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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

梁寄沐輕“嗯”一下,又道:“下了的。”

……

梁寄沐的項目參與答複在聖誕節當天被人送到了他手裡。

毫無意外,是熱情期待他加入的邀請函。

那座城市臨海,冬天濕冷。

他一個人開車到海邊,坐在一家賣各種複古小玩意兒的咖啡廳中,隨意點了杯熱美式,靜靜看著港口拍打礁石的浪花。

日落的點已經過了,天空黑雲密布,看不見一絲太陽的影子。

梁寄沐是店裡唯一一位客人。

店主來送咖啡的時候說:“等會兒要下雨,您可以買一把雨傘再走,當然,風特彆大,如果不想淋濕,我建議您等到雨停。”

梁寄沐為他的善意道謝:“可那就太晚了。”

“我們店沒有那麼早打烊。”白胡子店主調侃說,“多等一會兒吧,聖誕夜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呢。”

Y國人的浪漫總喜歡放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說,無時無刻不期待一場緣分的邂逅。

梁寄沐沒有那個心情,也並未反駁,笑著岔開話題:“窗戶可以打開嗎?”

“如果您不怕冷的話,當然。”

窗戶打開瞬間,梁寄沐明白店主的提醒確實有一定道理。

冬天的寒風最是刺人,打在身上像被針紮。

他拉了拉領子,大半張臉都埋在衝鋒衣裡。

被咖啡杯壓住一個角的邀請函簌簌作響,讓人忍不住擔憂,會不會下一秒就被風卷走。

梁寄沐長睫下垂,冷眼瞧著,心想被卷走了也好。

省事。

可能是這地方距離教堂比較近,上帝善心大發,這個念頭剛落地,就實現了他的小小願望。

那邀請函啪嗒一聲,打過窗沿,順著窗戶縫隙飄走了。

餘夕征嚟——

梁寄沐:“……”

行吧。

他按了按太陽%e7%a9%b4,沒有追出去的打算,在感到冷之前,把窗戶合了起來。

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梁寄沐在它和逐漸冰冷的咖啡裡為難幾秒,選擇了前者。

“梁寄沐!”

剛接通,搭檔的叫喊就衝得他耳膜一痛:“你申請通過了!”

“我知道。”梁寄沐回得很平靜,“但我不去了。”

搭檔不可思議道:“你他媽……真不去?”

梁寄沐說:“不去。”

這玩意兒不規定名額,隻要有能力,一百個也招,兩百個也招。

他不去,不耽誤彆人,也不算浪費。

搭檔實在覺得可惜:“再想想辦法呢?老梁,這個真的很難得。”

再想想?

這三個字今天已經無數人給他發過了,但沒有一個人願意給他提出個方法建議。

哪怕是“我覺得你該去”這種話也沒有。

畢竟人都不敢對彆人的人生選擇負責。

梁寄沐忽然有些煩躁,開玩笑似的說:“等會先下的要是雪,我就參加。”

搭檔哽住:“這不必敗嗎?”

梁寄沐懶散地壓著眉骨:“二選一的問題,跟輸贏有什麼關係。”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在這個選擇題出現的瞬間,自己就不可避免朝著一段傾斜。

他沒有外界傳得那麼神,他也會猶豫和退卻,他不是每個腳印都踏在實地上。

如果能有個人,或者哪怕彆的什麼,能推他一下……

轟隆。

雷聲雜夾著閃電,將他的視野照得慘白一片。

梁寄沐抿了下唇,在搭檔的歎息聲中,掛斷電話。

算了,想那麼多乾嘛呢?

邀請函都飛了。

他直直腰杆,打算在暴雨下來之前離開。

誰料一隻手忽然擦過他耳朵,落在桌子上。

梁寄沐低頭看過去,驚愕地發現,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下壓著熟悉的研究院封口信。

是邀請函。

“幸虧飛出去的是信不是刀,砸我腦袋上的時候我都懵了。”那人笑了笑,英文發音非常標準,“二樓的十幾家店就你一個人,應該是你的吧?不是我說,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弄掉,哥們,你心很大啊。”

“……謝謝。”

梁寄沐下意識接過信函,沒回頭,借著美式的杯子反光,看到了一雙熟悉的棕色眼睛。

Y國真的很小。

已經是第三次見麵了。

方逾拾放下東西就收回了胳膊,抬頭看了眼窗外,挑眉道:“賞雨呢?”

梁寄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下意識就說:“聖誕節,在等雪。”

“那你要失望了,今天下不來雪。”方逾拾調笑一句,拿起手機看了眼,轉過身,“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一起等了。以後跟人生大事相關的東西收好,可彆再丟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

梁寄沐透過玻璃的反光,看到那人拿了把傘去櫃台付款,然後離開了小店。

他捏著那封信,望向門口震動不停的鈴鐺。

直到數不清的八音盒齊齊響徹在小店內。

梁寄沐驀然回過頭,店長剛好擺弄好最後一個八音盒。

獨屬於聖誕節的歌縈繞在耳邊,隻有兩人的小店憑空生出幾分熱鬨。

那些水晶球裡的白色泡沫不停跳動,晃亂了梁寄沐煙灰的瞳色。

一杯熱騰騰的摩卡替換了掉他麵前冷得發苦的美式。

“是剛剛那位客人請的。”店長說,“他給我提供了一筆可觀的收入,請求我為您下一場雪,並托我轉告您‘聖誕快樂’。”

玻璃發出“啪”的一聲。

下雨了。

在雪之後。

梁寄沐愣愣看向他,半晌,喃喃道:“我是不是該對他說一聲謝謝?”

“那位客人說,如果下次有機會在這兒再見到您,您把咖啡請回去就好了。”店長笑嗬嗬道,“雖然不太準確,但這也算是一種約定?您看,我就說多等一會兒會有驚喜吧。”

邀請函的邊角已經被捏皺,梁寄沐將其撫平,輕聲笑了起來。

“確實是很好的禮物。”

他抬起眸子,被水晶球和白色絮狀物霸占的眸中盛滿了暖意。

“聖誕快樂,先生,我該走了。”

店長看了看外麵瓢潑的大雨:“我想您需要一把傘作為聖誕禮物。”

梁寄沐搖搖頭,彎起唇角:“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份彆的禮物。”

……

方逾拾對這件事的印象隻停留在被林北謙叫走的一通電話,並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

他不知道梁寄沐的項目和他的學校有很多交集,在很多個說不出名字的時刻,梁寄沐都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

圖書館被擋住的光,演講大廳角落中的一方一隅,甚至是籃球場下的觀眾席,長達半年的時光,都有兩個人的參與。

但暗戀是單方麵的事情。

所以回憶也是一個人承擔。

不是沒有想過拉近距離,但當時事業理想和家人全壓在身上,梁寄沐不想把這些帶進方逾拾的世界。

而且那個時候。

方逾拾身邊並不缺人。

見色起意,一見鐘情,日久生情,念念不忘,久彆重逢……

偶像劇那麼多詛咒,梁寄沐一個不落,全中了。

方逾拾的世界裡,18年聖誕節沒有雪,但梁寄沐的世界裡有。

那場雪一下經年,帶來了心臟兵荒馬亂的悸動,和一條無限延展的人生軌道。

過程並不順遂

好在結局不錯。

方逾拾下意識想去碾煙頭,卻想到了梁寄沐被燙紅的指尖。

於是伸出去的兩指縮回來,方逾拾開門下車,將煙熄在專門放煙頭的垃圾池中。

“梁寄沐,”他站在機場不遠處,剛好看到一架起飛的客機,“我想去找你。”

梁寄沐問:“現在?”

“現在。”方逾拾眨眨眼,“我不想要咖啡了,你還我一句表白吧。”

“梁老師,你還沒說過喜歡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六年,遠超四年的目標期限。

他自以為的要不起的,其實早就得到了。

“你倒是會做生意。”梁寄沐對他的能力作出肯定,“行,過來吧。我讓Lee送你。”

兜兜轉轉,給航空公司貢獻年收的還是梁總。

方逾拾笑笑,掛斷電話後,成功在機場和Lee會麵。

他說:“Lee,我們先飛Y國。”

Lee之前說,梁寄沐每年年底都會飛Y國,赴一場不為人知的約。

方逾拾很抱歉的遲到了六年,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梁寄沐一個人在那家店喝的咖啡是什麼味道。

但他仍然想走一遍那人走過的路。

至少尚未完全消失的腳印,會覆蓋上他的痕跡。

雖然現在並不是聖誕節。

但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第67章

方逾拾很意外這家小店還開著。

近幾年全球的經濟波動還是比較大的, 當年市區很多常去的店都倒閉了,這種經常性無人問津的小店現在還開得那麼安穩,實在讓人意外。

Lee送他到店門口, 好意問了句:“需要陪你喝一杯嗎?”

“不用了。”方逾拾看著麵前依舊冷清的店鋪, 笑了一下,“要陪, 也該是你老板陪。”

Lee佯裝失落:“如果你不是梁的愛人, 我一定會追你的!”

方逾拾威脅道:“我可錄音了啊。”

“彆啊,我還要吃飯呢, 梁那麼有錢,我可不想丟掉飯碗。”

Lee當機立斷道歉,表示對他絕不會再有半分念想,打趣著離開, 說要四處走走散心。

方逾拾看著他背景消失,才磨磨唧唧轉回身子,站在老舊的木門口,心裡無端生出一抹緊張。

大概就是華人口中的近鄉情怯吧。

他上下看了眼自己得體的裝扮,又搓搓發麻的指尖, 才按下幾乎快要生鏽的把手。

“叮鈴。”

門口的鈴鐺晃動著,收銀台後, 有人從報紙後麵抬起了頭。

“下午好, 先生, 您是今天下午場的第一位客人。”

換人了。

不再是當年的白胡子老先生, 變成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

至於裝修……他當年來得匆忙, 沒有對這家店過多關注, 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

但大概看下來,好像沒怎麼變。

方逾拾安慰自己:隔了那麼久, 這樣已經很好。

他走過窗邊的桌子,來到收銀台邊。

“一杯……美式。”

女孩打開咖啡機:“沒問題,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方逾拾想說沒有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再買一個音樂盒。”

架子最頂端一排排的音樂盒太醒目,看外觀上了年份,但又保養得非常好。

女孩遺憾地攤手:“抱歉先生,這些是我們老板的私有物,不對外售賣哦。”

“你們老板?”方逾拾蹙眉,“您不是店長嗎?”

“當然不是,這是我爺爺的店。”女孩看他的表情,猜測道,“您認識我爺爺嗎?”

方逾拾%e8%83%b8口忽然升起一股熱意,爛熟於心的英文都打了結:“我不確定,他在店裡嗎?我可以見他一麵嗎?”

“好啊,我去喊他。”女孩從籃筐裡拿了一塊餅乾,放在他掌心,“送您塊點心,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