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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了口氣,“被他一個親戚給砸了。”

方逾拾愣了下:“你說什麼?!”

翟楠壓低聲音:“梁寄沐今天跟他媽那邊鬨掰了。”

今天的梁家不可謂不熱鬨。

梁青那邊一大堆人在家有說有笑,等了半天,梁寄沐一進門,就拿出了兩份協議。

“今天開始,渡盛不會再給周家的藝術館任何經濟和政治方麵的支持。”

在一眾匪夷所思的目光下,梁寄沐異常淡定,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咬字清晰地給他們下發通知:“藝術館占有的土地租金渡盛目前隻支付了十年,合同上還有二十年,需要你們自己家負責,如果支付不起,違約金也需要你們自己解決。”

這些說完,屋裡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梁青不可置信地推他:“梁寄沐!你在說什麼?”

梁寄沐抓住她手腕,眼神冷得和看陌生人無二:“我之前警告過您,不要招惹方逾拾。”

梁青質問道:“那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為了一個外人,要跟所有親人決裂嗎?”

“對你們來說他是外人,對我來說不是。”梁寄沐視線散漫地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再也沒有之前的尊敬和本分,“不能提供親情的親人,我不認為有存在的必要。”

“你翻天了!”梁青說著就抬起手,朝梁寄沐揮過去。

梁寄沐輕而易舉避開,眼尾垂了下去,漠然看著她的美甲:“原來他眼角的傷口是這麼劃的。”

梁青呆滯片刻,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

對上那雙不含一絲感情的灰色曈孔時,一陣莫大的恐慌忽然卷上她的心頭。

前幾天梁寄沐說要重新規定她的開銷額度,她還沒當回事,直到這一刻,梁青才意識到,梁寄沐沒有開玩笑。

他是真的要跟家裡劃清界限。

顯然,意識到這點的不止她。

整個周家都因為梁寄沐這一份合同亂成一團,吵得不可開交。

和他關係好的幾個叔叔和小輩有眼力見地去二樓避險,把戰場留給了當事人。

梁寄沐淡定地看它們把文件撕成碎片,無所謂道:“這是複印件,還有很多份,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讓助手送來。”

“梁寄沐,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什麼嗎?”年長一點的還端著架子,試圖跟他講道理。

梁寄沐這些年經曆過太多這樣的場合,已經厭倦了。

梁青身體已經很健康,他沒必要再委屈自己迎合這些人。

“大逆不道,然後呢?”他擰了下眉,朝指著自己的那個人輕瞥過去,“手,放下。”

那人麵色一僵,下意識收回了指頭。

梁寄沐這才看向保持沉默的周家家主:“不用在道德方麵譴責我,如果我真想做的絕,你們家之前以親人名義找我要的錢,我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向你們索要。現在的情況隻是因為你家有人惹我的人不開心,我不樂意伺候了,可以明白嗎?”

周家自恃清高,混跡藝術圈,從來不屑於和企業家來往。

但他們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些所謂的地位和話語權都是因為他們後麵有渡盛,有梁寄沐。

尤其近些年梁寄沐勢頭大盛,就算是外麵的人,也得顧及渡盛給他們麵子。

現在梁寄沐說要劃清關係界限,且不說那些錢和支出該怎麼解決,單說他們以後在圈內的名聲地位,都岌岌可危。

家主能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譴責地瞪了眼臉色慘白的梁青,吐出口濁氣,好聲好氣跟梁寄沐打商量:“我會管教好家裡人,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不用開這種玩笑。”

“我沒開玩笑。”梁寄沐聲音很淡,“您當然要管好家裡人,但這份文件也不是假的,馬後炮的道歉我不需要,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您年紀這麼大了,道理不會不懂吧?不管是違約金還是租金,我知道周家能承擔得起,這件事沒有回轉的餘地。”

梁青不是注重家庭規矩和尊卑嗎?

那他就給周家人一個必須管製她的理由。

話說得不客氣,周家家主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是警告。”梁寄沐手指點了點桌麵,毫不避諱道,“如果您以後再管不好您家裡人,就不隻是這樣了。您知道的,一個周家而已,渡盛說沒也就沒了。”

此言一出,剩下一點譴責和辱罵聲也消失了。

始終保持沉默的梁父看不過去,咳了兩聲試圖打圓場:“梁寄沐,你……”

“爸,”梁寄沐抬起眸子,“我不希望下次開董事會,沒有您的位置。”

梁父哽了一下,沒想到這小子連自己都威脅。

但威脅有用。

他老實閉嘴,不再吭聲。

“我話就說到這兒,以後怎麼辦,諸位應該心裡有數。”梁寄沐說完就朝二樓走,路過梁青的時候,步伐稍一停頓,輕聲道,“您有兩百萬的購物清單我還沒還,截止下周,我希望我家小拾能收到一個道歉。”

說完,對一旁悄悄看熱鬨的周奕歌招手,去二樓幫忙收拾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地方他不會再回來了。

梁寄沐要帶走的東西不多,那些獎狀他這些年看膩了,以後也不會缺這點,乾脆一個都沒帶。

整理下來,真正要帶走的,也不過幾本相冊。

周奕歌自告奮勇幫他拿東西,順便借口開溜,梁寄沐便隨他去了。

等自己去車庫開車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誰把他的車窗後視鏡還有車前蓋全砸了。

他“嘖”了聲,一邊聯係保安調監控,一邊回屋拿摩托車鑰匙。

之前接方逾拾的川崎回來停這兒就沒開走,這會兒正好騎回去,省得下次再來。

臨走前,梁青勸了他一句:“能不能彆騎車?”

梁寄沐平靜地問道:“您到底是希望我好,還是在滿足您自己的成就感?”

梁青不說話了,站在門口,臉色慘白地看著他離開。

桌子上保姆阿姨做的大餐一口沒動,至於蛋糕……

梁寄沐過生日從來沒有生日蛋糕。

畢竟那種幼稚甜膩的東西,大家都默認他“不需要”。

梁寄沐再是神仙,經曆完這一出戲也難免心情複雜。

有種解脫悵然的茫然。

從有記憶開始,梁寄沐很少有被實現的願望。

他爸爸一心撲在事業上,對家裡不管不顧,他所有一切都是梁青操辦。

家裡的電視機從來沒有打開過卡通和電影頻道,房間裡從來沒出現過積木和樂高,如果不是同學,梁寄沐曾經一度以為,這個世界上的娛樂方式就隻有毛筆、繪畫、寫作……

可他偏偏不是那種靜如止水的性格。

上了幼兒園的梁寄沐第一次接觸到拚插玩具和滑滑梯等有意思的玩具,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剛到學期末,就拿著全幼兒園唯一的三朵小紅花獎狀回到家,怯生生問梁青能不能買一套拚圖。

梁青當時震怒的眼神,他到初中還經常夢見。

梁青抖著聲音問:“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要求?”

幼年的梁寄沐乖巧回答:“老師說,可以拿著小紅花回去和家長兌換獎勵。”

梁青摸摸他的頭:“那買字帖,好不好?”

梁寄沐立即搖頭:“我有很多字帖了,媽媽,我真的很想要拚圖。”

梁青安靜片刻,忽然起身,狂躁地把貼著三顆小紅花的獎狀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她不顧梁寄沐通紅的眼眶,把人罰在門口樓梯跪著:“下學期開始,你就不用去幼兒園了,那個地方教的東西完全沒有意義,是媽媽的錯,媽媽一開始就錯了,明天開始,媽媽給你請私教。”

那是梁寄沐第一次認識到,他的母親,和彆人的不太一樣。

他被關在家裡兩年,被迫學了小學兩年的課本內容,然後就被扔去了三年級上課。

其實剛開始,他還不太能理解小學知識,畢竟年紀擺在那兒,理解力有限。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但家教老師得到過梁青的授意,每次學不會,都會用橡皮膠棍抽他掌心,為了不被打,就算當天沒學會的,他也會在晚上努力學,反複理解,直到徹底搞明白。

這樣的日子直到小學畢業,他以全市第一的畢業考試成績被市一中下發了特招邀請。

但梁青拒絕了。

他被送去了倫亞。

那時候的倫亞並不像後來這麼在意品學兼優,學校教學樓有鐵欄杆,封得死死的,不允許任何不學習的行為出現在校園內,活像一座監獄。

整座學校幾乎聽不到一絲笑聲和打鬨聲,早上五點半早讀,晚上十點放學,大多數學生回到宿舍倒頭就睡,有些甚至顧不上洗澡。

梁寄沐當時覺得,這樣也還不錯,至少能逃離梁青。

但他沒想到,一個月還沒過,校長就親自找到他,告訴他他需要走讀。

梁青站在校長身邊,慈愛又溫柔地牽起他的手,對他說:“我們回家了。”

上下學一小時車程,梁青甚至想不起來給他在附近租個房子。

去掉車程一共也沒有多少時間休息,梁青還要看著他練一小時書法,聽半小時時政新聞。

梁寄沐睡眠嚴重缺少,飯也吃得少,沒多久就進了醫院,從此落了個胃病。

可能是洗胃的感覺太不美好,睜開眼看到醫院天花板的那一刻,梁寄沐實在是忍無可忍,次日放學出了校門一路狂奔,第一次沒跟著梁青回家。

他沒有聯係任何同學,因為很清楚,大家還都小,如果梁青問對方家長,八成會敗露蹤跡。

路邊坐一個晚上,感覺比家要好。

後來梁青找到過他,母子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梁寄沐已經長大了,梁青攔不住他,礙於麵子不敢聯係老師,隻能對他發生的一切乾著急。

梁寄沐沒再回家。

住宿需要家長提交書麵文件和簽名,他沒有這個東西,隻好變賣十幾萬的手表,未成年也不能租房,就到網吧長期租包間。

除此之外,初中過得還算衣食無憂。

人被壓抑久了,就喜歡報複性討好自己。

尤其梁寄沐本身就是愛玩的性格。

他拿穩了梁青覺得丟人不敢大肆舉措的心理,跟一堆朋友天天翻牆翹課打遊戲。

初三認識翟楠的那年更甚,人幾乎沒出現在學校過。

當時他們小團體六個人,天天早上在門口罰站,晚上也在門口罰站,運氣不好翻牆被抓,就站一晚上。

那會兒倫亞還有體罰,梁寄沐不少挨鞭子。

但他無所謂,小時候被揍得更狠都熬過來了,這有什麼不能受?

梁青對這些有所耳聞,嫌他丟臉,不敢靠近學校半步,也算省了麻煩。

中途有次差點被倫亞退學,梁寄沐夥同翟楠聯係上了一個已經成年的學長,借對方成年的身份,用身上所有現錢買了個門麵房。

當時翟楠還猶豫,是梁寄沐保證下個月會有驚喜,才交出自己身上的二十多萬。

果然,兩個月不到,那片區域的地皮價格開始瘋狂上漲,梁寄沐沒有賣出去,和那位學長打商量,用這套門麵房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