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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363 字 6個月前

老嫗道著謝接過喝了,才說道:“張家覆滅是顯康五年,那會兒張家所有人已經追隨秦靈帝南下了。

“韓老夫人身為大秦貴族之後卻安然無恙,自然是因為朝中有韓閣老在。

“但還有個原因,乃是因為她不是純正的赫連血統。當時太醫驗過,老夫人祖上曾有拓跋人血統的。”

老嫗又喝了口茶潤喉,說道。

“這還跟血統有關?”

沈羲等她把杯子放下來,凝眉再道。

“關係大了!”老嫗道:“小姐難道不知道,大周建國之後便詔告天下,誓要誅儘所有的赫連貴族,以及昔年大秦朝廷所有忠臣麼?”

沈羲還真不知道!

誅儘所有赫連貴族和所有大秦忠臣,也就是說,這是要斬草除根?

這拓跋皇帝居然這麼狠?!

“一看小姐就是來京不久,對這段典故不了解。”

老嫗道:“之所以要誅儘他們這些人,一是因著換了朝代的關係,不能留有餘孽。

“二來,則是赫連貴族們因為相當一部分從未曾與彆族通婚,他們的血統是最純正的赫連血統,朝廷為了防止他們暗地裡繁衍生息,率領整個民族卷土重來,於是下旨剿滅。

“倒是那些血統不怎麼純的,也就是祖上曾經有過與拓跋族人婚配的,那且還能留著不動。而那些祖上血統純淨的,但凡捉到,就全都得處死!”

老嫗說到這裡也微微歎了口氣,說道:“說起來,哪怕是婦人女子,那可是不管她嫁的人有多高地位的,隻要純淨赫連人血統,可全都殺了!

“如果家人有隱瞞,那就跟著一塊殺!可不管你是哪族的人!

“有的是丈夫親自殺,有的被兒女殺,剛強些的便自儘。——真是可憐哪,婦道人家,不過是生在赫連族而已,生的兒女不還是拓跋家的?

“怎生就如此命苦,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丈夫,突然就舉著刀衝你來了!

“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說話間就要了你的命!

“當時京師各處到處隻聽見婦人嬰兒的哭聲,即便街上看不到血,人心也糝得慌。

“就是那些血統不純而留下沒處死的,後來也不怎麼地,要麼是被休,要麼就罰入佛堂,不再露麵。

“男人們怕被連累,哪怕沒有人逼著他們對付自己的妻子,他們也都覺得還是撇清些更保險。”

老嫗抬袖印著眼眶,仿佛那場景還在眼前。

沈羲屏息了半日也才漸漸呼吸上來,一顆心好比被鈍刀一下下割著,沒個痛快!

大秦好歹還提倡了三百多年的民族共融,這拓拔皇帝倒好!一上來便要滅族!

成王敗寇的道理她懂,倘若隻是誅殺大秦遺臣,這也說得過去,但他們連赫連人的命都容不下,這就未免無理了!

赫連貴族裡即使有許多人不願與拓跋人通婚,也不代表就沒把拓跋人當人看,如此一概而論,豈是為君者之心%e8%83%b8?

“這麼說來,整個大秦竟是沒有純淨血統的赫連人了?”

老嫗道:“反正當年逃的逃,殺的殺,淩雲閣這十幾年就忙著抓捕餘孽來著,那些血統純正的赫連人,起碼是不敢在大周露麵了。”

“淩雲閣?”

“沒錯。”老嫗道,“就是專門設立的對付赫連族餘黨的衙門。”

沈羲望著她,半晌才續上呼吸,喚回心神。

這拓跋皇帝對赫連族趕儘殺絕,倒是吸取了大秦的教訓。

隻不過赫連族人千千萬,就算他們殺得儘,又能殺得儘人心嗎?

就算把血統純正的赫連貴族殺儘了,那些有著赫連血統的人就當真會從此忘了自己家人的慘死嗎?

“小姐,敢問您還有什麼吩咐麼?”

老嫗喝完了茶,目光溜著凳子上的碎銀。

沈羲回神,將銀子遞了給她,又道:“還有些瑣事。不知韓老夫人有幾個子女?韓府如今又是什麼情況?”

老嫗忙不迭接過銀子,小心翼翼揣進懷裡,說道:“老夫人子女三個,長子便是韓閣老的父親,五年前已經因病過世了……”

婦人的聲音絮絮叨叨又接著在車廂裡回響起來。

陽光在她們交談的當口,已悄然變得熱烈。

☆、第037章 吃我豆腐

車廂外的熙攘繁華,在此刻的沈羲看來,都帶著幾分血腥味了。

“……韓家二老爺與大老爺年歲差得遠,故而二房的小姐公子比起韓閣老來年紀也要小上許多。姑太太的子女也就更小了。

“如今府裡幾位爺和小姐,也都值婚配之齡,而小姐們裡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他們的二小姐了。”

老嫗說到這裡,見她已有些心不在焉,便就將整個花籃遞了過來:“奴家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小姐要是沒彆的吩咐,奴家就得回家給孫子煮飯了。

“這籃子是自己編的,不值錢,給小姐裝著花兒回去罷!”

沈羲點頭:“耽誤您了。”

老嫗連聲道著客氣,起身便要下車。

沈羲這裡正待要再掏幾個銅板給她,卻突然間一陣顛簸,車身晃動得桌上的茶壺都差點滑下地來!

緊接著有粗大的嗓門在車下喝斥:“快讓開快讓開!趕緊的全都給我們讓開!車裡有沒有人?有人的都出來!”

老嫗沒站穩,一個退身又跌回凳子上。

沈羲一麵扶著她一麵掀簾看去,隻見車下幾個護衛模樣的人正提著劍驅趕著胡同裡的人。

而車下則還站著兩個橫眉怒目地望著車夫。

遠處的角門此時已經打開了,門下站著許多著一色湖青色服飾的侍女,而門內還有馬匹車轎在聚集。

“這是老夫人跟前的人!這是老夫人要出門了!”

老嫗帶著些惶恐地指著門口說道:“小姐若是還不急著走,最好也下去罷!老夫人但凡出門,門前總是要清場的,車廂裡也不許藏人。這是規矩!”

她說完則像是完全不由自主似的,已經忙不迭地先躬腰下了去。

車門大開,車裡的沈羲頓時落在護衛們眼裡。

車夫趕忙跳下車,沈羲隻好起身走下去,順手也將花籃給拎了出來。

她不慣與陌生人挨得太近,這裡人多,沒有個東西在身前隔著,她不舒服。

元貝追上來,驚慌地走到她身邊站定。

“都好好地呆著,不許亂動!”護衛們呼喝完,又趾高氣昂地去向了彆處。

人群都擠到一處,有些騷亂。

而車夫則早就跑到一旁涼快去了,哪裡還顧得上在意自己府裡的二小姐還在人群裡擠著!

沈羲望著不遠處的門口,目光泛冷。

這時候門前瞬間被清空出一條大道,而門口除了侍女們,又多出七八名身手矯健的護衛。

然後門內出來一頂軟轎,隨後緊跟著幾輛馬車,馬車在門下停了停,等侍女們依次登上之後,又有兩名錦衣少年駕馬出了來。

兩名少年一見便身手不凡,且讓人難以移目的是,他們竟然長著一雙肖似溫嬋的丹鳳眼!

這定是韓家的少爺們了……

她溫嬋倒是規矩大,出個門不單隻是要發動護衛清場,還前呼後擁地這般興師動眾!

這想必是因為當年在殺她張盈的時候,就是處心積慮用的在馬車裡藏人的招數,導致心裡有鬼消不掉,所以才這般謹慎的罷?

她心裡冷笑,混在人群裡冷眼旁觀。

耳畔傳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聲:“聽說是去劉閣老府上赴宴,劉夫人一大早就派人過來接的!”

“劉夫人做壽,沒想到能請動老夫人前去!”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

沈羲挎著花籃站著,眼前的繁華刺得人眼疼。

從前的張府,門前街景比這還要熱鬨,但如今能動轍引起路人咂舌的,卻是大周的韓家了。

“哪裡來的小雜種!竟敢在爺的眼皮底下搶東西!給我打!”

正在思緒紛飛之間,耳邊突然傳來的一聲怒斥將她倏地拉回現實。

隻見她出神的當口,周圍的人群竟然又已經散開了,但是又重新在麵前圍成了一個圈。

人圈中央有一個身穿錦衣的男子正在指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怒罵,身旁兩個隨從聽到他示下,立時抬腳往少年身上踹來。

“打人的是韓家的人!”

元貝緊緊拉著她手臂,傳達著從身旁路人的議論裡聽到的訊息。

沈羲再看向他們,隻見這頤指氣使的男子作著管事打扮,眉眼裡全是戾氣。

而被打的少年衣衫襤褸,身上汙臟不堪,挨打的時候並不吭聲,口裡叼著個臟兮兮的饅頭不放,但同時屈起身子,以盤著的四肢護著軀乾。

沈羲皺了眉頭,心有不忍。

但她如今自顧尚且不暇,又哪裡能做得起這種路見不平之事?

她拉著元貝的手轉身,準備走出人群去尋車夫。

耳旁卻突然傳來路人的一句:“……也怪這小子投錯了胎,偏生他娘是赫連人!”

赫連人……

他是赫連女子的後人?

沈羲驀地回頭,心底漸漸有熱血流向四肢。

少年肮臟的表麵下眉目清秀,個子不矮,但是骨架卻較纖細,的確有些赫連族人的特征!

雖然說前幾百年各族保持通婚,絕大多數人光憑血統和體型上已經區分不了什麼了。

可是張家一家包括張盈全都是純正的赫連血統,家中每個人都還保持著赫連人的獨特血色與特有的纖細骨胳,眼下看到這少年,沈羲心裡莫名勾起幾分觸動來。

“小畜牲!你吐不吐?不吐老子就打到你吐為止!”

韓家的管事仍然在打罵著少年。

周圍路人有笑著叫好的,有嘖嘖惋惜的,卻沒有一個人出麵勸說。

少年倔強地不吭聲也不掙紮,隻將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當對上沈羲的目光,他停留了有半刻。

但轉而,踹在他臉上的一隻腳便又強行將他這目光挪了開。

沈羲略頓,握著籃子的雙手忽然一緊。

她看看四下,然後挎著籃子又擠回人群。

在一片嘖嘖聲裡,她擠到起哄起得聲音最大的那人旁邊,借著籃子遮掩,咬咬牙,伸出手去,掐了把他身前婦人的屁股!

婦人身形碩大,滿臉橫肉,原本跟同伴磕著瓜子看熱鬨看得挺起勁,這時候突然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