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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62 字 6個月前

台邊,日光強得晃眼,她抬手遮一下眼,掃視城頭,忽然發現這裡守軍增加了許多,比上次來時多了近一倍。

忽來齊整步伐之聲,混雜著幾道馬蹄聲。

舜音聽見,轉頭找了找,聲音來自城中,一列兵馬隊伍正遠遠而來,兵甲齊整,她見過多次,是涼州的兵卒。

領頭的將士有些眼熟,似乎這兩日在夏藐圍場裡還見過,行到城門處停頓,語氣不算好:“奉劉都督之命,帶兵出城去關口!”

城門敞開,一行兵卒出了城門。

舜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奉劉都督之命,那豈不是真聽命於劉乾泰了?

隱隱來了快馬之聲,她也沒留意。

守城官忽到了身後:“夫人,最近軍司已不查城防,夫人還請早些下城。”

她擰了眉,言下之意是軍司如今卸下城防軍務了,她也不能待了,剛回身,卻見守城官又急忙退開。

城下緩步走上一人,長身挺拔,袍衫獵獵,目光盯著守城官。

守城官不敢多言,急忙走遠,甚至左右守城兵卒也退開了一截,齊齊向他見禮。

是穆長洲,他闊步走近,看著舜音:“聽說你沒回府,便猜是來了這裡。”

舜音看著他到了跟前,掃過左右,低聲問:“如何?”自然是問他進總管府後如何了。

穆長洲看向城外一行剛出去的兵卒:“甘州一處軍馬場,涼州的統調兵權,暫時交於肅州都督劉乾泰。”

舜音一驚,沒想到成真了,招劉乾泰入城,竟然真是為了將軍政分給他。

“以什麼理由?”總得要有個事因。

穆長洲伸手,在她腰後一按,帶著她往前。

舜音隨著他力道被帶著走出,到哨台側麵台階處,他手又在她腰後一托,帶她直接上去。

幾乎是被他半摟到了哨台上,舜音一下站在高處,頓覺風聲大作,自右耳邊掠過。

穆長洲手在她肩頭一撥,讓她麵朝城外,正對北麵:“往遠處看。”

舜音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出去,除了不遠處那座如屏障一樣的山,順著山勢遙遙延伸出去還有一道關城若隱若現,日光耀目,隱隱拖拽出一道煙霧。

不對,不是煙霧,她凝神細看,那是烽煙。

她愣一下:“有敵情?”

穆長洲說:“對,有敵情。涼州軍政一有變動,便容易防不住消息,此處強敵環伺,得知涼州軍政有變,自然有人覺得是好時機,所以西突厥來犯了。”

舜音已經明白了:“總管府要用劉乾泰禦敵?”

他笑一聲:“沒錯。”

難怪張君奉說偏生趕上這事,原來是用這做理由,來分走他的軍權。舜音不禁捏住手指:“你答應了?”

穆長洲點頭:“答應了。”

舜音詫異地看向他。

穆長洲偏頭,迎向她目光,壓低聲:“這是一次機會。”

舜音看著他口型,心思動了動,才知他為何會答應,他要靠這突來的進犯徹底贏回此局。

“也許真會起戰事,連戰事也算計……”她迎著風,故意張了張唇:狡詐。

穆長洲已經看見,語氣不急不緩:“要權勢,就要不擇手段。”

他低頭,一手撐在她身側,自後靠近,如同隻是在陪她看城外動靜:“我還希望音娘能好好做軍司夫人,自然要牢牢保住軍司之位了。”

第四十一章

舜音耳邊被他聲音拂過, 微微發癢,眼神晃開,隻覺自己又成幌子了, 他如今連要權勢都有了自己的緣故。

但沒能再說什麼。

昌風跟了上來,在哨台下道:“軍司, 總管府派人傳訊來了。”

穆長洲站直:“都找來此處了。”

舜音回頭看他一眼, 他也看她一眼, 彼此對視,什麼都沒說。

心知肚明,大概是又來了什麼命令。

穆長洲手又在她腰後一帶,轉身下去。

來了個總管府的侍從, 躬身站在城下。

看見軍司攜夫人下了城頭,侍從忙近前報:“總管為避兵燹,想為城中祈福,特將此事交於軍司,請軍司攜夫人代替總管府行事, 晚間於湖邊祭祀, 敬告上天,以穩民心。”

穆長洲直接問:“可還有彆的命令?”

侍從垂著頭:“是, 總管請軍司近日坐鎮城中, 不可擅離,以免民心動蕩。”

舜音心思微動,在旁一言不發。

穆長洲神色毫無波瀾,點頭:“回報總管,一定從命。”

侍從拜了拜, 匆匆趕走複命去了。

舜音抬眼去看穆長洲,左右還有守城兵卒, 她沒說話,眼神似在問接下來當如何?

穆長洲臉上終於露了一絲冷峻,此時突來禁足,便更禁錮了手腳,但沒說什麼,再看她時,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如同寬撫,轉身走去馬旁:“回府,準備祈福。”

“……”舜音抿住唇,也隻能跟著走去登車。

回到軍司府便是一通忙碌。

祈福要到晚間,但要沐浴、更衣,各種準備,無一不耗時間。

天色將晚,送入東屋的飯菜卻沒動幾口。

舜音毫無胃口,在房中緩緩踱步,一點一點捋著眼下情形。

情勢愈發嚴峻,似乎也隻能靠戰事來扭轉此局了,彆無選擇。

足足來回四五趟之後,她才掀眼,想好了。

勝雨走入來請:“夫人,該更衣了。”

舜音看了眼她手上捧著的衣裳,是身寬袖博帶的襦裙,一如她平日所著,隻是更莊重。她忽而說:“換一身,換胡衣吧。”

勝雨抬頭看看她:“夫人今日竟要著胡衣?”難得她願意主動換胡衣。

舜音說:“將我那身圓領袍也備著,稍後要用。”

勝雨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去為她換衣了。

很快捧來了衣服,一襲暗藍綢底、淺繡暗紋的胡衣,勝雨將圓領袍放在桌上,為她披上胡衣。

舜音換上,烏發高挽,沒有多做裝點,即刻出了房門,走向主屋。

穆長洲剛更了衣,一襲深黛袍衫,今日難得解開了圓領係扣,衣領翻折,上繡赤金暗紋,自主屋走出,身長攜風,忽就多了清貴之氣。

一眼看到舜音,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停駐不去:“音娘這是投總管夫人所好了?”

舜音忽覺身上胡衣竟與他身上袍衫很相襯,一樣的深底暗紋,淡淡說:“穆二哥已如此,我難道還不該投其所好?”

穆長洲笑一下,點頭:“該。”

舜音走近一步,剛想說什麼,身後昌風已快步來請,天就要擦黑,怕來不及了。

她隻好先不說了。

穆長洲看她一眼,似是看了出來,往外走:“晚點再說。”

舜音默默跟上他。

祈福自有流程,各處不同,通常是於城中設壇祭告上天。

涼州城中有湖,闊大穿城而過,西北之地水更金貴,因而祭壇設於湖邊。

一般這是最高主事者該做的事,現在卻交給了穆長洲。

想來總管府也並不是一味打壓他,該給的顏麵依然要給。舜音一路思索著,隨著馬車到了地方。

車簾掀開,她剛探身出去,麵前伸來一隻手,五指修長,小臂緊束。

她愣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穆長洲的手,他一路跨馬在車外同行到了這裡,下馬後就來了車邊。§思§兔§在§線§閱§讀§

“下來。”他低聲催。

舜音隨即就掃到四周還有不少官員百姓,伸手搭上他小臂。

穆長洲站在車旁,手一托,將她扶下車。

立即有一名青衫官員上前,抬手請穆長洲近前去祭祀。

祭壇臨時搭就,但嚴整肅然,一人高的方台一層層往上,形若佛塔,最上一層平整,鋪彩綢,置香案,焚香嫋嫋。

壇後湖麵開闊,被城中燈火映照波光粼粼,湖麵兩岸都是翹首觀望的百姓,祭壇兩側皆是趕來的官員與家眷。

穆長洲領著舜音到了壇邊,一手伸出,接了官員遞來的祭祀文書,展開不高不低念了幾句。

祭詞淺顯,無非是敬告上天,祈福涼州可免兵災之禍。

舜音站在他左側,稍稍偏頭,就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眼深鼻挺,薄唇輕張,雙眼低垂,一身氣勢忽就收斂,聲音又低沉,一時周遭氣氛沉定,倒真像有了安撫人心之效。

她眼神一動,才想起要正視前方,心想與北城上說要權勢時的模樣可截然不同。

身側他已念完,合上文書,遞去一旁。

官員接了,又遞來一支長柄香爐,請他敬奉於壇。

穆長洲接在手中,忽就想起了當初浴佛節上舜音向佛前進香的一幕,自己也沒想到隔了這麼久竟還記得如此清晰,手一伸,直接遞到了身側。

舜音轉頭,發現他將這最重要的一步交給了自己,不禁看他,這場合怎能由她領頭?

穆長洲眼盯著她,動了動唇:去吧。

舜音掃視四周,知道不能耽擱,才接過來,挑著香爐送去了壇上。

周圍的目光似都落在了這裡。

她回身時悄悄看了一圈,忽而看見離近湖邊站著個身著胡衣的身影,竟是閻會真,正看著自己這裡,目光又不時去看她身旁的穆長洲,臉色似有些愁悶,不時扯一下自己的袖口。沒看到閻氏,大概已經返回西州。

舜音目光剛自她身上轉開,又見祭壇一側站著陸迢,與她目光碰上,陸迢微笑抬手,他身後跟著陸正念,乖順地收著手看著她這裡。

先前那名青衫官員又上前,立於祭壇前收尾,還有幾句祝禱之言,一時誦念有聲。

舜音衝陸迢父女微微頷首致意,瞥一眼身旁的穆長洲,突覺這場麵有些奇特,忍不住輕聲說:“原來穆二哥也不隻是一些人的眼中刺。”

穆長洲轉頭看她,壓著聲:“什麼?”

她卻隻搖了下頭:“我隨口說的。”

忽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自後方而來,直奔祭壇。

舜音沒留意,直到身後傳來胡孛兒的大嗓門:“軍司,劉都督剛派出關口的兵馬遭遇了敵軍先鋒,受挫而歸!”

眾人頓時嘩然,舜音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穆長洲施施然回頭說:“此事不必報我,去報總管。”言下之意他已無統調之權,沒有知道的必要。

胡孛兒嘴一閉,退去一旁了。

舜音看了眼穆長洲,已沒那麼詫異,總覺得這是他刻意的安排。

原本祈福是為了穩定民心,眼下場麵倒像是更慌亂了。

穆長洲吩咐幾名官員好好完成祭祀後續,不可馬虎,又說了兩句祈願劉都督一定得勝的好話,轉身看一眼舜音,往回走。

舜音跟著他走了幾步,忽而低語:“你上車來。”說完自己先行一步,登上了馬車。

穆長洲腳步一停,看過左右,沒再騎馬,跟過去,衣擺一掀,上了她車中。

馬車緩緩駛出,穆長洲坐在她側麵,離她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