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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249 字 6個月前

於上司命令開槍,現在徐致深突然現身阻攔,在場的,無人不知道的他的名聲,相互看了幾眼,不等上司下令,紛紛就放下了手裡的槍。

劉彥生麵露疑慮,更是不快,勉強忍了,把徐致深請到一邊,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難不成大帥又派你來,改了命令?”

他看了眼徐致深身後的一排歸於總統府管轄的荷槍憲兵,眯了眯眼,語氣變得威脅了起來:“徐致深,我一向是佩服你的膽量和能力,大帥也寵信於你,隻是這次,事情鬨的太大,已經涉及國際,我勸你還是不要逞能,壞了事,你我都沒法向大帥交待!”

“學生手無寸鐵,督軍明確下令要你開槍射殺?”

劉彥生哼了一聲:“大帥明確言及,如有必要,采用一切手段!你沒見他們投石放火?鎮壓暴徒是我的職責,勸你不必插手!”

徐致深道:“今晚這些學生,你一個也不能再動了!”

劉彥生年齡比徐致深長,資曆也比他老,原本從前一直就對他心懷不滿,今夜見他這樣突然現身阻攔自己,變色道:“我才是大帥親點的全權負責人!你再不走,彆怪我不念舊情!”

他揮了揮手,身後衝上來一列手下,對著徐致深舉起了槍口。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徐致深帶來的那隊憲兵也立刻上前,伴隨著一陣整齊的拉動槍栓之聲,一排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反指向了對麵。

劉彥生一愣,臉色越發難看:“徐致深,你這麼膽大妄為,你就不怕壞了大事,大帥責怪?”

“督軍那裡怪罪的話,我一力承擔,和劉兄你無關。”

徐致深淡淡道了一句,撇下張口結舌的劉彥生,轉身翻出了那道警戒隔離,走到前排人牆之前,緩緩踱步,目光打量著一個一個依舊手挽手向他怒目而視的學生,最後停在了中間,和那個額頭正流血的看起來像是頭領的學生對視了片刻,伸手,向他要擴音喇叭。

學生一怔,戒備地盯著他。

徐致深拿了他手中的那隻喇叭,隨即高聲說道:“所有人都聽著,立刻全部解散!哪裡來的,回到哪裡去!這裡不是你們撒野鬨事的地方!”

自他現身阻攔警察開槍後,混亂的場麵漸漸再次平息,現在他一開口,人群裡立刻又起了騷動。

“你是誰?憑什麼要我們趕我們走?”

“護**第一路軍二師師長徐致深。”

聽到這個名字,人群裡嗡嗡聲更是不斷。

徐致深的名字,因為此前的護國戰爭和不久前廣為報章所報道的滬上南北會談而人儘皆知。

學生們望著他,表情失望無比,那個帶頭學生高聲說道:“徐長官,我們知道你的事跡,原本對你是十分尊敬的,萬萬沒有想到,連你竟然也和他們一樣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府院相互推卸責任,對外一味割權獻%e5%aa%9a,我們今天聚在這裡,是要為慘死還不能遭遇公平的同學討要公道!你要我們走,也可以,我們需要一個公平合理的交待!”

徐致深道:“我沒有什麼交待可以給你們,也沒有必要向你們做什麼交待!我隻告訴你們,在槍口麵前,你們隻是一群待宰的牲口,你們這些自以為正義和熱血的舉動將會被證明是徒勞的衝動和無謂的犧牲!”

他指著地上那些依舊倒在血泊裡,被身邊哭泣同伴抱住的傷者:“看看你們這些同伴,這就是結果!”

“我們不怕流血!哪怕犧牲,也是死得其所!”人群裡爆發出一陣聲音。

徐致深冷笑,點了點頭:“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見過真正的屠宰場是什麼樣子!今天這些兄弟,”他回頭,指著警戒線後的警察,“你們恨他們吧?他們確實沒有人性,用槍口對準你們這些懷抱理想前來尋求正義的手無寸鐵的人,是他們造成了你們的流血和死亡!但我告訴你們,他們心裡還存良知,遠不是真正的劊子手。你們再不離開,就會知道什麼才叫人間地獄!”

他的聲音被擴音遠遠傳送出去,壓過了對麵的一切嘈聲。

“同學們,我也曾和你們一樣年輕過,我理解你們全部的熱血、激憤並尊重你們。但現在,你們用自以為結成人牆的勇敢的方式去和槍口對峙,愚蠢!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正經曆著推翻前清的大革命,我參加了那場南方起義,親眼看著我身邊的同誌在浴血奮戰後,幾乎全部倒在了炮火和槍口下,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所以我今天有資格站在這裡告訴你們,你們這樣用%e8%83%b8膛去擋槍口的死,毫無價值!不要幻想有人會因為你們這樣的流血和呐喊而心軟退讓,做夢!死確實很容易,難的是在黑暗和泥潭中活下去,帶著你們堅持的理想和抱負,強大自己,直到有一天,等到你有能力去匹配你的抱負和訴求,去擔起你的責任,去改變你認為不公的一切,這才是真正的無畏和丈夫的所為,也是你們這些青年學生最應該做的事!”

周圍徹底地安靜了下來,近旁的一堆火,燃的隻剩下了一堆火星子,空氣裡漂浮著一股濃重的焦臭味道。

忽然,附近的路燈再次亮了。

人群裡起了一片嗡嗡的聲音。

“徐長官,你說的有道理,但是……”

那個學生頭領遲疑了下,聲音裡含著無儘的悲憤,“難道我們的同學這樣被殘殺,而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殺人犯得到包庇,逍遙法外?”

徐致深說道:“你想錯了。你們並非什麼都沒有做!今天你們已經用你們的方式,表達了你們的聲音,用不了明天這時候,全中國,大江南北,二十二個省,乃至世界,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你們做過什麼!哪怕現在你們的訴求無法得到滿足,但你們並不是孤立的。你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同學,現在如果還繼續堵在這裡,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接下來就是更多的無謂犧牲。我勸你們,立刻有序地撤退,讓出救生的通道,我還可以立刻將你們這些受傷的同學儘快全部送去就醫,或許還能挽救他們寶貴的生命。並且,我也可以向你們保證,儘我所能,釋放所有在今晚衝突中被捕的學生。我言儘於此,聽或不聽,全在於你們自己了。”

他朝那個學生頭領走去,將手裡的擴音筒放回在了他的手上,隨即回到憲兵隊的前麵,用漠然的目光,注視著麵前那群似乎正在發生爭執的學生,漸漸地,他們似乎達成了共識,有人開始用擴音器宣布後撤,聲音一段一段地被傳遞下去,人群裡再沒有什麼聲音,學生們轉身,開始慢慢散去。

天亮,這一帶已經變得空蕩蕩了,隻剩下地上一灘灘還沒乾透的血跡、淩亂的留著踩踏痕跡的殘破標語以及火堆裡留下的殘餘衣物灰燼,還在向人訴說著昨夜曾發生過的一幕。

住在附近的民眾終於開門,探頭出來,相互打聽,傳遞著消息。

據說昨天中午學生們剛開始聚集的時候,府院都不怎麼重視,沒想到後來竟失控,昨夜警察還向人群開槍,學生中槍,死了兩人,傷了幾十個,幾百人遭毒打,還有被捕入獄的,不計其數。

據說後來,依舊包圍著使館區不肯退散的人群,終於被一個軍官給勸退了。

又據說,附近的六國飯店,昨夜也遭了池魚之殃,被一群來曆不明的暴徒襲擊搶劫,十幾個很有身份的洋人受了傷,還死了一個,雖然後來憲兵隊趕到了,但那群暴徒已經施暴完畢四散逃跑。繼使館區被包圍之後,相關各國公使又獲悉這個消息,十分震怒,紛紛要求張效年立刻緝拿凶手,給他們一個滿意的解釋。

整個京城,人心惶惶,氣氛恐怖,今天的各大報紙頭條,全是關於昨天事件的各種報道,尤其對張向人群開槍一事,諸多憤怒鞭撻,事情在迅速發酵。街上不時走過的成隊軍警、憲兵和一列列似乎今早才從外緊急調進京城的軍隊身影,令這種恐怖氣氛變得更加的濃烈。

甄朱在無眠中等到了天亮,七點多,晨光微熹裡,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一下就抓起了電話,喂了一聲。

那邊一頓:“是我。”

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透出一種淡淡的疲倦。

甄朱:“你……”

她開口的時候,電話那頭的男人也和她同時開口,說的也是同一個字,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又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安靜了片刻,那頭說:“你先說吧。”

甄朱輕聲道:“你還好吧?”

他唔了一聲:“我挺好,就是事情很多,馬上就要走了……”

他仿佛略一遲疑,“昨晚你好像發燒了?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用記掛。”

甄朱心裡慢慢地湧出一絲淡淡的甜蜜,聲音也不自覺地更加溫柔了。

他頓了一下:“那就好。你多注意休息。我打這個電話,是想跟你說,這邊這幾天不大太平,實行交通管製,你還是先回天津吧,今天就動身。我已經吩咐王副官了。”

甄朱微微一怔,隨即說了聲好。想了下,又試探:“你接下來,就一直要留在北京嗎?”∴思∴兔∴網∴

“等這陣子忙過了,我就回天津。”

他的聲音不疾也不徐。

甄朱嗯了聲。

兩人的話仿佛說完了,隔著話筒,彼此沉默了下去,沉默了片刻,仿佛聽到了對方的呼吸,卻誰也沒有先掛。

“那個……”

甄朱終於打破了沉默,卻遲疑著,吞吞吐吐。

“嗯?”

耳畔傳來一道他帶著鼓勵似的溫柔鼻音。

或許是甄朱的錯覺,這一聲鼻音入耳,竟然讓她觸著聽筒的那隻耳朵和近旁的脖頸肌膚一瞬間冒出了細細的一層雞皮疙瘩,就仿佛是他帶著潮熱的鼻息輕輕地吹進了她的耳朵眼裡,撩的她不禁有點燥,嘴裡發乾,極力忽略掉那種好像已經很久沒男人了的羞恥感,吞吞吐吐地問:“那天晚上……我把你丟下,自己走了……後來你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靜默著。

甄朱問了出來,就有點後悔了。齒輕輕地咬著自己的唇,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

“哦——”

半晌,那頭的男人終於哦了一聲,拖著長音。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走了十幾公裡夜路罷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雖然看不到臉,但甄朱此刻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她忽然有點想笑,卻不敢,極力忍住,想了下,說:“我知道你一定對我有很多的疑問。等以後有機會,我會慢慢告訴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好。”

他沉默了片刻,說。語氣乖乖的,像個聽話的小男孩。

甄朱的心,一下就軟的仿佛成了棉花糖,這時電話那頭仿佛一陣聲音,聽起來有人在叫他。

“我該走了。你掛電話吧。”

甄朱輕輕嗯了聲,慢慢地掛了電話,出神了片刻,覺得兩頰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