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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公館時唯一帶走的與岑禮有關的東西。

公館那座半人高的城堡是岑禮送她的禮物,兄妹倆一塊積木一塊積木將這座城堡拚好。

搭好後岑禮摸著她頭頂,對她說:“我們瑟瑟永遠都是活在城堡裡的公主。”

手裡的積木長長一根,江瑟把玩了片刻便丟回鐵皮盒子裡。

現在還不是用這塊積木的時候。

臨近四月,倒春寒一過,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

陸懷硯這幾日沒來新禾府,關家兄弟早幾天來了北城。南北兩個大家族的合作,自然不是樁清閒事,常常一忙便忙到夜深。

江瑟幾次收到他信息都是在半夜。

時常是一截語音,用沾了酒的低沉嗓音同她說話。

儘是些瑣碎日常的話。

問她吃沒吃他叫人送來的東西,今天出沒出去,要不要把伽羅送過來給她玩。

半夜收到她回複時還會直接打來電話,坐在車裡笑著問她,是不是因為他不在所以睡不好。

他不在的這幾日,江瑟後半夜確實睡得不怎麼安穩,總是醒。

他便在電話裡陪她說話,等她睡著了才掛斷。

晚上陸懷硯依舊沒來新禾府,叫管家給她送來一盅燕窩羹後便在微信上給她留言,說明晚過來找她。

管家說:“小陸總本來想親自給您送燕窩羹,但老陸總臨時將他叫走了,隻好差我過來,讓您趁熱吃。”

江瑟胃口不大,這燕窩盅也就拳頭大小,恰好是她能一頓吃完的量。

她也沒問陸爺爺找陸懷硯是什麼事,吃完燕窩便回他一個“好”字。

那天夜裡陸家老宅亮了一整晚的燈。

江瑟全然不知。

到了第二日中午,沒收到陸懷硯的微信,才琢磨出點不對勁兒。

他每日起來都要同她說一句“大小姐,早安”。

即便人不在身邊,也要在微信裡用疏懶的聲嗓同她道一聲。

忽然某一日沒聽到,難免有些不習慣。

這種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最是可怕。

江瑟在他那兒養了不少習慣。

有些是他故意為之,有些卻是日積月累下的潛移默化。

她沒想為一句遲來的“早安”胡思亂想,正要撂下手機,屏幕倏地一亮。

是來自何苗的一條微信:【江小姐,師父這邊……出意外了。】

第66章 【這一程路就走到這,再見。】

何苗選擇發信息, 而不是打電話,說明張玥出的這點意外不是急事。

江瑟給何苗打去電話:“出什麼意外了?”

聽筒裡,何苗的聲音還帶著點餘悸 :“師父這幾天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 昨晚她回到家後,聽到門外那陣腳步聲停在外頭沒動靜,便打開門大聲呼救, 想趁機拍下那人的模樣。那男人想要搶師父的手機,被師父握在手裡的刀劃了下。”

確定張玥沒事, 江瑟神色一鬆:“報警了嗎?那人抓到了沒?”

“我跟師父現在就在派出所裡, 那個人被師父劃破衣服後就跑了。”何苗說,“民警說那混蛋可能是想過來踩點, 等著以後入室偷竊或者直接搶劫。”

“看清楚那個人長什麼模樣嗎?”

“沒有, 那人戴著口罩和帽子, 一直在咳嗽, 師父沒看清他模樣,這附近巷子裡的監控也沒拍到他的蹤影,民警大叔說這個人很可能是個慣犯, 專門挑單身女性下手,咱們這片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案子。”

江瑟沒說話。

眼前快速閃過張玥同她打電話時,傅韞望向她手機的那一幕。

是巧合嗎?

傅韞並不知道張玥的存在, 更不知道趙誌成殺死那兩個人是為了張玥。

若不然他不會叮囑張玥,不能讓任何知道她識得他。

假如不是巧合……

桐城那裡不僅僅有張玥,還有江川、餘詩英。

傅韞去過富春街, 也去過“忘川”。

江瑟望著眼窗外明%e5%aa%9a的春光, 對何苗道:“你把張老板帶到你家等我, 我今天便回去桐城。”

同何苗打完電話, 她坐在床頭, 握住手機靜了下來。

手機屏幕還停在她與陸懷硯的對話框頁麵。

最後一次對話,他說他今晚過來。

她應了聲好。

江瑟放下手機,並未注意到屏幕暗下的瞬間,對話框上的名字短暫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陸懷硯這條信息沒編輯完便被人打斷。

進來的人是周青,“小陸總,老陸總剛剛到醫院,正在關小姐的病房裡。”

陸懷硯指尖一頓,將手機熄屏,淡淡道:“去請醫生過來給祖父換藥。”

周青應下,見他眼下青影顯著,便問道:“需要給您送杯咖啡嗎?”

陸懷硯揉了揉眉心:“給我送杯紅茶,再送兩杯咖啡過去給關總和關副總。”

他昨夜一宿沒睡,前半夜在醫院,後半夜在老宅,天不亮又回來醫院。

昨晚北城大劇院出了樁欠薪傷人案,嫌犯拿著菜刀同鐵錘進去報複曾經的老板。

那人就坐在陸老爺子身側,混亂中,關嘉頤給陸老爺子擋了一擋,腳骨不幸被砸裂。

醫生說她至少一年不能跳舞。

對一個正值事業上升期的芭蕾舞者來說,這麼長一段空白期對她的事業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關紹崇同關紹廷從關嘉頤進手術室後便沉默了一整晚。

關紹崇本是要帶關嘉頤回港城治療,但關嘉頤執意要留在北城。

關嘉頤的父母和三哥正從港城過來,就連遠在英國的Linda也已經搭上飛往北城的飛機。

陸懷硯這杯紅茶隻喝了一半,陸行秋便推門進來。

“嘉頤的爸媽馬上便要抵達北城國際機場,你親自去接人。”陸行秋說,“小姑娘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們陸家不管如何都要表示我們的誠意。”

陸懷硯頷一頷首,淡定道:“周青已經聯係好國內外最出名的那幾位骨科專家,Mia的腳一定能治好。等她腳好了,北芭那邊我會打點好,一定不會叫她的舞蹈事業受到一分一毫的影響,我會讓關家感受到我們陸家對Mia的謝意。”

“阿硯——”

“至於我們陸氏和關家的合作,我會再讓利一分。”陸懷硯說,“您放心,陸氏是關家最好的合作對象,關家不會因為一樁意外就讓所有項目擱淺。”

“我從來沒擔心過兩家的合作,就算關家和陸氏的合作項目全部擱淺我也不擔心!”陸行秋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阿硯,對待彆人的恩情,不能用利益來算。嘉頤要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失去了理想,我至少要試著去圓一圓她的夢想。”

昨夜在老宅,陸老爺子便已經提過這事兒。

此時見他舊話重提,陸懷硯眉眼裡難掩倦懶淡漠。

“那是她對您的恩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她的夢想又與我何乾?”他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您若是覺得愧疚,您可以收她做您的乾女兒乾孫女,甚至可以將您在陸氏的股份贈與她。怎樣都成,您知道您逼不了我。”

“阿硯,我沒想逼你,我就同你談一筆交易。”陸行秋望著陸懷硯的目光清睿通透,他鄭重道,“你同嘉頤訂婚,我就從董事會退下,將陸氏完完整整交給你。關家實力雄厚,兩家聯姻,我相信所有董事都不會反對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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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氣靜靜吹著,窗光明亮,幾粒細塵在光束裡浮沉。

手機鈴聲在這片靜寂中突兀響起。

江瑟動了動眼睫,看向屏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岑禮。

她接起,溫溫叫一聲:“哥哥。”

她接電話接得如此爽快,岑禮有些意外,清潤的聲嗓難掩高興:“還以為你又要不理哥哥,哥哥剛給你發的消息你看了嗎?”

剛手機屏幕的確亮了幾下,江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直沒點開看,現在也懶得看,直接問道:“什麼消息?”

“昨晚陸爺爺同關嘉頤在大劇院那裡出了意外,那姑娘腳受了傷,還不知道傷勢怎麼樣。”岑禮頓了頓,“郭頌說她是為了陸爺爺受的傷,要是她以後跳不了舞了,陸爺爺怕是要按著阿硯的頭把她給娶回家。瑟瑟,你老實同哥哥說,你跟阿硯究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江瑟望著那幾粒浮在光裡的塵埃,說:“陸爺爺受傷了嗎?”

“沒有,關嘉頤及時擋在陸爺爺身前,除了摔倒時肩膀有些擦傷,他人沒什麼大礙。”岑禮說,“我聽說陸爺爺有意在陸關兩家聯姻後,就從董事會卸任,由阿硯做集團董事長。瑟瑟,關嘉頤有關家,但你也有岑家。你如果和阿硯……”

“我跟陸懷硯沒什麼關係,陸家和關家的事我也不關心。”江瑟平靜打斷他,“哥哥,陸懷硯的事你不需要同我說,我沒興趣知道。我隻想問你,七年前的事,你後悔過嗎?”

岑禮不妨她提起七年前的事,話音一卡,喉頭像是咽了口苦黃連。

“怎麼可能不後悔?瑟瑟,哥哥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便是當初沒有親自將你帶回來。你給哥哥一個彌補的機會,彆再生哥哥的氣了,好嗎?”

江瑟聞言便拉開櫃子,從鐵皮盒子裡取出那塊積木,輕輕攥入掌心。

“嗯,我不生你氣了。”

回桐城的最近一班航班是夜裡的七點一刻。

訂好機票,江瑟進去衣帽間換衣服,經過右側那排衣櫥時,她腳步一頓,側頭望過去。

那是一列掛得整整齊齊的男士襯衣。

他那人總喜歡堂而皇之地在她這兒留下他的痕跡。

叫她習慣他的存在,最好是習慣到眼皮一抬一闔間都能想到他。

前幾日郭淺還在問她,你同陸懷硯走到哪兒算是結束呢。

現在便是了。

他從來不曾欠過她什麼,江瑟討厭旁人欠她債,也討厭欠旁人的債。

更不需要彆人為她做犧牲。

陸氏還不是他的。

花了九年時間孤軍奮戰到今日,隻要同關家聯個姻,便能徹底掌控陸氏。

這樁婚姻一點兒不虧。

他去將他那條路走到底,她也將她自己那條路走到底。

離開新禾府之前,她給陸懷硯發信:【我們這一程路就走到這,再見。】

信息發出去後,江瑟拎上行禮去機場。

登機時間是六點三十,江瑟踩著時間進機艙。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還挺奇妙。

站在機艙口迎接她的就是去年九月遇見的那位美人空姐,隻不過這次她並未朝頭等艙張望,幾乎江瑟一進去便笑%e5%90%9f%e5%90%9f道:“歡迎登機。”

目光觸及江瑟麵龐,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睜,料想是認出了她來。

江瑟的座位在第一排左側,機票訂得急,位置是係統隨機分的。

坐下時才恍惚想起,去年陸懷硯便是在這個位置,朝她望來冷淡疏離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