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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50 字 6個月前

借驅逐的中原探子帶回的,從那之後,兩方便再無消息往來,直到你又再入涼州。”

舜音眼神不禁落去錦袋上,隻看到細密的織紋,卻不知裡麵是什麼。

稍一停,帝王接著道:“他曾說過,若有一日他自己回來複命,便將此交還於他,若他不能回,這便該另做用途。隻是沒想到,最後來向朕獻輿圖的,竟然是他的夫人,那應交給你。”他手稍抬。

內侍立即將錦袋托高送上。

舜音接過那隻錦袋,終於尋回聲來:“謝陛下告知。”

帝王又打量她一遍:“我該謝你。”他甚至沒用君王自稱,隨後才又朗聲肅色道,“回去吧,朕會儘快下詔。”

舜音按禮垂首告退,出了殿門,往外而行,心思卻依舊在翻湧不停。

勝雨跟了上來,幾名內侍也追隨而出送行,她全然沒有在意,耳中和心底都還反複回想著殿內的話語。

天黑時分,封無疾在官驛的長廊上伸頭張望,眼見著幾匹趕來送信的快馬出了院門離去,扭頭終於看見一輛馬車自宮城方向駛來,停在了院門外,隨行的還有幾名內侍,連忙迎去。

“阿姊!”他興衝衝地湊去車前,“真是好消息,阿姊入宮還沒回來,聖人的口諭就到了,看來你入宮見駕十分順利!”

舜音從車裡下來,似剛回神:“什麼好消息?”

封無疾道:“方才來了幾個快馬傳訊的宮人,過來叫官驛好生安排,準備著人去召穆二哥入都來見了。這自然是好消息,想必是要當麵冊封了,阿姊隻要在此等候著穆二哥入都就好了。”

舜音想起帝王說過要儘快下詔,確實很快,手卻捏住了袖中那隻錦袋。

封無疾借著院中燈火才看出她臉色有些不對,好似發呆一般,奇怪道:“阿姊怎麼了?”

舜音忽然想起什麼,西突厥也派了人來,隻是未曾受到召見,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吐蕃……

她立即回身,對跟來的幾名內侍道:“請代為轉達聖聽,邊防未穩,恐有變化,請聖人儘快下冊封詔書,我需儘快趕回。”

內侍皆是得令而來,當即應下,紛紛離去。

封無疾卻已愣住:“阿姊何意,你不過剛到一兩日罷了。”

舜音轉身往客房走:“不能再等,我必須儘快回去。”

她要帶著冊封詔書趕回,越快越好……

天就快黑了,涼州城早早宵禁閉城,百姓們全都關窗閉戶。

城外西南關口處,早已燃起火把熊熊,兵馬未歇。

吐蕃兵馬密密麻麻,已進攻了關口好幾次,甚至還分出部眾兵馬繞往彆側,試圖翻山越河攻入。

涼州兵馬幾乎已全部調動,四方城門軍營儘出,將整座城團團繞住,遊走四處,不斷擊殺抵擋侵入的小股敵兵,還要支援關口,更要防範隨時可能出現的西突厥大部。

張君奉率兵守在關口城上,又抵擋了一次吐蕃兵馬的進攻,忽而老遠聽見兩人快馬在四周奔走高喊:“西突厥可汗已退!西突厥大部已退!”

關口外的吐蕃兵馬進攻遲緩了些許,但仍未停,不斷有箭雨往關口城上射來,隻是謹慎了許多,並未強行死攻,像是多了一絲遲疑。

張君奉甩一下掄弓太久發酸的手臂,往後退兩步,轉頭問後方四處打探的騎兵:“可見有西突厥大部往涼州而來?”

後方騎兵高聲回:“沒有!”

那就是與喊話一致了。張君奉一聽就知是穆長洲的安排,當即催促周圍守兵都跟著高喊。

一時間四處都是威懾喊聲:“西突厥可汗已退!西突厥大部已退!”

喊聲不退,廝殺也未停止。

關口嚴密緊閉,一陣陣火油潑下,引火而去,順著山道燒出一片焦糊味,煙氣彌漫,擋住了吐蕃兵逼近的馬蹄。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喊聲仍在,吐蕃敵陣裡陸續遊走出去的兵馬接連返回,似是帶回了消息——仍未等來西突厥大部。

關城之上,張君奉終於看見那些穿著皮裘、係著毛帶的吐蕃兵馬開始後退了。

“快將消息送去給軍司!”張君奉追隨穆長洲多年,自然知道是他親率輕騎在拖著大部,一見吐蕃後退,趕緊吩咐,“馬上去接應!”

先前趕回傳話的兩名輕騎兵又飛快打馬,再往來路奔去。

天黑透,一眾快馬輕騎卻還急奔未停。

為了拖著西突厥大部,已繞行奔走太遠,此時還未能接近涼州城,但已入涼州地界範圍。

後方的西突厥大部仍在追趕,但地形遠不如他們熟悉,自被撕開合圍後,遲遲未能再包圍而上,甚至被帶過沙地,迷失了一部分兵馬。

昏暗裡陣陣馬蹄急響,霍然遠處閃出一排的火光,有人在高聲呐喊著什麼。

離得太遠,聽得也不分明。還在後方追擊的西突厥大部速度並未減緩,仍衝了過去。

尚未追上前方輕騎,卻見遠處那排火光陡然大盛,竟像是有大軍前來,領頭將領立即高聲呼喊著突厥語叫停,終於聽清那陣高聲呐喊是:“吐蕃退兵!涼州援軍已至!”

側麵忽有數千兵馬舉火而來,突兀地衝殺了過來。

西突厥大部頓覺涼州援軍果然到了,當即吹響號角,往後退去。

令狐拓率兵自涼州外圍抵擋吐蕃彆部兵馬,繞來此處,剛好撞見西突厥大部,不想對方竟一觸即退。

等到聽見遠處的呐喊,他才明白什麼,轉頭朝前方被追擊的輕騎看去,似乎看見了那領頭馬上,一閃而過的身影。

“軍司!”胡孛兒在馬上喘著粗氣喊,“那群狗賊的大部退了!吐蕃也退了!”

“嗯。”穆長洲已看見前方亮起的火光,終於放緩馬速。

“我懂了!軍司這是在挑撥那兩邊的狗賊呢!”胡孛兒跟著放緩,抹去胡須上的汗,鬆了一大口氣,“一個見另一個遲遲不來,另一個又被拖到那頭退了,互相懷疑,心都不齊,可不得散!總算是散了……”

話忽而頓住,他盯著地上,昏暗裡似看到了一滴滴的血跡,風裡飄散出的血腥味比之前還重,抬頭順著痕跡看到前方黑馬,又看去馬背上的人身上:“軍司真受傷了?”

一聲輕響,手裡的弓落了地,穆長洲忽然從馬上摔落。

左右立即停下,胡孛兒幾乎是從馬背上躥了下去,飛快跑近,一把扶起他,摸到一手的血,慌忙嚷:“火!火呢!”

遠處一陣快馬趕來,張君奉已領著人奔到跟前,火把映照,所有人愕然一停。

穆長洲烏袍染血,麵色蒼白,渾身如被血汗浸透,一手撐刀,坐了起來:“無妨,回城解毒。”

胡孛兒大驚,險些以為聽錯了,明明記得他隻背上被刀割裂幾道,但身著軟甲,應未傷及要害才是,此時借著火光,才看見他胳膊和腿上也有幾道口子,摸了一道血跡,湊到鼻尖一嗅,臉上倏然發白:“那群狗賊竟在刀箭上浸了烏毒!”

張君奉連忙回頭大喊:“快叫軍醫!”

穆長洲已撐刀起身:“即刻回城,固守涼州。”

胡孛兒趕緊扶住他:“軍司不能多動!”

穆長洲伸手去抓馬韁,聲漸嘶啞:“快回,音娘就快回來了,她不好糊弄,一定就快回來了,早點回去,才能一切無事……”

“軍司這樣還能如何無事?”胡孛兒急道。

穆長洲抓住韁繩,一下撞在馬鞍上,用力站穩,低低冷笑:“我死不了,我的命很貴重!音娘還在等我,回去……”

風聲掠過,刀也落了地,人被張君奉和胡孛兒及時扶住,才沒再次摔下……

舜音忽而驚醒,天光已白。

“夫人,”勝雨在客房外麵道,“宮裡來人了。”

舜音一瞬回了神,顧不得多想其他,立即起身,迅速穿戴。

幾名內侍已等候在廊上,手中托著一紙詔令。

封無疾趕出來時,隻見他阿姊已衣裳莊重地走出,近前見禮。

“聖人冊封詔令在此,夫人可先行攜帶返回,都中自會按例頒布。著新總管就任,全權統領十四州,擇日入都覲見。”內侍將詔令交與她手上,毫不停留地退去。

舜音捧著詔令,立即轉頭吩咐:“現在就走。”

勝雨匆忙去安排。

封無疾追過去:“阿姊真要這麼急?”

舜音將詔令小心收入懷中,重重點頭,驚醒時%e8%83%b8口裡的急跳似還未緩:“封家舊事未了,你在此等著,我即刻就走。”

封無疾眼見她這般,隻好跑去前院,好生囑咐一通護行人馬。

日還未升,隊伍已啟程。

車馬齊整出城,迎著日盛的西北寒風,直往西行。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根本不是趕路的好時候,沿途幾乎不見多少旅客行人。

舜音坐在馬上,周身裹著厚厚的披風,戴好兜帽,遙遙望向遠處。

即便是走再短的捷徑,也依舊感覺漫長遙遠。

風比來時寒冷了許多,越往西北越覺淩厲割臉。

勝雨打馬近前,攏著披風道:“夫人,還是乘車吧,天冷太多了。”

舜音抬頭看了看天,薄日隱去,穹窿陰沉,仿若風雪欲來。

她在心裡算了一下路徑,點了點頭,下馬登車。

車轍聲轆轆往前,車簾緊閉,擋去了寒風,四下忽而安靜。

舜音手指撫過懷間的詔令,壓去心口沒來由的不安,忽而碰到袖中的東西,手指伸去,取出了那隻錦袋。

打開袋口,裡麵是一份折子。

她手指頓了頓,輕輕翻開。

入眼看到一行熟悉遒勁的字跡:臣穆長洲自罪書……

是他的親筆。她指尖一動,已明白這裡麵是什麼,是他自己所作所為的自述。

當時他不能對她直言,是因為他做的事本就該藏於暗中,更關乎他與今聖所定密約。

忽而想起他的話:“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遲早你會知道一切。”

此來長安,他將什麼都算好了。

這就是他給她的交代。

舜音緊緊捏著紙頁,終於往後翻開。

第九十章

一室昏白, 四周人影跑動。

穆長洲側靠在一張行軍榻上,剛灌下一口濃黑藥汁,又立即吐出, 帶出幾道血絲,手臂搭在榻沿, 傷口滴滴答答淋著血。

一旁軍醫放下藥盅, 匆忙解開他衣袍查看傷口, 急得額頭帶汗。

左右無聲,張君奉和胡孛兒如兩尊泥塑一般杵在榻邊,臉色凝重。

剛灌下的藥又吐出一口,帶出的血更多, 穆長洲一手抓著榻沿,喘氣說:“封住我受傷消息,盯著兩麵退兵,固守城防,留意接應回來的人……”

胡孛兒忙回:“都辦好了, 軍司放心!”

穆長洲抬起頭, 滿麵汗水,聲已低啞:“她回來沒有?”

胡孛兒嘴一張, 扭頭去看張君奉。

張君奉道:“還沒有, 夫人還沒回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