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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當過傅韞幫手的人,恰好都死了。

江瑟從手機相冊裡翻出趙誌成的照片,照片裡的男人神色沉著,雙目平靜。

這是他被莫叔逮捕後拍下的照片,那時他已經吞下了一塊刀片。

江瑟盯著手機屏幕,淡聲道:“你想沒想過,那場綁架案的獵物不僅僅是我,也有可能是你。你以為你是獵人手裡的槍,但實際上,你也是一隻獵物。”

曾經她隻要看到趙誌成的照片,那些流竄在骨肉裡的火燒得她心臟都在發疼。

可現在,那些火好似再也燒不疼她了。

她放下手機,啟動電腦裡的錄像設備。

短暫的沉默過後,江瑟指尖輕輕一點,看著屏幕頂端的攝像頭緩緩道:“岑瑟,我想我已經找到他了,當初綁架你的真正主謀。”

她說著便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道:“你再等等,我很快就會帶你回來。”

再闔起電腦時,天已擦亮。

曦光明豔,朝霞瑰麗。

印著梨園街三個字的路牌靜靜佇立在早春的清晨裡,早起做晨運的身影擠在狹長的街瞿裡往往來來,說話聲談笑聲漸漸點起一片煙火氣。

江瑟端著杯紅茶安安靜靜地看著這片住了將近半年的老街區。

來梨園街的那一天,桐城下著雨,她一貫不喜歡雨天。

那時的江瑟壓根兒沒想到她會慢慢喜歡上這片陳舊又熱鬨的地方。

她來桐城便是為了找到趙誌成的過往。

如今她已經找到了趙誌成的過往,差不多該離開了。

-

梨園街四十八號院。

餘詩英一大早便起來做早餐。

昨天酒吧歇業一天,她與江川睡得比往常要早,醒得自然也早。

江瑟愛吃井水熬的海鮮粥,她正要過去院子裡提井水,門就在這時被人從外推開。

來人一身天藍色的春裝,雪膚烏發,娉娉婷婷。

進了院子便溫溫雅雅地喚了聲“媽媽”。

餘詩英“欸”一聲,笑說:“今天怎麼過來這麼早?是不是沒睡好?你爸去阿薑叔那裡拿螃蟹和蝦了,等他回來,媽媽給你熬點蝦蟹粥。”

江瑟過去給她搖轆轤,溫聲道:“我睡得挺好的,您跟爸爸怎麼也起這麼早?”

“昨晚酒吧沒營業,我們睡得早,自然也醒得早。”餘詩英提起轆轤上的木桶,笑著道,“餓了沒?要不要讓你爸給你帶兩個芝麻燒餅回來墊墊肚?”

江瑟說不用,跟著餘詩英進了屋子,給她幫忙淘米。

她從小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淘米煮粥還是平生頭一遭,好在她觀摩過江川做飯,倒也做得有模有樣。

餘詩英倚在灶台邊看她淘米,柔聲說:“怎麼忽然想要學煮粥了?”

江瑟垂著眼倒水,笑說:“粥我勉強能學得好,旁的就不行了。”

“學”不過是個借口。

江瑟來桐城這些天,餘詩英與江川不管夜裡熬得多晚,都要起來給她做早飯。

她也想給他們做一頓飯。

餘詩英聞言便往門外張了張,好笑道:“我從前也以為煮粥最容易,被你爸笑話了許久,好在他這會不在。”

日頭一點一點地往樹梢挪,母女二人絮絮說了十來分鐘話江川才拎著一竹籠的螃蟹和蝦回來。

一回來便將她們攆出廚房,接過了熬粥的活兒。

兩隻螃蟹和一斤活河蝦熬出來的粥自然鮮美異常。

江川將螃蟹殼上那點零星的蟹膏刮出來分給餘詩英同江瑟,又給她們拆了四根螃蟹腿的肉。

江瑟那碗粥裡一半都是料,銀勺一盛,雪白的蟹肉同金黃的蟹膏堆得鼓鼓囊囊的,放嘴裡一嘗,是早春才會有的鮮味。

“這時節的螃蟹還不肥,阿薑說等入秋了,再給你送兩隻膏肥肉嫩的螃蟹。”江川說,“到時候爸爸給你做薑蔥螃蟹。”

江瑟慢慢咽下嘴裡的粥,輕輕“嗯”了聲。

一頓早飯吃完,江瑟喝著餘詩英給弄的梅子茶,同他們說:“我過幾天準備回北城了。”

餘詩英以為江瑟是同跨年那會一樣就回個幾日,便道:“什麼時候回來?”

江瑟說:“還不確定,要回去處理一些事。上次不是同你們說我想做點投資麼?這次過去準備把這事落實了。”

先前江川同餘詩英備了一筆錢要給江瑟買輛好車,結果江瑟隻挑了輛幾萬塊的小電車,說剩下的錢她要拿來做投資。

兩人對幾個孩子的前程雖然關心,但從不插手。

江冶要打電競,江棠要做舞蹈演員,他們從來沒有阻撓過。這會聽江瑟說要回北城搞事業,再舍不得也是支持的。

江川便道:“錢夠不夠?要是不夠爸爸把這院子拿去抵押,反正以後這屋子也是留給你。”

江瑟說:“我還有些存款,足夠了。”

她頓了頓,又抿了一口茶,微笑道:“我想將我們‘忘川’的酒推出去,這事兒還得經過你們同意。”

江川同餘詩英俱都一愣:“你想投資的是‘忘川’的酒?”

江瑟頷首道:“畢竟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酒方,‘忘川’的酒很有特色,味道好風格又獨特,我有信心能打造出一個我們家獨有的品牌。”

餘詩英:“怎麼不可以,我同你爸爸隻會調酒和經營酒吧,要是哪日我們‘忘川’的酒變得家喻戶曉了,我可算是沒辜負我們餘家的老祖宗。”

江瑟笑道:“就是得改個名兒,不能叫‘忘川’酒。您覺得‘富春河畔’如何?”

“富春河畔……”餘詩英喃了幾遍這名字,眼睛一亮,笑說,“餘家第一壇酒便是用富春河水釀出來的,這名字貼切。我們餘家酒坊從前就叫老餘家,我同你爸爸鬨分手,回來繼承你外婆留下的酒坊時便改了名字,叫‘忘川’。結果你爸追了過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江瑟離開北城那日,岑喻便同她提過,叫她一定要問問老爸老媽關於“忘川”這名字的由來,說是個有趣的故事。

原來是這麼一個故事。

江瑟低頭抿嘴笑,給江川留了點老父親的麵子。

往後幾天,江瑟基本都在處理各種各樣的文件,錦繡巷三十九號的拆遷協議因著李瑞一路放綠燈,一個月才能走完的流程生生縮短到不到一周。

拆遷款打到江瑟賬戶上的那日,她去找了張玥。

張玥這兩日接了幾個老顧客的單子,沙發上堆滿了布匹、彩線和七零八碎的碎布帛,江瑟過來時,她正忙裡著慌地給她收拾個能坐的地兒。

江瑟看著那些裁到一半的布料,說:“不用收拾,我說會話就走。”說著便挨著一團碎布料顧自在沙發坐下。

張玥給她倒了杯溫水,說:“是錦繡巷三十九號的事兒?”

江瑟接過水杯,“不是,錦繡巷三十九號我已經處理好了,以後不會再有那家店。我今天來是想同你商量新的旗袍店的事兒。”

張玥怔了怔:“新的旗袍店?”

“張老板忘了?”江瑟揚眉一笑,道,“我想投資‘張繡’,我說的是你們張家的這門繡藝。舊區改造的規劃文件我看過,以後的蓮安舊區雖然不會有錦繡巷,但會有新的商街商圈。張老板是想將‘張繡’開在這裡,還是換個地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張玥望了望那些剪裁到一半的布帛,又望了望江瑟,說:“江小姐真的決定了要投資‘張繡’?”

江瑟頷一頷首:“張老板,我從來不做賠本生意。我看中的是你的這門技藝,以後不僅你是張繡的老板,我也是。技術層麵的事兒你來把控,但經營層麵的事兒得聽我的。”

她說到這便頓了一頓,認真道:“我既然投資了便一定要有回報,我希望有朝一日,彆人說起旗袍,首先想到的是我們張繡。張老板,你能做到嗎?”

張玥雙耳轟轟的。

剛才江瑟說的那句話,幼時母親也曾說過——

“咱們張繡的旗袍誰穿誰知道,這十裡八街的人都說要買旗袍,還得來張繡。”

%e8%83%b8口像是被什麼燙了下,她呐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會儘力。”

江瑟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莞爾道:“這是合同,我出資,你出技術。我負責經營,你負責設計。你先彆著急著簽,尋個律師好好過過眼,覺得沒問題了再簽字。想好了要在哪裡開新的門店便同我說,我儘量在離開桐城前將這事兒給敲定了。”

張玥從合同裡抬起眼,詫異道:“你要……離開桐城?”

“嗯。”

“那你會回來嗎?”張玥默了默便笑道,“我從小到大好似都這樣,隻要彆人一同我告彆,我就再也遇不見那人。我父親、母親還有……阿誠都是。”

“當然會回來。”江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溫水,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不回來怎麼同張老板合作開旗袍店?你放心,我不在桐城的這些日子,會有人代替我跟進所有的合作事項。等我回來時,旗袍店肯定開張,到時候你得喊我一聲江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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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來桐城的時候,隻拎著個行李箱便來了。

她從來沒拿這裡當做她的歸宿,也知道自己遲遲早早會離開。隻是來的那時從來不曾想過,離開時會有這麼多的手尾要處理。

錦繡巷、富春街、梨園街。

梨園街那位給她送過西瓜又送過金桔的十一嬸曾同她說,我們桐城的這片老區,每條老街都有她的故事。

江瑟不由得想,她如今是不是也算是這些故事裡的一員了?

三月的第一個星期,江瑟好似又回到了剛接手弘盛的那段時光,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

七號晚上。

江瑟剛同韓茵約好了明兒去寒山寺陪她吃素齋,鄭歡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十年前沈鏘的確離開過柏縣,走了將近半個月。沈鏘這人自從盤下啤酒廠後,幾乎天天都要去廠裡盯著,一走走半個月十分罕見,外貿公司老板的那樁命案恰恰就發生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不過老於叔沒找到他在榕城出現過的痕跡,”鄭歡說到這便輕輕歎了口氣,“不得不說,不管是趙誌成還是沈鏘,這兩人都十分擅長隱匿自己的蹤跡。”

外貿公司那樁殺人案,鄭歡是親自同老於叔他們一起去榕城調查的,也看過當年的卷宗。

整個犯罪現場處理得非常乾淨,彆說指紋了,連個腳印都尋不著。

從兩名死者的傷口看來,動手的是同一個人。死者身上的傷口幾乎都一樣,兩刀便斃了命,每一刀都是致命傷。

十年前的榕城工廠多,湧到城裡打工的外來人口也多,治安稱不上好,流竄犯罪的案子層出不窮,入室搶劫、殺人的案子也不少見。

當時警察便是將這樁案子和彆的入室劫殺案放一起調查。

“即便旗袍店那位老板能作證是趙誌成殺了他們,但也隻能查到趙誌成,他背後的人線索斷得太乾淨,在趙誌成同沈鏘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