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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318 字 6個月前

他的另外一個親信上任。

他需要避嫌。

南陸係裡暗中一直流傳一種說法,戰鬥力最為出色的第二師,“隻知師長,不知大帥”,從某種程度來說,其實就如同徐致深的親兵,隻奉他命。

第二師已經被打上這樣的烙印,現在這個獨立師,考慮到它的來曆,如果再由他兼任最高長官,未免過於招人眼目。

張效年當時批準了他的報告。

“致深,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今天早點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珺宜的船,明天就到港,你要是有空,代我去船塢接她回家,咱們坐坐,好好喝一杯。”

張效年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愉快。

“督軍,明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去接張小姐了,請督軍另外安排合適的人,免得耽誤了張小姐的行程。”

電話裡,徐致深用清晰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

……

當天晚上,他從張家那座外洋裡中的彆墅裡出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裡,在夜色中,抽了許久的煙。

就在剛才,他再次拒絕了張效年,以父母命不可違的理由,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在張效年並不好看的臉色中,轉身走了出來。

這個念頭,並不是現在才有的。

事實上,在那個和她發生爭執的夜晚之前,他的心裡,隱隱就已經有了決斷。

他很清楚,接受這一切,就像譚青麟那天晚上說的,似乎可見的那些前程,就在前麵等他了。

他固然追求權力,但這樣的得來方式,太過容易,容易的到了令他心中生出不齒的地步。

他什麼都無須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賣出去,以此為前程徹底掃清道路。

如果他不在乎,這結果自然皆大歡喜。

但他知道,他確實是有點在意的。除了不快於張效年自作主張,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擅自決定了他的婚姻,而且,這也有悖於他心底深處那道看不見,卻一直存在著的底線。

他心狠手辣,也冷酷無情,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一向有自己的底線。

他從小叛逆,離家後東渡日本,外表看起來完全西化,但幾千年來,中國獨有的士大夫階層的某些特質,依然在他的骨子裡打下了深刻的無法抹去的烙印。

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以賣身換取前程,這觸及了他的底線之一。

張效年大壽的那個夜晚,在他宣布這個消息之後,人人豔羨他,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對於張效年而言,這與其是對他的重用和愛護,倒不如說是籠絡和操縱,好將他徹底綁死在他那條南陸的大船之上。

而南陸這條船,其實並沒有表麵看起來那樣華麗。

張效年樹敵無數,南陸係的外部強敵環伺,內部也早已一團散沙,軍紀散漫,派係林立,內耗嚴重,看似表麵風光,實則內裡岌岌可危,如今還能維持局麵,全是因為張效年還在,靠著多年的威望,勉力鎮壓。

徐致深敢斷言,一旦張效年出事,南陸這條大船,將會立刻分崩離析。

張並非剛愎到對此毫無察覺,隻是人一旦處在了他的那個位置,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了。

即便沒有那個攪亂了他生活的女人夾雜在中間,他也不會想當然地接受張效年拋來的這條橄欖枝——這不是橄欖枝,而是用來束縛他的繩索。

在這條繩索拋向他之前,事實上,在徐致深的心底深處,就模模糊糊地,有了對自己將來的一個念頭。

所謂英雄造時勢,而今這個時勢,也催生出了無數不能為人所知的勃勃野心。

隻是他還不十分肯定,是否能有十足的把握。

在俱樂部裡,他以賭桌玩牌高手而著稱。

真正的高手,在賭桌之上,除了幾分運氣,需要的是縝密的籌算,不出沒把握的牌。

他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而現在,在經過起初的錯愕,猶豫,反複權衡之後,他心裡的這個念頭,慢慢變得明晰了起來。

以女婿的身份,從此將自己徹底地打上張效年的標簽,這對於他的野心來說,絕不是一件幸事。

在電話裡對張效年說出那句話之前,在他的心裡,已經想好了最壞的可能和退路。

張效年宣告就任總理後,彈壓總統府,以南北統一為借口,操縱國會通過議案,舉外債購軍火,裝備自己的嫡係軍隊,以共和統一為名,準備討伐南方數省,鞏固地位。

他現在非常需要自己的支持,至少,在打完南方之前,決不可能輕易和他翻臉,徐致深篤定這一點。

在這個最後時點到來之前,他應該有充分的時間,可以用來應對準備。

至於那天晚上,他不和她解釋清楚,那是因為她的態度激怒了他。

沒那個必要向她多解釋什麼。

這個女人,多少是有點讓他著迷,前所未有,但他清醒的很,不管在床上怎麼喜歡,下了床,他是不會允許她借著自己對她的好而脅迫自己的。

女人是不能慣的。就像養貓,慣著,慣著,說不定哪天就要亮出一爪子,撓的人皮開血流,你還拿它沒辦法。

要在它學會亮爪子之前,先把它的爪子給剪掉。

徐致深深深地吐出嘴裡的最後一口香煙,把煙頭丟到車外,駕車離去,身影漸漸模糊,和夜色徹底地融成了一片。

……

三天後,張效年發布了一個命令,提拔徐致深為南陸軍副司令。在發布這個軍狀後,又以國.務院的名義,委任他為全權代表,陸軍檢閱使,派遣他去上海,督促滬督軍交涉與江東收回港口的事項,加上徐致深另有彆事,預計要在上海停留至少一兩個月。

婚事不成的消息,自然還沒有透漏出去。

這個委任,在彆人的眼裡,順理成章。但徐致深得知的時候,坦白說,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張效年確實不是一般人,否則也不可能從一個馬夫,爬到今天這樣的地位。

他竟然容忍了他的拒婚,不但沒有加以打壓,反而高調地提拔,委以重任。

這其中多少城府,或許除了張效年和徐致深,旁人再不可能窺知。

……

徐致深不動聲色,在同僚或羨或妒或鄙夷的目光中,從笑容滿麵的張效年手中,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委任狀,動身準備南下去往上海。

這一天,距離她走出公館,已經過去了十五天。

徐致深被同僚歡送上了南下的火車。

火車就要啟動了。包廂外,透過擦的不沾半點塵土的明亮玻璃,徐致深扭頭,看著站台上的人來人往。

旅人步伐匆匆,有衣帽光鮮者,昂頭挺%e8%83%b8。但更多的,一身風塵,麵上帶著努力維生的困頓和麻木,在這繁華津門紫陌紅塵的陪襯之下,顯得愈發潦倒。

“長官,買包煙吧!”

一個脖子上掛著比身子還要大的沉重木頭匣的男童躲開巡警的眼睛,飛快地跑到了徐致深所在包廂的那節車廂之外。

“老刀、大亨,三姐妹,寶石,孔雀,哈德門,應有儘有,您老嘗嘗鮮哪——”

男童墊著腳尖,細弱的被皮帶勒出一道紅痕的脖頸奮力往上仰著,直成鵝頸的樣子,一邊回頭防備著巡警的驅趕,一邊朝他賣力兜售,一口的衛嘴子。

徐致深探頭出去,拿了包哈德門,拋了個銀元出去,拂了拂手,示意他不必找了。

男童露出歡喜的笑容,朝他連連鞠躬,藏好銀元,在巡警發現自己之前,一溜煙地跑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徐致深脫下手上戴著的白色手套,靠在包廂椅背上,撕開香煙紙盒,抽了一支煙出來,把玩著,目光微微出神。

站台起了一聲鳴笛,火車車體微微一震,桌上的那杯水,隨著車體振動,發出細微的顫唞。

他一下折斷了夾在指間的那支香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包廂,命吃驚的列車員打開車門,從已經啟動的火車裡躍下站台,皮靴的靴底,落在了站台的水門汀地麵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幻肢美少女x5 的深水魚。雷

☆、第70章 紅塵深處

大使館在馬廠道, 主體是座紅色磚牆的兩層建築, 白色的兩扇櫟木玻璃大門開在環形入廳的中間, 從台階走上去,推開大門, 進入寬闊的辦事大廳, 往左一道走廊下去, 最裡那個房間, 深紅色的木框門上釘著中英文“英商公會”的墨金銘牌,這裡就是甄朱做事的地方。

早上異常的忙碌,甄朱坐在打字機前,正製著道森交待下來的的一份重要單據。

這種老式打字機,字母鍵按下去的時候,指尖需要發力, 剛開始甄朱用的很不習慣,所幸指法熟悉, 用了兩天,就上手了, 到了現在, 已經十指如飛,在她的敲擊之下,鍵頭快速地敲擊著夾在卷紙軸上的紙張, 伴隨著它一點點的勻速移動,發出悅耳的啪啪擊打之聲。

“朱麗葉,外麵有人找你!”

負責接待的孫小姐推門探頭進來, 叫了聲甄朱。

來這裡做事,照這裡的規矩,甄朱用了自己以前的英文名。聽到有人找,敲完一行,起身走了出去,心裡有些費解。

她來天津時間也就幾個月,認識的人,用手指頭都能掰的出來。

誰會來這裡找她?

她快步走出大門,一眼看見門外榕樹下,一個胖胖的女人身影,立在那裡,張望著門口的方向。

“德嫂!你怎麼會來這裡?”

甄朱有些驚喜,急忙下了台階,朝她走了過去。

德嫂見她現身,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笑道:“薛小姐,你怎麼這個打扮,我一錯眼,都快認不出你了!真是精神!”又端詳了下一下,開始皺眉:“哎呀,才幾天不見,薛小姐你的臉都瘦了一圈!洋鬼子不近人情!你還是不要在這裡做事了,這就回去吧。”

甄朱今天穿了條過膝的淺藍色燈芯絨普通裙子,黑色的兩寸跟工作皮鞋,天氣漸漸轉涼,外麵加了件現在很常見的白色針織開襟毛衫,是用上次預支的薪水添置的。長發在腦後編成簡單的辮子,盤出烏黑的發髻,柔美之餘,透出一絲乾練。最近因為驟然忙碌,加上吃飯沒有以前那麼規律,確實好像比之前稍稍有那麼點清減,但精神卻非常的好。

明%e5%aa%9a的陽光,從頭頂的榕冠罅隙間灑下,光影斑駁,濃濃淡淡,她的麵頰充滿了年輕的朝氣,雙眸明亮,幾縷碎發自然地垂落在秀氣的耳鬢側旁,和徐公館裡那個穿著襖裙的精致少女,判若兩人。

她笑:“我挺好的。德嫂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是想和你說,不要做事了,回去吧!”德嫂笑道。

“這是徐先生的意思。說讓你出來做事,叫老家那邊知道的話,還以為是他虧待了你。”

甄朱下意識地看了四周。

德嫂急忙道:“徐先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