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衝三房方向瞪了兩眼。
今日許是與她相衝,不止是錯過了給韓老夫人行禮,豈料紀氏也跟著去了湊熱鬨。
她幾次尋到劉夫人想要說說沈祟義這事,紀氏都粘在一旁寸步不離,一副擺明就是來壞事的模樣!
以至於弄得她白丟了二百兩銀子的壽儀,正事卻連半句都未曾說!
沈歆也知道三房特意前去搗亂,聽到這裡也漸漸沉了臉下來。
府裡人原本不多,公中給出的用度又寬裕,要想克扣點中飽私囊,簡直不要太容易。自二房回來後,這裡頭油水又大了。
沈若浦可不會多管二房用度夠不夠。掌家的隻需各處都摳摸點兒,積年累月,那可就是不少的家底。
紀氏自是掌權掌上了癮,哪裡肯讓他們回來?
因此不由冷哼:“她狠倒是狠,將來可莫要栽在這個‘貪’字上才好!”
黃氏聞言看了眼她,沒說話。
紀氏母女也在擷香院裡邊卸妝,邊說話。
“母親,今兒韓二小姐頭上戴的珠花好看,聽說是珍翠齋出的,我也想要一枝。”
沈嫣愛嬌地攬著母親的肩膀,頭靠在她肩窩裡撒嬌。
“珍翠齋出的,那可不便宜。”紀氏摘下翠玉耳環,收進首飾盒裡道。
“母親可隻有我一個女兒。您都舍不得給我花麼?”
沈嫣把頭抬起,定定看著鏡子裡的她:“上個月二舅母自廣西回來,我聽他說,父親給那個小賤蹄子新打了個赤金鑲八寶的瓔珞,足有三四兩重。才不過五六歲的人,脖子上倒掛了這麼大個東西。”
她天生嗓子嬌%e5%aa%9a,在說到這席話時,緩慢的語氣更顯得意味深長。
紀氏停住動作,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便就一點點地泛起青來。
她撫著臉頰:“一眨眼,那小賤蹄子都有五六歲了。”
“確切地說,是五歲八個月。她隻比懋哥兒小三個月,不是麼?”
沈嫣望著她,說道:“我還記得懋哥兒才剛剛學會走路,姓喬的賤人就牽著那小賤蹄子回府來了。父親帶回來的酥餅糕果,先讓那小賤人挑完了才讓懋哥兒吃。
“還有——”
“夠了!”
紀氏騰地站起來,扶著椅背,咬牙緊瞪著前方。
她的麵目變得扭曲,滿頭珠翠之下,看不到華麗,隻有怨毒。
“你買那枝珠花,要多少銀子?”
沈嫣款款走上前,微笑道:“五十兩銀子,想是夠了。”
紀氏閉一閉眼,等到氣息平順,然後走到簾櫳那頭,打開床頭的小銅匣子,取出張銀票來給她:“拿去。”又道:“記得順道也給你弟弟買點什麼。”
“知道了!”
沈嫣嬌笑著撲上去摟住紀氏脖子,貼臉親了親,然後像隻蝴蝶般,翩然遠去。
紀氏望著歡快離去的女兒,頹然坐下來。
早上沒顧著授課,下晌沈羲把沈梁喚到房裡將課補了,又看過他的功課,才又許他玩耍。
他卻是沒急著走,跟在她身邊磨蹭了半天,看她把琴台旁的花瓶換了水,又把花架上的蘭花給澆了。
追著她東拉西扯了半日,最後才望著漸漸西斜的太陽,鼓足勇氣期期艾艾地道:“我可以去園子裡玩玩兒麼?”
“當然可以。”沈羲一麵整理著原主留下的書籍,一麵交代,“隻不過不許去偏僻地方。一個時辰必須回來。還有不許與人起衝突。你沒有人跟著,如果回來晚了恐怕有危險。”
沈府屬拓跋族建築,後園沒有能淹死人的湖,隻要避開是非之人,通常是不會有事的。
“知道了。”
他哧溜一聲滑下凳子,邁著小腿爬出門檻。
爬到一半他頓了頓,又扭頭過來望著她:“我可以帶糖葫蘆去吃嗎?”
翻著書的沈羲聞言笑起,頭也未抬說道:“那是你的東西,你可以自己作主。不過最好彆吃多了,仔細蟲子把牙齒全吃掉。”
“我就再吃一根好了!”
他保證道。然後這才高興地翻過門檻,小跑著往自己屋裡走去。
元貝一共買了六根糖葫蘆,不同的口味。
裴姨娘拿瓷盤裝了,放在他屋裡高櫃上,防止他順手偷吃。
他自行搬了凳子,爬上去挑了一根,然後往桌上盤子裡又拿了兩塊點心揣著,蹦蹦跳跳地往後園子裡走去。
自打回府後,沈羲就交代他不許去府裡玩,更不許去後園子裡玩兒。
可是他悄悄地跑到後園子門口往裡看過,那裡麵有廡廊,有假山,有許多花,還有涼亭長廊什麼的。
最主要的是,假山下的引流池裡養了許多大魚,一條條五顏六色的,好看得很。
進了園門,他直接往種了滿片牡丹花中間的假山而去。
然後趴在水池邊,拿揣在兜裡的點心投食喂魚。
一群癡肥的錦鯉聞訊而至,爭相搶奪他灑下的食物。
因擁擠而拍打出的水花濺得四處都是,落到他臉上,引得他咯咯地笑起來,連糖葫蘆也忘了吃。
☆、第042章 不許說她!
“喂,你在這裡乾什麼?”
這時候池子對麵響起另一道聲音,他抬頭看去,隻見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拿著個巴掌大的竹蜻蜓站在對麵,皺著眉頭招呼他。
沈梁站起來,指著池子裡的魚說道:“我在喂魚。”
他知道這是他的三哥,三太太紀氏的次子沈懋。
沈懋滿臉嚴肅,沉著臉走過來,到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瞥一眼那魚,鄙夷地說道:“這魚有什麼好看的?真是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麵。”
沈梁抿抿唇,沒有說話。他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麵,在他看來,能看到這些魚已經使他很高興了。
不過他不想跟他爭論,姐姐說過,禍從口出,如今他們在府裡這樣不受待見,口舌是非,首先是最應該避免的。
沈懋見他沒出聲,便又皺著眉頭去打量他,看到他身上穿著最差等的布料做成的衣衫,那眼裡的鄙夷便又多了兩分。
再從他衣衫上滑過,目光落到他手裡的糖葫蘆手上,他便不由道:“你哪裡來的這樣的糖葫蘆?是杏子味的麼?”
事實上糖葫蘆是很普通的零嘴兒,但是紀氏覺得這種東西配不上他四少爺的身份,從沒有買過。
可是在小孩子心裡,但凡好吃的就是好零嘴兒,哪裡顧得上去管它高低貴賤?
眼下看到這飄著酸甜味兒的吃食,他竟是忍不住換了口%e5%90%bb。
“嗯,是裹了蜜的杏子,是姐姐買給我的。”
沈梁偏著腦袋,驕傲地把糖葫蘆舉起來:“姐姐今兒出門,給我買了六根!有杏子味的,有山楂味的,還有楊梅味的和紅棗味的,都很好吃!三哥要不要嘗一口?”
他把它伸過來,大方地邀請他分享他的喜悅。
徐懋咽著口水,想接卻又未接。
他低頭看看手裡沈嫣給他帶回來的竹蜻蜓,鬱悶得眉頭打結。
沈嫣從來沒有給他買過什麼好吃的,更彆說什麼各種口味都齊全的零嘴兒!
下晌她上街去買首飾,回來就在家門口給了帶了個這玩意兒!
他何曾稀罕什麼竹蜻蜓?
府裡下人都會編的!
他床頭都掛了好幾個了,全都是她為了打發他而隨手買回來的!
他心裡生氣,在前麵院裡鬨了一通。
母親雖然安慰他,可又總安慰不到點子上,所以跑到園子裡來散心,沒想到居然又遇見他!
他們不是都說沈羲是個沒腦子的傻瓜麼?她為什麼對弟弟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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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沈嫣的嫡親弟弟,居然混得連沈梁都不如!
這麼想著,他越發生氣,再看伸過來的糖葫蘆,就覺得無比紮眼了。
“誰稀罕吃你的?我才不吃!”
他重重揚手把麵前的糖葫蘆拍開,撇著嘴道。
沈梁滿心歡喜地想與他分享,哪裡料到他竟會不領情?
手裡沒防備,整根糖葫蘆便倏地被拍飛到水裡,瞬間落入魚兒們的爭搶範圍!
他都懵了!
這可是沈羲特意買給他吃的!
他小臉兒憋得通紅,大聲道:“你乾嘛丟我的糖葫蘆?你賠!”
“我才不賠!”
沈懋退後兩步,做著鬼臉:“你姐姐是個傻冒兒!傻冒兒才買糖葫蘆給你吃!你也是個傻冒兒!你們姐弟全都是傻冒!吃糖葫蘆的全都是傻冒!”
沈梁氣瘋了!
他跺腳大喊道:“不許說我姐姐!”
“就是要說!就是要說!”
沈懋因為成功氣著了他,便覺心裡頭那股嫉恨平衡許多,因此愈發變本加厲地譏諷:“你姐姐腦子就是有毛病!
“她連自己一畝三分地都保不住,蠢得像豬一樣,活該被大姐姐耍得團團轉,將來隻怕連嫁都嫁不出去!”
“不許這麼說我姐姐!”
沈梁氣得大喊,眼淚也迸出來!
他不由分說衝過去,抓著沈懋的衣襟便與他扭打起來。
沈懋雖然比他大些,卻沒他壯實,哪裡是他的對手?
這裡不過在沈梁脖子上撓了條印子,他就已經在他臉上咬了個牙印,%e8%83%b8口上也連挨了他兩拳!
還沒回神來,沈梁又已經騎在他肚子上,拳點如雨般沒頭沒腦砸過來。
……
突然之間又變回赫連人,令得沈羲又不能不重新審視起日常行止。
毫無疑問,這個發現雖然使人激動,但卻也給她帶來了切身麻煩。
但凡隻要有一點疏忽,都有可能帶來殺身之禍。
她如今莫名也成了被大周朝廷追殺的目標之一,隻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有沈家二小姐的身份作掩護,隻要好生注意,便不會有麻煩。
但是誰又能保證她半點差錯也不會出?
她奔跑幾十步都能把手劃傷,何況她還要複仇?
如果身邊有個能保護她不出事的人就好了……
她握拳抵著額頭,沉%e5%90%9f起來。
“四爺!您這是怎麼了?”
正沉思著,窗外忽然傳來元貝的驚呼,緊接著,便就有細碎的腳步聲堪堪停在廊下。
沈羲略頓,起身走到門外,隻見沈梁臉上帶著好幾道指甲印子站在東邊廊下,頭上兩隻總角散得還剩一隻,身上衣裳滿是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