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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聚集了不少看熱鬨的百姓,他們一邊瞠目結舌議論排場氣派,一邊好奇馬車裡的人是誰。

今日陳國皇室不曾到場,就連陳國官員也沒來送行,引得百姓諸多猜疑。

餘星的馬車停在寶馬雕車前,車一停下,餘星心臟猛地一縮,帶著痙攣的疼痛,讓他坐立難安。

他知道自己很快會被帶去禹國,隻希望小貴不被餘毅中刁難,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些後悔剛才和餘毅中撕破臉皮,不然小貴還能在府裡好好生活,不至於任人欺壓。

此時,精致鑲金玉的馬車上下來一男子,男子一身內斂玄色緞袍,身長九尺,腰窄腿長,肩背筆挺,豐神如玉,棱角分明,麵若刀削,神情冷漠,那雙眸子幽暗深邃,如同深淵中沉睡的猛獸,餘府眾人看得心驚膽戰。

男人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來到餘星馬車前,白繆翻身下馬,快速來到馬車前,躬身掀開車簾,卻見馬車內少年被綁了個結結實實,嘴裡還塞著一團白布,男人眸光森寒,白繆當即一腳揣向家丁,家丁嚇得一個哆嗦,跪在地上不住求饒。

白繆沉聲道:“把人都喚出來。”

家丁連連稱是,一瘸一拐進了餘府側門。

不多時大門從裡麵打開,餘毅中帶著眾人出來,正想和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說上幾句話,男人一個冷眸掃來,瞬間像被猛獸勒住脖子,無法動彈,更發不出一點兒聲響。男人不去看他們戰戰兢兢的模樣,將眾人交由白繆處理,便踏上馬車。

馬車內,餘星瞳孔瞬間睜大,麵前的男人實在太高大,他彎腰出現在逼仄的馬車裡,天光儘數被堵在身後,餘星逆著光看去,隻覺得男人身長手長腿長,身量筆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寒氣,令他連連吞咽口水,屁股不由自主朝裡麵挪了挪。

男人嘖了聲,似乎在嫌棄馬車太過矮小,他大長腿一邁便到餘星跟前,微微彎腰頎長分明的手指摘下餘星嘴裡的布團,食指指腹輕輕擦過餘星上唇,冰涼的手指帶著淡淡的香味,令餘星忍不住抿了下唇。

男人解開餘星身上的繩子,不由分說握住他的手,在餘星愕然的眼神中,慢慢湊近,餘星一個激靈腦袋往後躲去,男人意識到什麼,停下前傾的動作,右手拇指落在少年略顯乾燥的唇上,男人冷淡的眼中沒有半點輕視,他注視著少年,在少年略顯慌亂的目光下,拇指一點點劃過唇瓣。

餘星:“!”

餘星尚未反應過來,男人又牽起他手,觸?感一片冰涼,男人拉著他起身,牽著他下了馬車,餘星反應過來時,便見不遠處餘毅中和餘樺瑟瑟發抖的模樣,餘家家丁倒了大半。

小貴連忙喊道:“少爺。”

餘星轉過頭,看到眾人裡的小貴,又扭頭看男人,眼中滿是期待,男人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朝白繆頷首。

餘星:“?”

餘星正想說什麼,男人將他拉入清香撲鼻的華麗馬車內。

馬車裡五爪金龍鏤空金玉香爐內傳出陣陣清香,男人反手關上擋板,幕簾垂下,擋住了紅漆擋板,馬車很大很寬,有餘府數個馬車那麼寬大,天頂很高,不用擔心撞到頭,馬車內鋪著翠菊與百合花瓣。餘星挺喜歡百合花的,可惜院子的那盆百合沒能帶走,他小心翼翼走了進去,避免踩到花瓣。

男人忽然問:“不喜歡?”

他的聲音如同給人的感官一般,寒氣逼人,冷風如刀,冰霜似劍,餘星雙腿微微發軟,半響憋出句,“喜、喜歡。”

馬車一側放著張高足榻,上頭鋪著羊毛毯,另一邊擺放著憑幾,和一個沒見過的家具,憑幾上是個圓形魑龍銅鼎爐,正煮著茶。

男人走在前麵,餘星看不清他表情,但能感覺到自己在說出喜歡二字後,男人步子稍微頓了頓。

男人拉著餘星坐在中間的羅茵軟坐上。

馬車兩邊各開一窗欞,兩側綢幔垂落,擋住外頭日光,也擋住了蕭瑟秋風。

男人依舊握著餘星的手,這時外麵響起叩叩聲,男人起身到窗邊,掀開綢幔,推開窗,外頭響起蘇遠山的聲音,“已準備妥當,請陛下示下。”

“啟程回禹國。”男人冷聲道。

蘇遠山:“是。”

男人回到餘星身邊坐下,餘星剛才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察覺車軲轆動了起來,便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剛才——我是說小貴他——”

男人注視著餘星明亮的眼睛,在少年的凝視下,拉過他的手撚在手裡把玩,餘星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頓時忘記想說的話,男人盯著他微微泛紅的耳垂,沉聲道:“他在。”

餘星:“!”

男人不再看他,聲音依舊清冷,“回禹國。”

餘星等了會兒才明白,男人這是在回答先前的那個問題,而“他在”——是說小貴也被帶走了?

大軍出發回禹國,浩浩蕩蕩數百人,城門守衛不敢阻攔,將城門打開,看著寶馬香車駛出京城,長長的隊伍迎著斜暉向前,最終化為一團黑點。

雲惹低空不更飛,班班紅葉欲辭枝。

秋光未老仍微暖,恰似梅花結子時。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第15章 【禹國】(捉蟲))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

人煙寒橘袖,秋色老梧桐。

坑坑窪窪的官道上,駛來一輛寶馬鈿車。白繆身著藏黑武袍,與寶車傍行,其後跟了輛普通馬車。

數百將士手持長刀,墜於馬車後。

七/日下來他們經過北州,南行至涼州,抵達衛陽縣後隻需兩日便可到安陽縣。

餘星不曾遭受設想過的折磨,對方甚至還會給他煮茶。

他頭次吃這種茶,以前他喝的都是粗茶,像這種餅茶他還是頭次見。男人的手細長白皙,根根分明,好看的食指和中指撚著餅茶,丟入釉色青瓷茶釜內,沸水翻滾,男人取出白瓷瓶,餘星看他往茶釜內灑入細鹽。

細鹽紛紛揚揚似白雪,男人見他好奇,便把白瓷瓶放他手心。

餘星:“?”

餘星拿著白瓷瓶,觸?感冰涼細膩。

男人側頭看他,隨後將橘皮、薄荷、桂皮依次加入茶釜,片刻後揩開表麵黑色茶沫,留下白色茶沫。

男人取過青白茶盞,將茶湯盛入茶盞內,再遞給餘星。

餘星連忙道謝。

男人微微皺眉,餘星見狀咽了咽口水,數天過去他仍舊怕男人,更彆提皺眉的男人了。

餘星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想到男人對他很和顏悅色,不惜把床讓給他,步子瞬間一頓,繼而默默收回腿。

男人把銀匙放茶盞裡。

餘星明白了,這是讓自己吃,他小聲道:“謝謝您。”

男人臉色越來越陰冷,餘星瑟縮了下,男人這才轉過身給自己盛了一盞。

車輪上裹了鹿皮,一路過來也不顯得顛簸。

餘星端著茶盞坐在幾案前,男人在他身邊盤膝坐下,察覺到少年細微變化,傍靠的動作一頓。

男人端起白瓷茶盞,起身到窗邊坐下,餘星偷偷看了眼,見男人背對自己,這才鬆了口氣,大口大口吃起來。

這些天他跟男人的交談僅此於道謝,他不知到了何地,也不知男人姓名身份。

想到這裡他偷偷看了男人一眼,從他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男人淩冽的側臉,然而隻是個側臉,就讓餘星快速挪開視線。

身後傳來冷清嗓音,“不用對我道謝。”

餘星:“?”

祁野對上少年不解的表情,不打算多做解釋。

餘星猶豫半響,巧唇翕動,“那個……我叫餘星……”

餘星得不到回應,等了會兒才轉過身,背對男人,身後忽然響起低沉嗓音,“我知道。”思兔網

餘星驀然轉過頭,眼底如同星辰般明亮璀璨。

男人片刻道:“祁野。”

餘星微愣,旋即反應過來。

心底呢喃“祁野”,餘星覺得祁野就跟他名字一樣,狂野不羈,矜傲又帶著君臨天下的威儀,是神俱來的王者。

他曾見過陳國皇帝,老皇帝膚色蠟黃,臉上堆滿褶皺和老年斑,雙眼渾濁,瘦骨嶙峋,肩背傴僂,哪有王者風範,與眼前硬朗淩冽的男人相比判若雲泥。

馬車通宵旦達前行,數日後抵達衛陽縣,蘇遠山帶著幾名士兵補充食物和水。

祁野問:“下去麼?”

餘星搖頭。

祁野不再多說。

一行人繼續趕路,離陳國京城越來越遠,餘星有時會透過窗欞看外麵,偏遠鄉野,農夫挑著扁擔,黑臉上布滿皺紋,婦人背著背簍,老嫗岣嶁著身子,來來往往的行人皆愁容滿麵。

餘星在安陽縣裡,看到遭富人狠狠欺淩的百姓,一路過來他看到太多的不平,也看到了陳國偏遠地區的窮困潦倒,同樣看到了人命危淺,朝不慮夕,命如草芥。

想到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心裡感慨萬千。

離禹國越來越近,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他拿餘光偷看男人,男人依舊坐幾案前看書,渾身氣勢凜然,給人不好相與的感覺。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餘星漸漸不抵觸和祁野同乘。

九月初一行人出了陳國,進入禹國地界,進入禹國後行軍速度就慢了下來。餘星時不時掀開幕幔看沿途景色,一眼望去全是綠茵茵一片,間或白色一片,餘星不認識那些矮小的作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祁野的視線從奏疏上移到少年臉上,見他滿是好奇,隨之看了過去,“菘菜。”

餘星這次很快反應過來,將這個名字默記於心,祁野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心下有些好笑,麵上依舊淡然,“從前沒見過?”

餘星老實搖頭,“陳國隻有青菜。”

從他有記憶開始便一直吃得青菜。

馬車驟然停下,外麵響起恭敬聲,“主子,前麵是個村落,今晚要在此處借宿麼?”

進入禹國,眾人放鬆戒備,先前在陳國擔心會有人行刺。

祁野瞥了餘星一眼,沒從少年眼中看到不滿,才淡淡吩咐,“找村長或裡長借住一宿,其餘人等蘇遠山安排。”

“是。”白繆應下,騎著馬到後麵那輛馬車。

餘星望向窗外見到了道路兩旁全是田野,一眼望去翠綠欲滴,間或蔥白,十分養眼。

紅日西沉,斜暉更落西山影。

軲轆緩緩轉動,複又停下,外麵傳來叩叩聲,祁野撤下門板,掀開帷幔,扭頭示意餘星跟上。

餘星老老實實跟著下馬車,一出馬車隻覺得清爽新鮮,餘星大大地吸了口氣,蘇遠山也從馬車出來,他一邊舒展雙臂一邊朝祁野走來,對著祁野行了叉手禮,祁野略一頷首,神情不變。

蘇遠山赫然轉身朝餘星行了個長輯,餘星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蘇遠山行完禮,見餘星一臉愕然,方知自己唐突了,正想說些什麼,祁野自然而然牽起餘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