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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庭嬌 青銅穗 4293 字 6個月前

可劉夫人甚愛的就是這位名師所製的瓷器,於她和劉閣老來說,不過區區小事,她又怎麼可能不收呢?

沈歆深知心願有望,又得到誇獎,心裡更是喜得如同開滿了花,偎著她坐下來,把字據取出:“我不光把瓷枕拿了回來,還讓她把字據都給我簽了,這下就連反悔也沒有機會了!”說罷,她又把前因後果跟她說了。

黃氏接過字據看畢,果然不假。

她沈羲寫的清清楚楚,倘若反悔,便得賠付對方五百兩白銀。

世上竟有這樣的傻子!

白白把手上的東西拱手送人,還要搭上這麼個條約!難道不知道她們是絕無可能會把瓷枕還回去的嗎?真是活該她倒黴!

不過說到沈羲讓沈歆去拿的那首詩,她又還是多問了一句:“這裡頭不會有什麼坑吧?”

“哪來的坑?”沈歆道,“我仔細看過的,那就是首前人寫的詠梅詩,頗為常見不說,字跡也不是老太爺的,並沒有放在什麼重要的地方。除了上頭胡亂印了幾個印章,簡直就跟廢紙沒什麼兩樣!為了安全起見,而且我也沒有驚動老太爺,說不準連他自己都忘了有這麼張紙。”

黃氏仍是覺得有絲不安,畢竟那是沈若浦書房裡的東西,她沈羲怎麼彆的不提,偏提出這麼個要求?

不過想到沈歆決不會看錯,她說的是首前人的詩便是首前人的詩,內容眾所周知,又不是自己做的,又能要緊到哪裡去?

沈羲的心思,原本就轉得不如她們快,就是不懂在這個時候替自己籌謀,也是再正常不過。

到底熬不過瓷枕到手的喜氣,因此便就釋然。

親手將瓷枕放回裡屋收好,又回到榻上,喚人端來瓜果點心,一麵就著後日赴宴著裝的事,拉著沈歆問長問短起來。

沈若浦這裡用過晚飯,又回到書房繼續處理公務。

等到寫完手頭信件,再來翻看案頭的卷宗時,他卻忽然站起來,往成堆的公文裡一陣亂扒。

門下長隨福安見狀,不知他尋什麼,走進來躬身立在案前。

“我案頭那首詠梅詩呢?!”

福安怔住:“小的不知。”

主子書房裡的東西他們誰敢動?尤其是帶字的東西,哪怕就是掉地上,他們也不敢亂撿。

但沈若浦卻躁怒起來,往案頭櫃上又是一陣亂翻,架上狼毫與桌上硯台都被他不管不顧掀翻在地上。

門外侍候的人聽見動靜,紛紛皆進來。中間夾雜著一道問詢的女聲:“出什麼事了?”

接著紛紛有人稱喚“孫姨娘”。

沈若浦聽到這聲音,瞬即往門口喝去:“我放在這案上的東西呢!”

仍與日間一般打扮的孫姨娘快步走進,懵然停在屋中央:“不知老太爺說的是哪件東西?”

“那首蓋有小朱砂印的詠梅詩!”

沈若浦將手裡兩本書狠摔在案麵上,怒吼起來。“明明先前還在我手畔的,如何轉眼就不見了!”

屋裡人興許從來沒見過他這般光火,俱都已噤了聲。就連孫姨娘那雙靈活的眼珠子,這會兒也停滯著未敢動了。但也隻滯了片刻,它們便又立即活泛起來,孫姨娘轉過身,倏地沉下臉:“方才誰來過老爺書房,都上板子給我審!”

門外很快架起長凳,行罰的家丁舉起板子打起來。

哀呼聲求饒聲喊冤聲不絕於耳,卻半點沒把沈若浦的怒意壓下去。他坐在圈椅內瞪著外頭,不知是因為用力還是因為氣怒,眼珠子都已經有些發紅。

孫姨娘遞了杯茶給他,忙不迭地又跑去門外下令繼續打。

沈若浦抬手撐額,少頃又騰地站起,來回在屋裡轉起圈來。

“稟老太爺!小的有話說!”

打了兩輪過後,終於有人揚聲長呼。

孫姨娘在門檻處回望沈若浦,沈若浦停步揚手,那人便帶了進來。

十幾板子下去,衣衫下都布滿了血漬了,他趴在地下喘著粗氣道:“稟老太爺,先前除了咱們幾個,大姑娘也曾來過書房,老太爺若是要尋,不如也著人去問問大姑娘看?小的們一不識字二沒那膽子,斷不敢亂來呀!”

此人憋著一口氣說完,竟已昏倒了下去。

沈若浦卻眉頭頓鎖,沉聲道:“把歆姐兒給我傳過來!”

傳話的人到達拂香院時,黃氏母女還並不知情,正在商量著給沈歆穿什麼色兒的衣裳,什麼質地的頭麵。

沈家三位姑娘,除了三姑娘沈嫣自幼已訂下親事之外,沈歆與沈羲都還未曾。沈歆今年都十六了,很該議親的年紀,劉府這樣的人家辦壽宴,來赴宴的必然非富即貴,她們少在京師,不能不爭取在這次宴會上獲得更多關注。

當然,這次黃氏帶著兒女留京這麼久,除去替沈祟義奔走之外,也是打算把她婚事給定下來。

大晚上的沈若浦還要見沈歆,黃氏不免就感到奇怪:“老太爺可有說是什麼事麼?”

來人雖是上房的人,可長房在沈家是什麼地位她又哪曾不知道?但是今兒這事非同小可,被打的都是沈若浦身邊親近之人,他看到他們打得血肉模糊,可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哪裡敢走露風聲?隻說了句請大姑娘過去,便沒再有二話。

黃氏料想不會有什麼彆的事,便就命人提了燈籠,護送沈歆去往萬榮堂。

沈歆也輕快地出了門。及至到了書房所在的寶墨苑,看到滿院子的抽氣哀呼聲,她才不由得在廊下怔了怔。

然而還沒有等她多想,沈若浦房裡的大丫鬟黃鶯便已快步走來請她入內。

沈歆懸著心進了門檻,看到滿地散落的紙張書本,以及滿臉怒意坐在案後的沈若浦,她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頭!

“老太爺——”

“你見過這首詩不曾?”剛等她起了頭,沈若浦便倏地從桌上抽起張紙來,上頭草草寫著幾行字。

☆、第017章 出大事了

沈歆定睛看了看,心下便禁不住猛地一抽!那首詠梅詩?這紙上寫的不正是先前沈羲讓她來拿的詠梅詩麼?

他怎麼——

她連忙看了眼他神色,隻見雖然未曾表露,但在這層平靜下,他眼裡的怒火卻是顯而易見的!

難道他發現了?

她咽了口唾沫,說道:“有些印象。”

“那現如今它在哪兒?”沈若浦將紙放回案麵,吐出的話語已讓人感覺到他的耐性已然不多。他是刑部二把手,審過的案子多如牛毛,雖不說真當得上明察秋毫四字,可她方才瞬間的表情裡,確實說明了一些什麼!

沈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她拿走的不過是張再普通不過的前人寫的舊詩而已,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他怎麼會怒成這樣?

“我問你話,那首詩在哪兒!”沈若浦拍著桌子怒吼起來,聲音震得似乎連牆壁都在動了,“那是皇上下給刑部的密令,弄丟了咱們沈家也彆想在朝上混了!你拿去哪兒了,速去給我拿回來!若拿不回來,我便先打斷你的手腿!”

桌上一隻三寸見方的端硯被摜在她麵前地上,沈歆連退兩步,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

聖上下的密令?

這怎麼可能?!

那分明就是首丟在台麵上都不會有人當回事的舊詩而已,那怎麼可能會是皇上下的密令!

她迅速回神去看沈若浦,隻見素日一貫清冷嚴肅的他此刻臉上隻有盛怒,這便再也假不了了!難怪他會如此興師動眾,他沒有必要為著件不重要的物件逼迫她!可如今密令已經被沈羲拿去了,她上哪裡去拿來還給他!∞思∞兔∞在∞線∞閱∞讀∞

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緊攥住顫唞的十指。

她萬沒想到得到瓷枕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去,立馬就迎來這麼一件禍事!

沈若浦若是丟了官,那麼她還談什麼讓沈崇義回京?談什麼替自己謀求好前程?

何況這事無論如何瞞不住,就是她不說沈羲不說,她也無論如何摘不清!沈若浦能把她尋過來質問,必定是知道她嫌疑最大,若找不到它,則必定會不斷跟她施壓,——沈羲讓她拿的,怎麼偏偏會是這麼重要的東西!

她雙手緊絞在一起,如同在掐著沈羲的皮肉。

“到底在哪兒!”

沈若浦的咆哮聲又在她耳邊響起來。

她退到門邊,背抵著門框,臉色煞白。

紙在沈羲手上,誠然她隻要交代出來下落就沒事了,可她能說嗎?她若是說了,她逼著二房交出瓷枕的事便瞞不住,何況她有什麼證據證明詩文是她沈羲讓她拿的?沈若浦會相信嗎?沈羲分明是個半點城府都沒有的草包,他怎麼會相信!

就是硬逼她,眼下萬榮堂這邊動靜八成也已經傳開,沈羲若知道這東西那麼重要,她還會承認?

就算她蠢,她身邊的裴氏與丫鬟們可沒這麼蠢,她們絕對不會許她承認的!

“我沒有拿,我不知道什麼詠梅詩……”

她迅速穩住心神,竭力道。“我確實沒拿,我雖然見過,但那詩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我都能背下來,又豈會拿它?”

沈若浦咬牙瞪著她,後槽牙已磨到發酸。

可是再氣再恨,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在旁人眼裡,那的確隻是首再平常不過的古詩,若是隨便誰都能看出它的奇特之處,又談得上什麼密令呢?沈歆不懂這些,他敢說彆說是個閨閣女子,就是朝中世家子弟,懂的人也未必很多。

正因為這東西不起眼,所以保密性才不錯。

這麼說來,她確實不大可能拿走它。

可若她也沒拿,究竟會是誰拿了呢?

整個下晌他幾乎都在書房裡呆著,手邊的東西他也一向都擺放有序,翻了這麼多遍也遍尋不見,如果不是有人蓄意拿走,難道還會是它自己飛走了嗎?!

他看向這滿屋子戰戰兢兢的人,心底的懊惱與焦灼加一起,又再次變成了盛怒!

“滾!”

他揚手將手畔幾本書砸過來。

被砸中的與沒砸中的俱都紛紛退散。

沈歆隨在人群中退出,惶惶然遁著廡廊一路出了上房。

直到到得無人天井下,才似是找回了混魄,——自打沈祟信因為那事死了之後,沈若浦便不曾再怒急成這個樣子,可是剛才他眼裡的憂急憤怒不是假的,那令她深信,隻要她往書房再多呆上片刻,便絕對有被他責打的可能!

她在廊下凝神站了片刻,拔腿又往拂香院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