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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吃不得硬食,還是雞湯最舒坦,再在湯裡加些土豆塊子,小火煨上一兩個時辰,土豆軟軟糯糯的帶股子雞湯的鮮,好下口。

王墨將鍋蓋打開,鍋子挺乾淨,一瞧就是洗過的,他又涮了一遍,握住鍋柄將水倒了出去。

那大個鐵鍋,黑乎乎的,王墨個小細胳膊抬得費勁兒,這兩下就累得呼呲啦喘。

洗過鍋,雞肉得用冷水焯上一遍,去去腥味。

王墨瞧著灶堂的角落裡放著把小馬紮,該是誰人留下的,他拎過來放到灶爐邊,坐在上頭,彎著腰生火。

他想著,這小馬紮不高不低的,正好,放屋子炕邊上,他就能坐在馬紮上和爺說話兒了。

一想到那場麵,王墨心口子砰咚一聲響,跳得厲害,他臊得慌,趕緊揉了把臉,口裡喃喃:“乾活乾活,瞎胡想。”

王墨將小塊兒的木柴放進爐膛子裡,再塞上乾草葉,打火石敲上兩下,“呲啦”一聲,火苗就燃了起來。

挺小的一團火,卷著乾葉子,王墨瞅著時機,往裡頭塞了把大些的柴火,扇子一扇,隻聽“嗡”的一聲,火越燒越旺。

雞肉焯水,得趁著水冷下鍋。

他站起身,打開鍋蓋子,將切好的雞肉一一放進鍋子,又趁著焯水的工夫,將大蔥切段、薑切片兒、蒜剝成瓣兒。

不一會兒,水便滾沸了,水麵上漂一層血沫子。

拿湯勺撇掉沫子,王墨將雞肉撈出來放進大海碗裡。

燉雞湯可有講究,燉之前得拿豬油炒上一遍,再煮水燉,雞肉更入味,雞湯更香濃。

以前家裡頭窮,豬油金貴,舍不得用,到了吳家,豬油都是拿大罐子裝的。

第十一章

王墨打開瓷罐,裡頭油膏又厚又白,一股子香。

他想著,吳家可真是大戶人家,豬油隨著人用。

就著熱灶,他挖了勺豬油入鍋,油膏遇著熱,很快就化開了。

瞧著油溫差不離,他將備好的蔥薑蒜下鍋,翻炒爆香後,再將雞肉倒進鍋裡。

鍋鏟打著鍋壁“噌噌”的響,香味愈來愈濃,眼瞧著雞肉表麵裹了層金,滋滋啦啦的冒著油花,王墨舀了瓢清水進鍋子,蓋上鍋蓋,等著湯沸。

他坐回小馬紮上,手肘抵著膝蓋,撐著臉,一瞬不瞬的瞧爐膛子裡跳動的火苗。

忙時還好,這一閒下來,他就老想著屋裡頭的那個。

王墨搓了搓手,捏了捏耳垂子,又揉了把臉……他不在,屋裡頭那個怕是不得行,彆又尿在炕上,褥子挺難洗的。

他輕輕呼出口氣,緩緩站了起來。

屋子裡,玄鱗也挺臊得慌,他活了千年,做吳庭川也有三年,還是頭一回這樣、這樣難堪……

他一心成蛟,從來清心寡欲,可方才,那個沉寂到將死的地方卻像噴薄了山火,一發不可收拾。

唯一能動的右手握作拳頭,狠狠捶了下炕麵,就聽“嘎吱”的一聲響,屋門開了。

玄鱗臉色一紅,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王墨走到炕邊時,就瞧見漢子那麼個模樣,眼睛閉得緊緊,濃密的睫毛顫唞得厲害。

哎喲,咋還裝睡呢。

王墨坐到炕沿上,伸手去摸褥子,還成,沒濕。

他垂著頭,輕聲道:“我燉雞湯了,不過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好,農家人的做法,不咋好看,但吃著肯定香。”

見炕上漢子還不睜眼,王墨抿著嘴笑:“哎喲你咋還不醒?想尿不啦?”

玄鱗一個癱子,四肢不頂用,耳朵卻可靈,王墨那聲笑鑽進他耳朵裡,像狗尾巴草撓頸子似的讓他癢。

再憋不住了,玄鱗緩緩睜開眼,正與王墨四目相接。

小哥兒眼睛溼潤潤的,見他醒了,笑眼彎彎:“不裝睡了?”

玄鱗臊得慌,彆開頭不說話,卻聽王墨的聲音淡淡:“這有啥,你那兒起得來是好事兒啊,說明好生著呢。”

這麼羞人的話兒從王墨口裡直白的說出來,玄鱗耳根連著頸側起了一片紅。

王墨瞧他還不肯理人:“我過來就是想瞧瞧你尿了沒有,要是沒旁的事兒,我就去看火了。”

他站起來正要走,炕上那人卻忽然轉過了頭,一雙狹長眼靜靜地看過來。

玄鱗不想王墨走,可又拉不下臉來說,就那麼撇著嘴不說話兒,一副頂傲氣又可憐巴巴的樣兒。

“乾啥呀?不想我走啊?”王墨歪著頭瞧他,“我就去看個火,你有事了就喊我,我聽得著。”

玄鱗唇線拉平,看去王墨。

挺寡淡的一張臉,還是個男的,卻無端的讓他心口子直跳,渾身都躁。

一股子隱秘的、無覺的情意在悄悄滋生,如荒蕪的大地,犄角旮旯裡冒出了嫩草。

草尖毛茸茸的,戳人心脾。

見人真要走,玄鱗急起來,可他寡言慣了,一時也找不出話兒說,結結巴巴的道:“你、你做湯,是給我的?”

王墨微怔,轉而笑起來:“瞧你這話兒問的,不給你給誰啊。”

他說這話時也沒想那麼多,就如同他阿姐偷摸給他做好吃食,他滿臉歡喜的問是不是給他的,他阿姐也這般回他,還帶著點兒嗔怪:“不給你給誰啊。”

可聽到玄鱗耳朵裡,卻變了個樣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粘粘乎乎、溫溫軟軟的情意。

他心裡頭歡喜,又強裝的不在意,可勾起的唇角卻咋也下不去。

王墨道:“哎呀不同你說了,一會兒湯撲了可不得行。你要想尿了,就喊我。”

玄鱗垂下眼睫,不大好意思的“嗯”了一聲。

門輕輕關起,王墨小跑著去灶堂。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鮮濃的雞湯香。

他到爐灶前,伸手打開鍋蓋子,一霎間,香味隨著熱氣溢了滿屋,湯水已經滾沸,湯麵飄著層金黃金黃的細油。

王墨彎腰瞧了眼火,用鐵鉤子扒拉了下木柴,將鍋蓋又蓋了回去。

文火慢燉,得有些時候呢。

趁著工夫,他將土豆洗了,削皮切作塊兒,拿冷水泡上,等到雞肉六七分熟,就能下鍋了。

又洗了把山枸杞,枸杞子小小的個頭,又紅又豔的浮在水麵上,瞧著很是可人。

乾完活兒,王墨坐回小馬紮上,兩手撐著臉,看火。

火苗輕輕跳動,灶上的湯微滾,輕輕撓著鍋蓋,咕嚕咕嚕的響。

他想著,吳家也沒傳言中那麼可怕,這吳家大爺也挺好,比他見過的好些人都好。

都說村裡人老實本分,其實不是,多得是欺軟怕硬、蠻橫無理的主,稍微有點兒權勢的,又仗勢欺人。

這吳家大爺除了打頭裡挺凶、不愛搭理人,倒也沒咋為難過他。

他以為的那些要打要罵,全都沒有,甚至於吃穿用度從來不少,就連他弟王虎也不能日日都吃上的肉蛋,他也都跟著沾了光。

他想起在家那會兒,吃不飽穿不暖,秦氏動不動就對他又打又罵,他進吳家,和來享福了似的。

他想不通,這好的人家,他前頭的幾個乾啥要跑……

灶爐裡,火燒得木柴劈裡啪啦作響,雞湯燉到這時辰,香味濃鬱,直勾人胃。

王墨好久沒吃過這鮮的東西了,饞得直咂摸嘴兒,可他不敢先嘗,隻站起身、打開鍋蓋子往裡頭瞧了瞧,看樣子,還一會兒就能下土豆塊子了。

他咽了口唾沫,忙啐了自己一口,大爺都還沒吃上呢,他咋能這饞,趕緊將蓋子蓋了回去。

在馬紮上又坐了一會兒,王墨到底不放心屋裡頭那個,想著也好半天了,都沒聽見漢子叫過他。◆思◆兔◆網◆

他搓了把手,起身出了灶堂。

屋裡頭,玄麟又在挺屍。

說來也怪,王墨進門兒沒多久,也不是啥天仙的長相,咋就能讓他總念著。

那人明明就擱外頭乾活呢,喊一嘴的事,他卻眼巴巴的往門口子望了好幾回。

第十二章

一聲輕響,門被緩緩推開。

不用人說話,玄鱗都聽得出是王墨回來了,他心口子一縮,忙收了巴巴的目光,閉上了眼。

王墨反手將門關起,輕手輕腳的走到炕邊上,就瞧見漢子又在裝睡,他也沒拆穿,坐到了炕沿邊,垂著頭瞧人。

屋子裡沒開窗,炕燒得旺,小哥兒灼灼的目光打在臉上,玄鱗不睜眼都覺得熱得慌,實在受不住,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掀開了眼皮。

王墨歪著頭,笑眯眯的:“還一會兒雞湯就好了,我再蒸一鍋飯,多放些水,軟和。實在嚼不爛,我拿勺子攪碎些,咱泡湯吃。”

見漢子一直不說話兒,王墨壓低了身,湊過去瞧他,小聲問:“咋不理人呢?要實在不想吃米,我搓點兒麵條子?”

這小哥兒才從外頭回來,身上寒氣裹著煙火氣,不多好聞,卻讓玄鱗心口子直發燙。

他越靠越近,臉越壓越低,淡淡的呼氣拂在臉上,玄鱗終於受不住的咽了口唾沫,紅著臉“嗯”了一聲。

給漢子把過尿,又費了好大勁兒的將人挪進炕裡,王墨拎上夜壺,打算出去。

一回頭,就瞧見大爺又在瞧他,王墨心裡頭不落忍,這大個漢子,成天這麼躺著,再好的性子也得躺躁了,他抿了抿唇:“就差土豆塊子了,等好了我就來陪你,不叫你多等。”

玄鱗就算躺成一灘泥了,可嘴上從沒服過軟,他彆過頭,冷聲冷氣的:“我這大個人,不用陪,你忙你的。”

王墨瞧著他越來越紅的耳朵,輕聲應:“是是,爺頂天立地的漢子,啥都能行。”

玄鱗眼睫起顫,唇抿緊,紅暈自耳朵漲到了頸子。

王墨推開門,冷風呼嘯著灌進來,從門口子一路竄進屋裡。

玄鱗被吹了臉,正想瞧瞧王墨是不是風冷著了,那扇門已經闔上了,偌大個屋子,又剩了他一個人。

王墨到外頭,先將夜壺倒了,又到院角的井邊打了桶水,一點兒不嫌臟的涮乾淨夜壺,放到了院裡的日頭下曬著。

他新打了盆水,認認真真洗乾淨了手,天大冷的,不過一會兒,就冰得手一片紅,他在衣擺上擦了把,小跑著進了灶堂。

小火燉了這麼久,雞湯香得緊。

王墨掀開蓋子,熱氣直往臉上撲,他拿著湯勺攪了把鍋底,伸手將冷水泡好的土豆塊子撈出來,和著紅豔豔的枸杞子一塊兒下進了鍋裡。

*

玄鱗躺在炕上,伸著右手摸了把褥子,那小哥兒怕炕燒得旺熱著他,又怕炕燒得不旺冷著他,就給他身/下鋪得可厚實。

他說過好幾回了,自己管不住下頭,彆再給尿了,到時候不好洗。可那小哥兒倔得厲害,趁著他手上沒勁兒管不了他,聽也不聽。

這小哥兒倔起來和旁的也不多一樣,不吵不鬨的立在一邊,耷拉著兩道眉,一雙大眼裡起層霧,委屈巴巴的。

玄鱗沒遇著過這種場麵,應付不來,心裡頭毛毛躁躁的,不用王墨開口,自己就先敗了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