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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25 字 6個月前

不放手閒田,雖然後者在她看來也不太可能……

日斜天暮,秋風乍起。

舜音抬了下眼,忽然察覺周圍像已繞過那片沙漠,好似正走在一條捷徑上,馬蹄下儘是戈壁荒漠,轉頭四顧,遠處卻有茫茫原野,有些眼熟。

“往何處?”她問。

領頭副將道:“軍司有令,得到他入帳消息,則即刻請夫人前來會合。”

舜音又看一眼那片原野,難怪眼熟,一扯韁繩,往那頭策馬而去。

一圈白色圍帳映入眼簾,圍帳外皆是黑潮般的涼州兵馬。一見有人接近,後方兵馬立要轉向指戈,但見其後跟來的哨所兵馬,又巋然不動。

離了數百步,舜音勒馬斜坡,隔著層層圍兵看入行帳,竟沒看到劍拔弩張。

圍帳外防衛的西突厥弓箭兵和刀兵都已退去,帳門掀開,一行人走了出來。

帳前設置了長案,上麵是訂盟的白馬之血。

胡孛兒當前走出,一臉絡腮胡,難得正經,雙手捧一柄橫刀,送至一名西突厥官員手中,對方雙手持一箱盒,向他遞來。

雙方各自接過對方手中東西,又退至一旁。

舜音眯眼細看,握著韁繩的手微鬆,歃血為盟,互贈信禮,這是事已成了。

目光一轉,終於看見熟悉的頎長身影。

穆長洲自後走出,身側是戴著氈帽、辮發後垂的一個老者,大約就是西突厥可汗。

看不出他們是如何談的,二人皆麵色冷肅,不見喜怒。

胡孛兒猛然一抬手,外麵圍兵立即豎收兵戈。

穆長洲回身半側,朝西突厥可汗抬手施禮,似已要走,舉止溫雅得仿佛帶重兵而來的人不是他。

可汗停步,對他說了什麼。

穆長洲站直,臉一偏,眼神忽而望了出來,像是知道她已來,一直望到了她這裡。

離得遠,舜音不太確定,隻看見他薄唇動了動,看不清唇形。

西突厥可汗沉著臉,返回了氈房。

行帳周圍人影走動,像是已要開拔,等不及要走。

大軍頃刻而動,退散開一條細道,穆長洲翻身上馬,當先疾馳而來,直上斜坡。

舜音看著他到了眼前,目光輕動,淡著聲說:“還以為新戰又起,我當逃回涼州了。”

穆長洲牽一下嘴角,打馬走近,指指前方:“不會逃回涼州,隻會去接手閒田。”

舜音才明白為何讓她來此會合,剛扯韁轉身,想起方才情景,低聲問:“方才西突厥可汗與你說什麼了?”

穆長洲盯著她,似笑非笑:“一句誇讚罷了。”

一國可汗遭遇此事怎能痛快,偏又因自身內部而起,發作不得,可汗當時以突厥語道:“早聞你涼州軍司之名,今日才親見,敢謀敢圖,是毫無軟肋短處,無所畏懼不成?”

穆長洲轉頭,遙遙看出,直看到那道斜坡上勒馬的纖挑身影,風吹帳動,他說出的突厥語低而沉:“是,我沒有。”

話回得乾脆利落,隻目光,落在她身上。

第五十三章

無人知道那座氈房裡到底是如何談的, 隻有不停的快馬兵卒早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往涼州城中報信。

大軍分撥,一半返回涼州,一半直發閒田, 仿佛調軍而來的真正目的不是圍住可汗行帳,而就是為了這一刻。

即便那片行帳區域本就離閒田不算遙遠, 橫向而去更快, 到達時也早已天黑。

廣袤的一片土地, 遠依山脈,在黑黢黢的夜色裡仿佛看不到頭。

兵馬進駐,豎起涼州旗幟。

軍士們燃起火把,紮起營帳。

隱隱約約的, 似乎還能聽見遠遁而去的西突厥騎兵的馬蹄聲。

胡孛兒精神振奮,絡腮胡都在一抖一抖地跳,策馬衝入得意大笑:“讓他們跑!說是閒田還敢偷摸來占,往後倒來占個試試!老子正好立個頭功!”

舜音從馬背上下來,掃視一圈, 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前方的穆長洲。

昨夜他不知收斂, 今日大軍在前卻是一身鎮定,一路來時都不曾說過什麼。

穆長洲下了馬, 立即看了過來, 仿佛隨時都知道她在何處一般。

舜音轉開眼,走去一旁,隻當觀察此處情形。

胡孛兒已虎步生風地走過來:“軍司,聽說賀舍啜那狗賊不知跑何處去了,可要我去帶人追?”

穆長洲拋開韁繩, 說:“自有他們的可汗處置,先不必插手, 留心動向。”

舜音聽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胡孛兒還在那兒冒火道:“讓那姓令狐的小子接應能有什麼好事,他哪裡會儘心抓人,那狗賊八成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穆長洲並未接話,手指鬆著護臂,卸下了身上軟甲。

遠處來了快馬奔近的馬蹄聲。

舜音找了找,看見幾名兵卒舉火照路,來了一行青衫官員,帶了不少人,身後是涼州方向。

一行人個個滿頭大汗,似是急趕到此,片刻未停,自她身邊而過,老遠高喊稱賀:“恭賀軍司立下大功!”

舜音忽見後方還跟著陸迢,坐在馬上,隻是未著官袍,夜色裡看來很不顯眼,險些叫人沒留意,半分看不出是在場官員當中官階最高的。

陸迢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本也要隨他人一道往前,忽而看到了她,當即下馬,走近道:“夫人也在,差點沒認出來。”

舜音此刻還穿著那身寬鬆戎裝,束著男子發髻,確實不易看出來,看看那群奔去穆長洲身前的人,小聲問:“陸刺史怎會趕來得如此及時?”

陸迢道:“昨日臨晚軍司和談被刺之事就傳入涼州了,而後又說軍司要拿回閒田,今早起就有快馬不斷送信入涼州,一得知軍司談判得成,我等就匆匆趕來犒軍,此時才到,也勉強算是及時。”

舜音一聽就知是穆長洲自己散布的消息,既可師出有名,又能向西突厥施壓,隨口說:“又何須如此緊趕?”

陸迢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閒田拿回在河西可不是小事,就是在整個國中也不是小事,軍司此番已是立下了比先前一戰退敵還大的功勞了。”

舜音目光微動,點點頭,那就難怪他如此不遺餘力了,想必此番之後,又進一步了。

陸迢又閒話兩句,匆匆往前去了。

今夜慶賀是必然,官員們帶來了犒軍的酒肉,軍士們埋鍋造飯,興致頗高。

空地上燃起篝火,將士不分圍坐,是有意製造聲勢,讓周圍儘知。

數名官員更是顧不得天黑光暗,當即舉著火就去勘測四下,好擬定修築兵堡之處,陸迢也一並去了。

一名兵卒來請舜音,她才停下思量,轉頭看去。

穆長洲如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長身鶴立,目光忽又往她身上看來,似乎早想過來,但始終被圍著。

舜音與他對視一眼,默默思忖一瞬,忽而朝他動了動唇。

穆長洲的目光立時凝結在她身上。

她已回頭,走去剛紮好的營帳中。

時候本就不早,一番犒軍,就已入夜。

在場的一名青衫官員帶來了總管府的傳話,在空地上高聲道:“總管下令,軍司居功至偉,此番和談所得信禮皆歸軍司,回城另有賞賜。”

穆長洲立於篝火之前,招手說:“將信禮取來,回城後折兌錢資,分賞將士。”

軍士們聞言立時齊聲稱謝,山呼震響。

胡孛兒一聽受賞,“嘿嘿”笑兩聲,去馬背上取了那隻與西突厥官員交換而來的箱盒,走近過來打開,裡麵幾樣東西,金杯金盞、幾件金銀飾物。@思@兔@網@

結信之物本不必貴重,但對方是可汗可敦,所贈之物自是貴重。

胡孛兒將東西往前送了送:“軍司豈可不取一樣?”

穆長洲本已轉身要走,忽而看見當中一樣東西,停步看了兩眼,伸手拿了,徑自走開:“好了。”

胡孛兒“嘖”一聲,看他就這麼走了,皺眉低語:“怎麼選了個最不起眼的……”

夜風正盛,吹著營帳簾門一掀一掀。

營帳中隻亮了一盞燈,半明半暗。

已是後半夜,舜音在帳中用飯梳洗,等候到此時,漸漸沒了耐心,轉身坐去行軍榻上。

又是兩張行軍榻並列而放,她剛看了一眼,忽覺帳中一暗,轉頭看去,穆長洲霍然掀簾而入。

一進來他雙眼就看著她,一手在身後拉著門簾。

舜音與他眼神對視,心底一跳,仿佛自己就在乾等著他到來一樣,下意識說:“我有話說。”

穆長洲自然知道她有話說,否則之前怎會動著唇形傳話給他,說在此等他,手上終於拉上了門簾,緩步走近:“說吧。”

舜音起身,看著他臉,聲音很低:“兩件事,賀舍啜的動向,我要知道。另外,你此番立下大功,或許權勢更重,若真如此,我想借此機會,得到其他邊遠幾州的邊防輿圖。”

穆長洲眉頭微動:“原來是為了說這個。”

舜音問:“不行?”

穆長洲黑漆漆的眼珠輕動,想笑未笑,似是思索了一下,說:“可以,但輿圖隻能看,不可流出。”

舜音說:“我可以記。”

他點點頭:“行,還有其他想要的?”

舜音先前聽陸迢說此番功勞不一般就想好了,特地等到了現在,就為了說這個。

附近幾州,涼州周圍,她都已去過,隻有邊遠的河西之地未曾踏足,一旦都有涉獵,整個河西之地的大致情形也就摸清了。

她搖頭:“沒有了,其他於我而言都是無用之物。”

穆長洲咀嚼著她的話,動手解了護臂,忽而走近一步。

舜音幾乎下意識一讓,頓時坐在了行軍榻上,仰頭,臉色淡淡地看著他,隻眼神在燈火裡流轉微動。

穆長洲身一頓,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垂眼看著她光潔的額角,衣擺一掀,在她身側坐下,上下打量她身上,低聲說:“還記著昨夜?”

舜音被他的話弄得耳後一熱,看他一眼,故意說:“沒有,忘了。”

穆長洲偏頭到她耳邊:“你記性這麼好,怎麼可能忘了?”他頓了頓,聲更低,“隻不過你我現在正處風口浪尖,還不能再來一個。”

舜音一愣,緊跟著才反應過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倒像是解釋,一下想起他最後的倏然而退,自己其實已經猜到,他還不想留下子嗣,轉開眼,低聲回:“沒什麼,我也不想。”

腰忽被一把扣住,穆長洲問:“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會想?”

舜音蹙眉,她有許多事要做,根本沒想過這些,當初都沒想到會嫁給他,又如何能想象得出他們的子嗣,站起身,輕聲說:“以後的事我不知道。”

穆長洲口中哼笑一聲,腿一伸,伸手又將她一把扣了回來。

舜音一下坐到他腿上,回頭正對著他臉,他腿一收,手臂收攏,將她死死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