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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344 字 6個月前

的變化,又還去深究它做什麼呢?況且沈羲本就不傻,隻不過是後來吃了誤診的虧,誰知道會不會是因為這次病著,受了刺激而突然好回來了呢?

世上的事情,本就有許多是解釋不清的。

“這是原先太太放錢的銅匣子,姑娘現如今可以拿去用了。”

裴姨娘回房抱來隻落滿灰的,一尺見方的赤銅鶴紋鏤花雙層大銅箱,擦了灰後,那精細繁複的花紋露出來,讓人多少能窺得幾分二房主母往日的氣派。

沈羲將四百兩銀票鎖進去,然後拿出一百兩揣在身上。

眾人都等著她發話,指點今後該如何行事,她知道她們眼下正滿腔熱血,但卻並未曾如她們所願,隻打發珍珠去打聽萬榮堂動靜,而後便讓裴姨娘與元貝回房歇著,交代有話明早再說。

拜她前世所受的教育所賜,她並不是個易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今日雖是贏了長房,也緩解了二房手頭短缺的寒酸窘迫,可卻不代表日後便會一帆風順,至少長房這邊必會與她們針鋒相對,而接下來最可能被她們拿來利用的便是沈梁讀書這件事。

她須得好生謀劃,才能將日後每一步都走穩走好。

梨香院這邊自是安寧祥和,彆處卻未必了。

沈歆回房後,先是與黃氏指著梨香院方向好一番詛咒怒罵,而後才又立時商議起如何歸還那密令。

恰巧萬榮堂這裡沈若浦已然焦頭爛額,府裡各房人除去梨香院外,全給驚動了,沈歆便就趁亂將密令擱到了書房不起眼處。這裡黃氏再配合著唱了個雙簧,發動眾人一起再找了找,那密令果就在福安手下出現了。

沈若浦心頭巨石落定,整個人累癱下來,也顧不上去深究究竟如何失而複得?

隻管將人遣散,連夜辦起他的公務來。

沈羲直等到珍珠回來把事情稟完才熄燈歇息。

這是還混之後第一個清醒的夜晚,她輾轉反側,到月色西斜時才終於睡著。

府裡沒老太太,不必晨昏定省,沈歆也由著性子直到子夜才熄燈。

但又如何睡得著?

心裡的火仍然如噴了油一般噌噌往上冒,她竟然會輸在沈羲手裡,偏偏輸在她的手裡——

她一個轉身又從床上坐起來,雙手環著膝,透過夜幕望著白慘慘的窗外,廊下翠竹在夜風裡搖搖擺擺,使得她目光也在這斑駁夜裡變得深沉起來。

密令這事自然鬨得府裡沸沸揚揚,雖說主要卷進來的隻有拂香院與梨香院,可沈若浦的暴怒使得三房裡紀氏與沈嫣沈渠,以及流雲齋的沈杲都為之捏了把汗。

即便是當場密令失而複得,也不免讓人虛驚一場。

早飯時,梨香院裡大夥便都進來了。

說是說“大夥”,但實際上整個二房包括看門的劉嬤嬤在內也就隻有她們五個人。

當然若按府裡的成例,沈羲房裡至少得有兩個大丫鬟,兩個二等與三等丫鬟,再有四個粗使嬤嬤的。而裴姨娘因有子嗣,與她同例。沈梁身邊也得有兩個長隨,四個小廝。

但沈若浦對二房的態度擺在那裡,且對這些睜隻眼閉隻眼,誰又會真把這些規矩落實起來?

不過就眼下這情況,不送人來倒未必是壞事,至少身邊這幾個都是隨著原主多年過來的,自己院內倒不必操什麼心。至於人手不夠這項,大可放在來日再作計較。

想來連劉嬤嬤都從丫鬟們嘴裡聽來了昨日的事,往日總不曾來的,今日垂頭立著,大氣也不敢出。

她是這所有人裡唯一未曾跟去杏兒溝的,雖說是二房老人,可終究有了些分彆。

尤其當沈羲竟有了這樣的手段,她也有些惶惶然起來。

她這把年紀,倘若沈羲避忌她,那她餘生可就堪憂了。

但沈羲從頭至尾提都沒有提到這些,安靜地吃了飯,隻問了幾句家常,便就端起元貝遞來的茶說道:“梁哥兒呢?”

打從她還混至今,還沒有見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昨兒傍晚瘋了回來,夜裡咳嗽,這會子且在屋裡挨罰呢。”

正在收拾碗盤的裴姨娘聞言停手,抬頭望著她說道。

沈羲點點頭。捧著杯子略頓,又站起來:“珍珠帶路,我去瞧瞧。”

珍珠聞言也頓了頓,等到沈羲目光投過來她才回了神,立馬上前打了簾子,引著她往沈梁屋裡去。

裴姨娘怔愣半刻,也立馬跟了上來。

倒是元貝追到門下探頭望著她們背影,呐呐自語道:“真是怪了,姑娘怎麼會想起去瞧四爺?”

劉嬤嬤看了她一眼,掐著手指頭想說什麼又沒說。

沈梁與裴姨娘住在院子西角門後的罩房。

梨香院是個兩進三間小院兒,地方不大,統共隻有幾間房。

一進原是正廳,但現如今堆滿了破舊家俱,不知是未來得及還是彆的什麼緣故,尚未曾清理。所以基本等於棄用。

二進便就是沈羲如今的住處,正房帶耳房一共三間,因為不大,索性就拆了牆並作一間。東西廂尚各有兩間,一間用作了堆放雜物,一間給珍珠元貝她們倆住了,其餘的便空著。

另還有兩間窄逼的小耳房,統共隻比一張拔步大床大點兒,索性忽略不計了。

裴姨娘母子原本是該隨沈羲住在前院的,但是當初原主死活不願意,於是就搬去了後頭的小罩房。

☆、第022章 兩隻兔子

沈羲滿以為即便是罩房,也該是正經住得人的。

卻沒想到跟著珍珠進了西角門,迎麵卻是堆摞放著的生了青苔的磚石。

腳下地磚有一塊沒一塊,缺損的地方雖然被用心整理過,卻仍然殘留著草根苔蘚的痕跡。

牆麵斑斑駁駁,木頭也朽爛了,門窗上更不用說,不知過去多少年糊上去的窗紗,零零碎碎地殘留於窗洞內。

窗紙倒是新糊的,就是整個兒看起來與她昨日去萬榮堂時一路上看到的景致如同兩個世界。

這隻有並排的兩間屋,廊下放著隻小木馬,缺了地磚的泥地上還畫著有兩隻長耳朵兔子。

一隻大的長發掛肩,耳上掛著步搖,脖子上有花環,一隻小的圓圓胖胖,像個大胖包子。

沈羲走到木馬所在的窗戶下,屋裡就傳來兩聲斷續的咳嗽。

然後又有輕輕地趿著鞋走動的聲音。

隻聽越走越近,等到停下,沈羲下意識扭頭往窗內看去,就見一個有著淡淡粗長眉的小胖子,趴著窗戶往外探出小半個身子來。

看到沈羲時他驀地把眼睜大,嘴巴也張成大圓,但隻在半空頓了片刻,他便就挨著牆壁又滑了下去。

“梁哥兒又不聽話了!”

裴姨娘奪路先進門,輕斥道。

沈羲走進去,便見那胖子垂著兩手立在窗下,抿著雙?唇,怯怯地望過來。

他身上布衫十分乾淨,也合身,隻是質地如她自己的衣裳一樣,實在不敢恭維。

沈羲在他們母子麵前停下來。

沈祟信死時沈梁還隻有兩歲,對這場變故必然沒有什麼感受。

隻不過這三年裡原主應該是朝夕與他們相處著,二房人不多了,姐弟倆應該比彆人更為親近才是,不知為何他卻這麼怕她。

而且原主一麵又為著他入學的事去與沈歆廝打,一麵卻又將他們安置在這地方,實在讓人想不通。

她在就近的杌子上坐下,順勢覷著桌上散布的小紙片。

紙片上印著些簡單易識的大字,應是從書本上裁下來的。

字旁邊又以稚嫩筆觸畫著許多小人及小動物,充滿了童趣。^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桌麵上還有些墨漬,再看沈梁手上,指尖也還沾著墨。

小胖子雖然怕她,卻未曾畏畏縮縮。

但此時他右臉頰上卻冒出兩三顆小疙瘩,紅撲撲地,瞧著應是上火了。

沈羲瞧著這兩顆紅點兒,終於找到個開場白:“你這幾日,是不是就儘吃零嘴兒了?”

沈梁心虛地將手背在身後,緊抿著嘴望著她。

沈羲看著他,忽而笑了笑。

她的哥哥張煜,比她大好幾歲。

母親肖氏因為是太師府的嬌小姐,婚後也被丈夫百般寵著,成親翌年便生下張煜,第三年又產下一子,不過尚在繈褓裡便已夭折。

此後直等到張煜七歲時才艱難生下張盈,張盈死前,侄兒阿善也已經三歲了。

阿善也極可愛,打小時肖氏便常讓人抱來正房玩耍。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處時間最多的除去父母親卻是溫嬋。

到底她沒有彆的姐妹,張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後,在兒女事上更不再強求。

把溫嬋從祖籍帶回府裡,一是看不過溫嬋繼母對她的刻薄,二則卻是為了給張盈找個玩伴。

八歲那年她隨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個叫做烏山鎮的小鎮上看到了溫嬋。

烏山鎮是張家的祖籍,整個鎮子倒有六七成人姓張。

張家的祖宗帶領家小在燕京安家之後,曾立下家規,交代日後不管榮辱興衰,每代的宗子宗婦都須得葬回鎮東方的梅山祖墳。

那時正是臘月天裡,徽州城外正下著鵝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還是白色。

溫家小院兒前麵不遠的水渠旁,倒是有兩株野生的紅梅開得正盛。

張盈乘著暖轎路過,臨時起興前去折梅,就看到挽著褲腳站在冰水溝裡給弟弟尋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溫嬋弟弟故意丟進水溝裡的。

那孩子穿著緊實嶄新的棉衣,一麵笑著跳著,一麵揮著鞭子指使溫嬋左右尋找,仿佛是最有趣的樂子。。

而她的繼母,則站在窗內烤著火捧著茶,笑微微地望著他,眼裡流露出驕傲與得意。

溫嬋的祖父其實是張家人的贅婿,溫嬋祖母死的早,也沒有留下後嗣,後來祖父再娶了個張家女,又生下溫嬋的父親,漸漸就在烏山鎮生了根。

溫嬋的父親那會兒已經不在。

張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惡劣,著人捉住他,當著她繼母的麵,狠打了他一頓屁股。

然後又直接把溫嬋帶著回了住地。讓她沐浴又更了衣,還讓人端來熱湯。

當夜溫嬋發起熱,嘴裡不住地胡言亂語,哭泣不止,張盈又披衣著人去請隨行大夫。

病好後她跪在地下直磕頭,說寧願給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師,也再不願回那個家去。

可是那會兒的張盈心裡正充滿了正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