喝完兩輪茶,眼看著近一個時辰過去,還是沒有沈羲到來的動靜。
臉色未免就有些不大好。
他盯著前方地麵看了半晌,終於道:“她乾嘛去了?”
蘇言微頓,走上來道:“隱約聽說是被韓家二奶奶請過去了。”
韓家?他鎖了眉頭。
他可不記得她與韓家會有什麼瓜葛。
“去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