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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天如玉 4330 字 6個月前

張君奉又吃一癟,本已鬱悶地要避遠,此時見他觀察周圍才打馬近前:“軍司覺得有異?”

穆長洲說:“太安靜了些。”

張君奉會意,回頭招了胡孛兒去安排人查看。

舜音越過殘垣,一手掀起帷帽垂紗,雖然離得遠,但還是看了個大概。

那確實是個營地,按規模推算,可容八百至一千人不等,設在這裡,顯然是為了拱衛城門。他們方才出來的是西城門,那也許其他幾道城門外也有這樣的營地……

一邊在腦中思索記憶,一邊離開殘垣,忽聞一聲尖利笛嘯,她左耳一陣刺痛,立時捂住。

張君奉已打馬奔回穆長洲跟前:“巡兵發現有探子潛入,還沒跑遠。”

“活捉。”穆長洲下完令,一扯韁繩策馬往右,奔至舜音身邊,迅速說,“上馬跟著我。”說完立即往前。

左右人馬全都緊隨而去。

舜音剛放下捂耳的手,便聽見穆長洲的聲音,似是飛快說了句什麼,抬頭看去,他已馳馬經過,身側隻餘馬蹄帶出的一陣塵煙。

“夫人!”負責護衛她的弓衛忽然攔去側麵。

她覺出不對,一轉頭,側麵窪地裡有兩匹快馬正朝她衝來,馬尾後拖拽著枝條殘葉,似已隱藏多時。

穆長洲快馬行至中途,沒見舜音跟上,立即勒停,回身往來路看,才發現她還在原地,不禁沉眼。

不遠處,剛露頭的兩匹馬已奔她而去。

張君奉緊跟在後停住,扭頭望去,一驚:“她怎麼……剛不是叫她了!”

巡視兵卒正趕來,胡孛兒也帶人自後包抄,但衝出的馬打橫而來,反而舜音成了最近的那個,顯然已被當做目標。

舜音快步退去殘垣後,她今日隨軍出來沒帶匕首,隻需避開眼下,自然有人會製服他們。剛抓到馬匹韁繩,似乎馬蹄聲已自後方逼近過來。

忽來一箭射中一名探子馬蹄,對方連人帶馬摔翻在地,撞斷殘垣,她的馬受驚,狂躁揚蹄。

舜音險險避開,頭上帷帽掉落,周遭驟然蹄聲紛亂,似乎很多人馬都已奔來。

一片嘈雜,她愈發聽不分明,擰眉退讓,忽而臂上一緊,一隻手伸來抓住她,用力一拽。

舜音一下被拽出了那片混亂,抬眼正對上穆長洲的臉。

“剛才叫你沒聽見?”他一隻手裡還握著弓,眼盯著她。

舜音站穩,才意識到離他太近,幾乎已貼上他%e8%83%b8膛,視線正落在他薄唇上,喘口氣說:“剛才太吵,沒聽清……”

穆長洲不語,目光在她臉上轉一圈,她臉色發白,貼著自己的%e8%83%b8口一起一伏,左耳邊鬢發微亂。

“軍司,如何處置?”胡孛兒在大喊。

穆長洲終於移開目光,鬆了手,走了過去:“如以往一樣。”

舜音不自覺鬆一口氣,抬手撫了下手臂。

眾人團團圍在殘垣下,剛才連馬摔倒的那個探子已不省人事,也不知還算不算活捉了。另一個灰頭土臉,被摁跪在地,忽然高喊:“我乃朝中人馬!”

舜音轉頭看了過去。

根本無人聽他說話,胡孛兒揮揮手,左右立即上前將人捆縛。

探子大罵:“我乃朝中人馬,你們敢……”嘴被塞住,巡視兵卒把他們拖上馬背,直接就帶走了。

舜音愕然,悄悄背過身,那是朝中人馬?

若是真的,他們豈不是連朝中的人都抓……

事已平息,胡孛兒收了刀,瞅瞅舜音,嘀咕:“也沒見她驚慌,怎麼方才站著不走呢?”

張君奉低聲說:“真不巧,她一來就撞上這出。”

穆長洲看向舜音,朝他們擺一下手,將手中長弓遞了過去。

胡孛兒會意,料想他是要安撫一下夫人,賊笑著接了弓,朝左右招手。眾人一起無聲退遠,回道上等候。

穆長洲一手自腰間解下橫刀,走向舜音。

舜音剛走出幾步去撿了掉落的帷帽,手指理著垂紗,心裡理著頭緒。

穆長洲特地放輕了腳步,走至她左後方,發現她毫無察覺,回想先前種種,以及她方才的異常,手中橫刀抬起來,靠近她左耳邊,拇指摁著刀柄,忽然一抵。

一聲鏗然輕響近在耳邊,但舜音毫無動靜。

穆長洲看她兩眼,手又移到她右耳邊,拇指一抵。

“鏗”一聲,舜音立即轉頭,對上他視線。她愣一下:“你做什麼?”

穆長洲收手:“原來如此。”

舜音看一眼他手,意識到了什麼,低低問:“怎麼?”

穆長洲眼睛盯著她:“你的左耳已失聰了。”

第八章

胡孛兒與張君奉在道上枯等許久,總算看見軍司與夫人一同過來了。

穆長洲騎馬在前,手中持刀;舜音打馬在後,抓著帷帽。二人離了很長一段,乍一看還以為是起了什麼齟齬。

隊伍還在等待前行。穆長洲回到道上,勒馬下令:“弓衛不必跟隨了,夫人受驚,好生送回府上休息。”

一行弓衛立即稱是。

舜音坐在馬上,臉色如常,心裡卻已翻江倒海,看一眼穆長洲的身影,暗自捏緊韁繩。

剛才那句她已失聰的話說完,他便轉身返回,其餘什麼都沒說,現在開口就要送她回府,什麼意思?

“請夫人先行。”一名弓衛來催。

舜音又看一眼穆長洲,他已打馬去了隊伍最前,看不出在想什麼。她抿住唇,隻好一扯馬韁,回身沿原路返回。

眼見她走遠,胡孛兒滿腹的好奇就按捺不住了,立即打馬湊去穆長洲跟前:“軍司方才如何安撫的?我看夫人遇到探子都沒現在這樣!”

張君奉跟上來道:“我倒見她神色未變,就是總看軍司。”

穆長洲手中橫刀又掛上腰間,扯馬往前,語氣如常:“無事。”

舜音被送回時已是午後。

大約是穆長洲命令的緣故,一行弓衛路上防衛得密不透風,直到將她送入府門才離去。

她走在廊下,心裡仍不斷想著剛才的事,人回來了,思緒還留在那片說話的荒野殘垣處……

“夫人。”勝雨忽然出現在眼前,離得隻有一步。

舜音抬頭站定,才發現自己手中抓得帷帽太緊,手指都有些疼了,稍稍鬆了些力道,問她:“怎麼了?”

她除了臉色白淡些,並無異常,勝雨隻當她是如常歸來,低頭稟報說:“涼州刺史來訪,是特地來見夫人的。”說完近前細說了一下。

還好,是靠近的右側。

未等說完,已有人快步自廳中走出,直奔廊下而來。舜音看過去,是個四十多歲的文士,穿緋色官袍,須短麵瘦,精神振振。

來人快步至跟前後,上下打量她兩眼,驚喜道:“本聽說夫人外出了,還以為今日等不到了,不想夫人竟返回了,總算得見,實在欣喜。”

剛才聽勝雨說,這位是涼州刺史陸迢。舜音沒想到一州刺史會親自來府上見她,稍行一禮:“陸刺史為何要來見我?”

陸迢竟還了一禮,笑道:“夫人自長安來,我也一樣,是長安外派之官,多年沒有長安來客了,怎能不來見呢?”↓思↓兔↓在↓線↓閱↓讀↓

舜音抬手請他入廳去說話,一邊問:“刺史怎會這麼說,長安往來涼州的不是很多嗎?”

陸迢卻不在意那些客套,搖搖手,仍隻站在廊下:“那是往來商旅行客罷了,駐官隻我一個,怕也是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輕,好在舜音離右站近,聽見了,微微蹙眉,什麼叫最後一個,朝中已不再派官來了?忽然想起一事,她問:“我記得武威郡公兼任涼州刺史,如今陸刺史在此,可是武威郡公已卸任了?”

陸迢詫異地看著她:“軍司沒告訴夫人嗎?武威郡公已然過世了啊。”

舜音愣了愣:“過世了?”

陸迢隨即了然:“也是,夫人剛來,軍司怎會提及這些。今日聽聞夫人隨軍司同行外出,料想新婚燕爾、感情正濃,這些家事他日再說不遲。”

舜音被他的話拉回現實,不禁又攥緊了帷帽,穆長洲怎會告訴她,本就對娶她的結果不滿,現在又是這樣的境況……

外麵有人來請刺史,陸迢準備告辭了,對舜音道:“今日在此等待夫人許久,已耽擱多時,不可久留了,待改日再會詳敘不遲。”

舜音點頭,示意勝雨相送,自己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了後院的房中。

整整一個下午,舜音都沒出過房門。

桌上放著侍女送入的飯菜茶湯,她坐在房中,一口沒吃,手裡拿著折本,也一筆未落。

她始終心緒難寧,翻來覆去地想著出行時撞見探子的事情,又想著陸刺史的話,乾脆閉上眼,腦海裡隻剩下穆長洲的那一句:“你的左耳已失聰了。”

舜音睜眼,一伸手,端了那盞涼透的茶湯全喝了下去,涼至心底了,才清醒一些,緩緩吐出口氣,一手撫上左耳。

她的左耳確實失聰了,這事隻有家裡人知道。

這些年她獨居道觀,連外麵的消息都不知道,交際更是少得可憐,偶爾與外人交流,若對方聲小,隻需靠右站近或辨彆唇形就能正常應對。即使有時離得遠或不便觀察唇形而沒作應答,彆人也當她是走不出高門舊影,仍舊心高氣傲不理人罷了。

來涼州一路她都不曾看過彆人口型,往右靠近也儘量做得不留痕跡,怎麼也沒想到,入了涼州就接連遇事,才這麼短的時日,就被穆長洲發現了。

舜音撫著左耳想,可能今日之後被嫌累贅,就再也出不去門了。

這還是輕的。他既然知道了,會不會說出去?會不會認為這樁婚事是封家刻意隱瞞在先?更甚者,他還可以借此正大光明地休妻,那她也就不可能在涼州立足了……

孤注一擲地嫁來涼州,怎麼偏偏遭遇穆長洲。

舜音越想越心涼,直到敞開的房門前忽然出現人影,她頓時心中一緊,抬頭卻發現是勝雨,又鬆一口氣。

勝雨進門為她收拾碗筷,驚訝道:“天色已晚,夫人竟一口未動?”

舜音放下撫耳的手,稍稍平定,搖搖頭:“我不餓,都拿下去吧。”

勝雨看看她,卻又看不出什麼異常,隻好收拾妥當,退出去了。

舜音起身走至門口,看向外麵,天果然已黑了,也許外出公乾的隊伍已經回來了。

她回過頭,無意識地踱了兩步,低頭抓緊衣擺,再鬆開,輕聲自言自語:“沒事的,沒事……”

忽來一聲脆響,是門上的占風鐸被刮出的聲響。

舜音轉身,猝不及防看見走入的身影。

穆長洲似乎剛剛返回,仍是那身青黑錦袍,腰上蹀躞帶緊束,隻已除了橫刀與長弓,身高腿長地立在門邊,收臂看了一眼門上掛著的占風鐸,轉頭朝她看來,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這是乾什麼用的。

舜音已經料到會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