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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許覺得很熟,他小的時候就是在這樣的街區裡長大的。臟亂差,城市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女人小心翼翼地挨著牆邊走,看到有人的時候就背過身去,唯恐被人看見。她就像做賊一樣,就連顏許看屏幕外看著都為她捏了一把汗。

不過她懷裡的嬰兒倒是很乖,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明明女人的身後並沒有人在追趕,但她就是給了顏許一種忙於奔命感覺。

然後——她跑到了河邊。渡河的小船還沒有坐滿人,河對麵就是一座大山,住了不少農戶。大橋還沒有修建好,所以坐船是過河唯一的選擇。

“幾個人?”艄公看起來五十多歲了,但是身子骨還算健朗。

女人的聲音很低很輕,非常溫柔:“我和孩子。”

“不算孩子的錢,一個人五毛錢。”艄公結果女人遞過去的錢,然後幫忙扶了一把讓女人上船。

女人坐在老舊的小船裡,旁邊有大媽看了她兩眼,就被她懷裡的嬰兒吸引了目光。

“這孩子長得真好。”大媽一臉笑容地對女人說。

女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才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大媽見女人搭理自己,話頭就出來了:“這孩子幾個月了?你老公呢?一個人出來可不太好。”

大約大媽們就是如此,她們在經曆了幾十年的人生之後,人到中年,一個個都變得熱心腸起來。年輕的時候大多數都不是如此,然而歲數一大,心腸就軟了,話就多了。

女人似乎有些慌張,她一直在左顧右望,似乎在著急為什麼還沒有開船。

她的聲音極溫柔,態度也很溫婉,像是舊社會的大家閨秀,講究笑不露齒:“孩子的爸爸在等我。”

大媽點點頭,認為孩子的父親應該就在對麵的山頭。

然後大媽開始和女人談坐月子的事,說自己年輕時候生孩子的情形。兩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忽然就變得惺惺相惜起來。

人終於坐滿了,艄公解開了繩子,用槳把船推出岸邊。

女人提著的心似乎終於放下了,她開始專心哄著自己懷裡的寶寶。

“這孩子有名字嗎?”大媽問道。

女人點頭,她的嘴角有一抹笑容:“有的,他叫白止水。”

大媽皺了皺眉:“這名字不好,心如止水,沒上進心可不行。”

孩子忽然大哭起來,女人的雙臂如搖籃一樣微微晃動,她的眉宇間全是溫柔:“能健康的活下去就好,我沒有奢求太多。”

大媽一拍大腿:“是啊,也是這個道理!”

河並不算寬,不過幾分鐘的工夫就到了對岸,女人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用紗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確定沒人看自己之後就鑽進了森林。

顏許看著這個奇怪的女人帶著她的孩子鑽進深山老林,覺得很有些不能理解。

然後,更加奇異的一幕出現了,女人背對著鏡頭脫下了自己的裙子,她%e8%a3%b8露在外的皮膚都是正常的。唯獨被裙子遮住的皮膚——根本不是人的皮膚,上麵有非常清晰的鱗片。

女人仰起脖子,她趴在地上,雙手雙腳變成了爪子,身體開始拉長。鱗片遍布全身,頭顱的形狀開始改變。她的身體變成了黃色,光看外形竟然和龍一模一樣。

但是耳鼻口又較小,眼眶很大,眉弓比較高,露出的牙齒十分尖銳,前額凸出,尾巴尖長,頭大而長。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她竟然展開了雙翼。

她圍著自己的孩子爬了一圈,然後張開嘴把孩子吞了進去,展開雙翼飛向了天空。

巨幕黑了。

顏許也從睡眠中醒了過來。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出現在夢裡的人大多數都是自己在現實中見到過的,或許隻是擦肩而過,但是潛意識卻記住了。

可是顏許卻是從未見過出現在自己夢境裡的男人和女人。

顏許又去了一趟洗手間,他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鏡子裡的人臉變成了那個女人。顏許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

衛生間外傳來了大門關閉的聲音,顏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臉上好多了才走出去。

蛋蛋往常一看到顏許就會大叫著“粑粑”然後撲上來。

不過這次蛋蛋卻沒有動,他站在景其琛的腿邊,一副很想撲上去,但是又在克製自己的糾結模樣。倒是顏許走了過去,他拍了拍蛋蛋的頭,問道:“蛋蛋,怎麼了?”

蛋蛋捏緊自己的小拳頭,非常嚴肅地說:“老師跟我們說,我們要學會獨立,不能總是依靠父母。”

顏許有點蒙,這孩子才上了兩天學而已啊。

“那蛋蛋覺得老師說的對不對呢?”顏許笑著問道。

蛋蛋點頭,他倒是很篤定地說:“對的,蛋蛋很快就會長成大人了,然後蛋蛋就會照顧粑粑和媽媽,給你們推輪椅!”

“咳咳。”景其琛咳了兩聲,“推輪椅倒是不必了。”

景其琛摟住了顏許的肩膀,小聲問:“現在感覺還好嗎?身體有什麼問題沒有?”

顏許搖頭:“好多了。”

景其琛仔細看了看,確定顏許沒有說謊之後才說:“那你陪孩子們坐一會兒,我去做飯。”

顏許看著景其琛走到廚房。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個男人非常陌生。

第62章 纏綿情意(16)

這段時間夢境一直是重複, 重複著那天夜裡自己夢到的一切, 一次又一次,不斷在顏許的腦海中鞏固著印象。每一天晚上顏許都不得安眠。女人就像是永遠都在帶著孩子逃亡, 腳步未曾停下,每晚都是如此。

顏許半夜又醒了, 景其琛正在他身邊呼呼大睡, 好在景其琛睡相還好, 不磨牙也不打呼還不吧唧嘴, 顏許就著從窗口照進來的月光打量著景其琛的臉。

丹鳳眼高鼻梁,飛眉入鬢, 刀鋒般薄的嘴唇, 如果按照麵相來說, 景其琛一定是個冷血無情的負心漢。

顏許笑了笑,他埋下頭親%e5%90%bb景其琛的額頭, 鼻尖以及嘴唇。

景其琛迷迷糊糊地摟住顏許的脖子,他的聲音很輕, 沙啞而有磁性,充滿了男性的誘惑力:“怎麼不繼續了?嗯?”

顏許笑道:“我可不奉陪了。”

“我知道你很累。”景其琛把顏許摟進自己的懷裡。

景其琛的肩膀很寬,%e8%83%b8膛厚實,他的身上還有沐浴露的清香。要不是顏許在睡覺之前就和景其琛乾了個爽,現在腰都不舒服,這會兒肯定要獸性大發的撲倒這個屬於自己的男人。

顏許忽然問道:“你怎麼會和人類合作的?”

“這話說來就長了,我去給你倒杯水。”景其琛穿著拖鞋去了客廳,倒了兩杯水回來。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顏許靠在床頭上, 看著這個男人為自己忙碌,他無依無靠漂泊了這麼多年,有了一個家,有一個為自己著想的愛人,他們彼此相愛,孕育了生命,這是多麼令人驚喜的過程。

景其琛把水杯放在顏許旁邊的床頭櫃上,然後自己也睡到了床上,他一隻手摟著顏許的肩膀,一邊說道:“那是幾百年前了,我當時並沒有來到人的世界。一直在深山老林中修行——也算不上修行,大概就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有個人類發現了我,那是個老年人,白頭白胡子,他說他畢生都在尋找鳳凰,他認為鳳凰並不是不存在的。”

“那個人很有趣。”景其琛對顏許說,“滿口知之乎也,對我說一些八股文章。”

“那時候還是上一個朝代吧?最後一個朝代?”顏許還算是了解本國曆史,知道那時候正是曆史上本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

景其琛點點頭:“我看他有趣,就給了他一根我的羽毛,可以庇護他身體健康。不會有病痛,就算死也不會死於疾病。”

“他把那根羽毛進獻給了當時的皇帝,換到了自己和子孫的榮華富貴。”景其琛像是在講故事一樣,幾百年前顏許都還沒有出生呢。

那是一個顏許隻在書本上看到過的朝代。

景其琛笑了笑:“皇帝找到了我,他跟隨著我的羽毛,他來到我麵前,說他是真龍天子,我是鳳凰,自然應該臣服於他,保佑他的國家千年萬年,永世不滅。父傳子,子傳孫,生生不息。”

“你沒答應他。”顏許篤定。

“我像是會臣服於彆人的鳳凰嗎?”景其琛拉住顏許的一隻手,輕輕親%e5%90%bb顏許的手背,“我隻臣服於你。”

顏許的手背有些癢,景其琛的情話說起來總是那麼信手拈來。

“我告訴那個皇帝,這世間早就沒有龍了,更不可能存在龍化人的可能。皇帝不是龍,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景其琛的眼神放空,他的記憶似乎回到了幾百年前:“他快死了,就來求我,再給他幾年。他的國家正在走向正軌,人們安居樂業,繁榮而強大,族群也正在融合,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前進。”

“他還說我是祥瑞神獸,應該庇護人類。他一直在奉承我,我很少接觸人類,雖然鳳凰本身高傲,可是我還是頭一次被彆人奉承,我答應了他。我給了他我的一滴血。他得到了十年的壽命。”景其琛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一點波動也沒有,甚至帶著那麼一點嫌棄,似乎在嫌棄以前的那個自己。

“然後呢?”顏許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問道,“然後呢?”

“然後?他得到了更長的統治時間,我不知道實際上當時的人類生活是不是和他說的一樣好。但是我被天道懲罰了,我失去了上千年的修為,變得孱弱起來。因為我左右了一個朝代的命運。”景其琛忽然說道,“無論是妖還是神,隻要左右了人類的朝代,都會得到懲罰,因為我是鳳凰,所以我得到的懲罰算是比較輕的了。”

“你知道,我們也是天道創造的,也是順應天意而生。但是人類,那弱小的生物才是天道真正的孩子,和人類相比,我們都是後媽養的。”這個形容實在是有些可笑,景其琛自己都笑了出來。

“在某一天,我得到了天道了召喚,天道告訴我,我得幫助人類。”景其琛說道,“從那以後,我就開始籌劃了我現在的公司,幫助人類管理妖怪,教他們如何對付妖怪,如何控製妖怪。”

顏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對於景其琛而且,這不僅僅是一場單方麵的剝奪,更是控製了景其琛的自由。他被天道囚禁,甚至不能放任自己回到屬於他的自由天地之中,而隻能給人類打白工。

就連員工的工資都得自己想辦法。

天知道人類問景其琛需不需要交付酬勞的時候,他說不需要的時候內心有多難受。

他的那些家底都是他的收藏品,是他的珍寶。

但是卻一件都留不住,現在手裡還有的收藏品,之後也會陸陸續續地賣出去。

“沒有擺脫天道的方法嗎?”顏許問道,“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