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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掌中嬌 蓬萊客 4171 字 6個月前

他的心裡,立刻湧出了一絲強烈的不齒之感。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那個在徐家深宅裡對著自己時,在他眼裡毫無女性魅力可言的丫頭片子,現在怎麼就讓他留意起了不該看的地方……

今夜他回來,她不在家,聽到她又被石經綸帶了出去看戲,還是去看小金花的戲,他原本極是不快的,何況,她回的竟然比上次還要遲。

但是此刻,見她這樣垂著個烏溜溜毛茸茸的腦袋,怯怯地站在自己跟前,仿佛犯了錯的孩子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先前積聚出來的所有怒氣,慢慢就消散了。

他揉了揉眉心,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彎腰抄起自己的外套,往樓梯走去。

德嫂聞聲,從廚房裡出來,喊道:“徐先生,夜宵做好了,快來吃吧!”

“我不吃了,給她吃吧!”

他頭也沒回,大步上了樓梯,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的走廊上。

擔心了大半個晚上的事,居然就這樣過去了?

甄朱有點不敢相信,伴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愣在原地,一時還沒回過神兒。

德嫂哎了一聲,過來叫甄朱,嘴裡說道:“徐先生晚飯都沒吃,隻喝了些酒,回來也很遲了,很累的樣子,我就說給他煮宵夜,他也說好,怎麼這會兒又不吃了?噯,也是辛苦,實在不容易……”

德嫂在旁叨叨個不停,甄朱再次看了眼樓梯口,心裡忽然又堵了起來,哪裡還有胃口吃什麼宵夜,卻被德嫂強行拉著進了餐廳,坐了下去。她低頭吃著端上來的東西,一口一口下咽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因為已經是深夜,聲音聽起來就格外刺耳,連德嫂都被嚇了一跳,手裡的筷子咣的掉到了地上,抱怨了一句,撿起筷子,急忙跑出去接了起來。

甄朱起先猜想,會不會又是小金花打來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雖然她也不知道徐致深今晚到底去了哪裡,但如果她是小金花,徐致深沒去,要是他向她解釋過內情,她自然不必打來電話,要是他沒向她解釋,如果夠聰明的話,她也不應該挑在這個時候打。

以甄朱的感覺,小金花並不是愚蠢的人。

她的想法果然得到了證實,電話不是小金花打來的,而是來自塘沽。

對方不知道是什麼人,德嫂聽了幾句,急忙就跑了二樓,去敲徐致深的門,很快,他就下來了,上衣衣角耷在褲腰外,扣子也鬆了幾顆,好像正準備洗澡的樣子,接起電話,說了沒兩句,神色立刻變得凝重了起來,掛了電話,立刻轉身,幾步並做一步地上了二樓,沒片刻的功夫,二樓走廊起的一陣大步走路的腳步聲,甄朱看見他穿了身軍製服,一邊係著扣子,往腰間彆著槍套,一邊快步下了樓梯,身影出了大廳,伴隨著汽車的轟鳴之聲,開了出去。

房子裡再次恢複了安靜。

甄朱一直在飯廳口,看著他上上下下,等人風似的走了,望向德嫂。

德嫂解釋道:“剛才電話裡說塘沽那邊的什麼兵站起了事兒,兩邊人打了起來,叫徐先生過去……噯,但願沒事……”

她顯得有點擔心,合掌朝天,胡亂拜了幾下。

……

塘沽距離天津衛直線五六十公裡,通了火車,行道卻失修,破爛而顛簸,徐致深開車,一路踩著最大油門,也是到了深夜兩點多,才抵達了兵站。

這裡駐紮著南陸軍係之下隸屬於不同派係的五個師,共計五六萬人的軍隊,除此之外,還有一萬多或投奔或招撫過來的地方非正規軍,兵源主要來自於這些年戰亂不斷,割據更替頻繁的雲川兩地。徐致深一下車,一個孫姓參謀官就帶了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向他敬禮,隨即報告詳情,說是雲川兩地那幫泥腿子兵造反,現在控製了彈藥總庫,包圍了劉彥生的第一師營,揚言要炸掉兵站,劉彥生和他的部下因為毫無防備,缺乏彈藥,頂不住,被迫啞火後收縮退讓,被困在了平地裡。彈藥庫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附近剩下的幾個師,卻以各種理由袖手旁觀,地方兵要求見張效年,他電話張效年宅邸求助,張效年今晚卻恰正好喝多了,酒醉不醒,於是劉讓這個僥幸突圍出來的參謀官向徐致深求救,請他務必領二師儘快前來相助。

“徐長官,我們師長說了,隻要你能出手相助,給這幫泥腿子狠狠一個教訓,他必牢記恩德,沒齒難忘!”

劉彥生是張效年的長女女婿,手下帶的第一師,是早年跟隨張起家的親兵,原本也是一支強有力的隊伍,隻是這些年,因為內部紛爭不斷,人員走的走,散的散,幾乎整個換了血脈,加上劉彥生此人,除了對張效年效忠之外,能力平庸,所以在南陸軍係下,一師地位雖然依舊超然,配備也是最好,但底子已經爛了,戰鬥力毫無出眾之處。

但即便如此,一個配備精良的正規師團竟然會被隻有破槍的地方兵以炸掉彈藥庫為威脅而困住,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這些人會起事?”徐致深一邊往兵站去,一邊問。

“這個月軍餉不夠,發完了正規師,到這些人就沒了,給他們打了白條,他們不乾,前幾天找劉長官鬨事,劉長官就槍斃了兩個頭頭,然後今晚就……”

參謀擦了把額頭的汗。

徐致深眉頭皺了一皺。

這些地方軍,並沒有被編入正規師團,餉銀少,承擔著幾乎全部的修路采礦等軍役,還被看不起,這種情況,由來已久,徐致深從前也略知一二,隻是這畢竟不是他經手的事,劉彥生被張效年任命為護軍使,全權統管兵站,所以他也沒過問,沒想到今晚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前方遠處的夜空裡,突然傳出一陣槍,響,劈劈啪啪仿佛在爆著豆子。

“徐師長!您快出手吧!隻要您的二師一上,這幫□□的泥腿子,看他們還怎麼蹦躂……”

參謀緊張地望著前方。

徐致深皺了皺眉,朝前快步而去。

孫參謀急忙追了上去。■思■兔■在■線■閱■讀■

數以萬計的地方兵圍住了彈藥庫和劉的師營,用作彈藥庫的大倉庫外,堆積了高高的用以防禦的工事,前兩天被推舉出來去和劉對話的人裡,其中就有吳老七,此人原本是川中一個督軍的手下,出身袍會,為人講究義氣,作戰也有章法,追隨者眾,不想去年督軍大敗,地盤被占,他聽說張效年識人善用,聲勢也如日中天,就帶著手下一幫人過來投奔,沒想到被運到這裡,沒有番號,沒有銜職,待遇惡劣,每天被派去修路采礦,飯食惡劣,前段時間很多人拉肚子,軍醫草草應對,有些人甚至活活拉死了,到了這個月,原本說好的軍餉又變成了白條,他們自然不乾了,去找護軍使劉彥生要說法,自然無果,起了衝突,劉彥生槍斃了同行的兩人,吳老七回來後,見群情憤慨,索性和心腹策動兵。變,地方軍其餘人哪個不是心懷怨恨,一呼百應,今夜竟然被他們事成,現在以彈藥庫為威脅,要求張效年現身對話。

徐致深來到倉庫外,讓孫參謀拿著擴聲喇叭高聲喊話,不一會兒,裡麵也傳出吳老七的喇叭擴聲:“徐師長,我聽說過你的名聲,也佩服你的本事!隻是今天這事兒,兄弟們既然已經做了,那就不怕掉腦袋!張大帥不來,不給我們這幫被你們叫做泥腿子兵的兄弟們一個交待,你說什麼,都是沒用!”

徐致深從孫參謀手裡拿過喇叭,高聲道:“吳老七,你聽著,我知道你和兄弟們都受了委屈,隻是從前,這事不經我手,所以我也不便開口,現在事情既然落到了我頭上,我就告訴你們,來投奔督軍,那就是督軍的兵!在我徐致深的眼裡,隻有好兵和孬種,沒有穿鞋的和泥腿子的區彆!欺人太甚,人就要拚命,這道理沒錯!隻是你們今晚的手段,有些過激了!張督軍並非不通情理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這樣的名望,隻是你們之前的訴求,沒有及時傳達到他麵前而已!我可以以我的名義向你們保證,隻要你們放下武器,退出彈藥庫,我就去向督軍請命,為你們爭取到你們應當有的合理的待遇!”

裡頭沉默了片刻,吳老七的聲音再次傳來:“徐師長,兄弟們感激你看得起!你的話,我是信的!隻是今天已經到了這分上,就憑你這麼一句話,這些剩下的一萬多兄弟怎麼敢輕易相信?你要是真有這樣的意思,先去請來大帥的手諭,給兄弟們補上該有的,到時候兄弟們自然退出!”

徐致深說道:“督軍體察下屬,這是他的容人之心,卻不是能被你們這樣拿來威脅的!你們現在占領彈藥庫,就自以為萬無一失?我告訴你們,隻要我下令,我的兵立刻就會把你們困死在這裡,你們沒有吃喝,能堅持多久?兄弟們拋家棄子出來當兵打仗,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圖的是什麼?和彈藥庫一起炸上了天?我的話就放在這裡,你們接不接受,在你們自己!”

他的語氣,已經帶著濃重的自信和威脅。

對麵繼續沉默了許久,吳老七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徐師長,你話說的是漂亮,你人敢不敢過來,和我們兄弟麵對麵說話?”

徐致深哈哈大笑:“有何不敢?我聽說你們當中,很多人來自川渝!老子也是川人!川人就沒有怕死的!”

最後一句話,他是用川音說出來的,說完之後,對麵工事後,仿佛發出了一陣嗡嗡之聲,有人探頭出來。

“徐師長!千萬不要上當!這幫人喪心病狂,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一個劉彥生已經岌岌可危,現在徐致深又要隻身赴險,孫參謀哪裡敢放,慌忙過來阻攔。

徐致深將手裡的喇叭還給了他,脫掉帽子,朝天放空了配槍後,扔到地上,隨即朝著倉庫方向大步而去。

……

他一夜沒回,甄朱也等了一夜。第二天的早上,依舊沒見他回來,甄朱急的不行,德嫂也很擔心,打了個電話給王副官,放下電話後,喜笑顏開:“沒事了,沒事了!王副官說,昨晚就解除了危機!徐先生隻是留在了塘沽,親自處理一些後事,這才耽誤了!說今天就能回呢!”

甄朱聽了,懸了一夜的心,這才放了下去,吃了些東西,終於覺得有些困了,於是回到房間裡,補了一覺,睡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