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司令當時踢了一腳,才讓他打偏了。
再後來,老司令跟上級溝通後,就有了一場針對流氓地痞的嚴打。
至於楚青圖,明麵上報亡,但他本人卻進了基地。
那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他一呆二十年,苦行僧一樣,無欲無求的。
而薛昶在頭一回查到這個人時,第一感慨的就是:他可真是不孝。
要知道,他爹還活著呢,兵團一直在經他爹寄撫恤費。
他自己也活著,卻二十年報死,已經做好了一生不與其見麵的打算。
就說他狠不狠。
而上回說起女兒,他堅持說死了,薛昶也就罷了。
但現在有證據呀,有照片,他爹,他女兒都在上麵,他都不看?
“小楚同誌你怎麼回事,你這心是石頭做的吧,你這是不打算認親人?”薛昶提高了嗓門我。
楚青圖驀的聲粗,卻問:“她跟誰長大的,她媽媽嗎,也是地富反壞階級嗎,她能讀書,能上學嗎,能參加工作嗎,她……”
他哽噎了兩聲,又試探著問:“還需要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嗎?”
目光相接,對視的刹那,薛昶心中突然浮起一股徹骨的寒意來,打了個寒顫。
正所謂山中無甲子,寒儘不知年。
楚青圖進基地的時候正在鬨革命,批地主,鬥□□,打牛鬼蛇神。
他在那個年代是勞改犯,而他的妻子,是資本主義大小姐。
他們每天都在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那是他最怕的事。
可現在呢,講的是凡事往錢看,爭做大富翁,人人又搶著當地主。
楚青圖在他的專業領域當然很牛,他是整個生化基地的骨乾力量。
但他的意識被時代甩的太遠,他內心根植的恐懼,也跟現實早就脫結了。
時代的車輪滾滾碾過,隻留下滿身傷痕的人們。
薛昶再塞照片:“看看嘛,照片上還有你爸呢,還彆說,你家老爺子可真是,龍驤虎步,一身霸氣!”
說起他爹,東海那位活龍王,啪的一聲,楚青圖手裡的眼鏡杆斷了。
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是拒絕,是排斥,也是抗拒。
不過對於孩子的好奇終是戰勝了他對父親那種複雜的拒絕和抗拒。
他伸手來接照片。
那是一張過年時全家聚在一起拍的照片。
楚青圖掃了一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忙又戴上眼鏡,眼鏡啪一聲掉了,他又夠書桌上的一副新眼鏡,這一看,瞳孔地震!
因為照片上不但有他爸,竟然還有他爸的死敵柳連枝。
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並肩坐在一起,笑的從容而又平和。
就好像交纏幾十年的爭鬥,鋒尖對麥芒從未發生過似的。
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又是誰,能讓他們倆坐到一起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女孩子的臉上,那是個格外特彆的女孩子。
她的眼神凶凶的,正在瞪他老爹,唇角卻又似笑非笑,滿臉寫著嫌棄。
而在看到女孩子的一瞬間,楚青圖仿如深埋流沙中不知多久的壁虎,終於能從地底鑽出了頭,猛吸一口空氣。
是了,那確實是他的女兒。
雖然他頭一回見,但他確定那是他的女兒。
多神奇,他的女兒竟然敢那麼瞪著她暴戾乖張的爺爺看?
這還沒完。
薛昶點了支煙,見楚青圖直勾勾望著照片,笑著說:“猜猜她在乾啥工作?”
楚青圖皺了一下眉頭,又搖了搖頭。
薛昶拍拍大腿:“當年我那痛風你記得吧,骨頭縫裡麵長石頭,哎喲喂那個痛呀,就是她給我灸了一針,配了些藥,好了。”
楚青圖點了點頭:“她竟然已經參加工作了,還是個中醫。”
“對了,你猜她還會乾啥?”薛昶在笑,但眼睛紅的厲害。
楚青圖沒說話,目光回到了照片上,就聽薛昶哽噎著說:“她能放翻我!”
楚青圖驀的回頭,一臉疑惑。
“你閨女練了一手好拳,真的能放翻我。她能放翻老子。”薛昶說著,哽噎了片刻,一大老爺們,嚎啕大哭了起來。
楚青圖記得他說過,他的妻子沈慶儀還活著。
他當然還想問更多的消息,可看薛昶哭的那麼傷心,他一時間問不出口。
而整整二十年了,他的妻女還活著,他的女兒竟然能跟他爸坐上一張桌子?
那他的妻子呢,她人在哪裡?
楚青圖於他的家是那麼的好奇,急切。
急切的想知道一切!
不對,他想回家,他想立刻就回家!
……
再說林白青這邊。
今天周末,她專門在家等了一整天,但並沒有再等到邊疆來電話。
當然,楚青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以為妻女俱亡,結果大漠二十年,不但有女兒,孫女都有了,他一時間估計接受不了,得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接受。
林白青讓顧培打聽了一下特殊部門的工資,發現還挺高的。
就她爸那種部隊籍的科研人員,工資跟大學高級教授同檔,一月應該在兩千元左右,所以原則上她爸應該不缺錢。
不過凡事要往最壞處打算。
所以她又翻出薛昶的地址來,到郵局給薛昶彙了兩千塊錢。
隻要薛昶能讓楚青圖從基地出來,兩千塊足夠他買機票,回東海,回家來。
當然,涉及保密單位,她爸又是搞生化武器研發的,估計一時半會他回不來,林白青暫且就把在工作方麵尋求爸爸幫忙的事給撇下了。
那位女博士的%e4%b9%b3腺癌,她準備單靠自己,以她自己的中醫手段來治療。
而那個手段說來比較讓人頭痛,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個毒方!
……
關於爸爸還活著的事,她肯定要告訴二老和沈慶儀。
正好媽媽是後天的飛機就會回來,也說好了,一來就會到靈丹堂。
再加上柳連枝這兩天身體不舒服,在做針灸,林白青就打算後天等媽媽來了,一家團聚時再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而因為柳連枝身體不舒服,單讓保姆帶著又不放心,正好今天林白青要去尋一味藥,乾脆就又掛了診牌,自己帶著孩子出門采藥去了。
上輩子因為沒有孩子,每個月林白青都要抽那麼兩天的時間專門出門采藥。
花國疆大物博,各地植被當然不同,所產的中藥也不儘相同,不過東海是塊風水寶地,越到山裡頭,溪水邊,越是有些好藥材。
原來的林白青出門不方便,但現在有柳連枝的車,喊上司機,也就可以輕輕鬆鬆出門了,她去的也不遠,其實就是安陽縣,她曾經的老家。
這一片因為山高林深,常有些好藥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白青運氣也不錯,進山後就在一塊溪流旁,采到了一大筐的藥材。
楚楚也算嬰兒中的王者了,生來還連路都不會走,就跟著媽媽爬山越坎,大山森林全見識過了,小家夥頭一回外出,樂的一路伊伊呀呀的。
趕傍晚回到藥堂,正好一幫實習大夫還沒下班,林白青遂喊了大家過來,要讓實習大夫們看看自己今天新采來的藥,七葉一支花。
一幫實習大夫才在學中醫,隻懂得學校的教本宣科,其中一個說:“這藥咱藥堂不就有嘛,林大夫您乾嘛非要自己出門去采一趟?”
另有個小女孩知識麵更豐富一點,說:“我看您給有些%e4%b9%b3腺癌患者就開過這個藥,就是咱藥堂自己的,是市場上沒貨了您才自己去采的?”
穆成揚也正好收拾完下樓,他更懂,一看,試著說:“你是給那個馬上要來看病的,得了%e4%b9%b3腺癌的外國女博士準備的吧,純野生的七葉一支花?”
幾個實習大夫對視一眼,因為知識層麵的不同而誤解林白青了。
而且誤解的有點不太地道。
一男實習大夫試著說:“是因為咱們頭一回接待洋病人,您怕市場上的藥不好,才專門自個兒去采的藥”
另外幾個實習大夫有點吃驚,心說不會吧,林東家不像個崇洋%e5%aa%9a外的人呀。
這涉及到二十年後的醫學知識,劉大夫也不大懂,但立刻說:“不可能。”
但也問林白青:“咱藥堂就有七葉一支花呀,你怎麼想起來專門去挖它的?”
林白青拈起一支藥來,說:“因為病人已經動過手術,且已經化療,放療過了,而化療和放療是近代,從西方發展起來的治療手段,它會改變整個人體環境,而應對這種改變,咱們中醫並沒有適應的老方子,我目前也正在琢磨,嘗試,就比如七葉一支花,它於彆的%e4%b9%b3腺癌並不適用,但於炎性%e4%b9%b3腺癌有奇效。”
見實習大夫們皆在點頭,她又說:“目前藥堂的七葉一支花都是家培的,你們可以對照著嘗一嘗,就會發現,藥堂的隻是微苦,而我采來的特彆苦,相應的,我采來的藥性更好,毒性也更大,而藥堂現有的,毒性和藥性都會低得多。”
七葉一支花有毒,當然不能吃,但大家都是中醫大夫,嘗藥是他們的基本工作,更何況東家這是在教他們知識,所以大家一人揪了一點在嘴裡嘗著。
穆成揚揪的最多,嚼著嚼著,突然說:“師妹,這七葉一支花既是中藥,也是毒藥,咱們國人是習慣了,大夫開啥吃啥,你說人家外國人,還是博士呢,會不會一聽成份有毒,人家就不敢吃了?”
劉大夫也說:“外國人的理論可跟咱的不一樣的。”
病人馬上就要來了,她會是林白青這輩子,第一個接診的西方人。
但跟上輩子,她隻是接診了一個普通病人所不同的是。
這個病人是個極凶險的炎性%e4%b9%b3腺癌,還是放療後。
在西方,現代醫學其實已經宣告不知,給她算好生命終止期了。
對方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來花國嘗試中醫,其實抱的也安慰療法的心態。
這時林白青給人家開的方子裡有毒藥,人家能接受嗎?
而且劉大夫是個婦科老大夫,但現在林白青所涉及的,是她從來沒有學習過的領域,所以她還得問問:“小林,你這方子真的可行嗎,我可沒這樣開過藥。”
林白青笑了笑,對大家說:“等病人來了,隻要她願意接受治療,我會把整個治療過程跟大家細講的,這是個新方子,大家跟著我,一起驗證吧。”
畢竟她是東家,而且說了是要驗證新方子,也是要大家學習新知識。
穆成揚就率先說:“可以呀,到時候你隨治隨講,我也跟著學一學。”
幾個女實習大夫頓時吃吃笑了起來,一個說:“穆大夫您是個男大夫呢,就彆學治療%e4%b9%b3腺了吧,聽起來怪怪的。”
還有倆對視,撇嘴,一臉嫌棄。
穆成揚純粹隻是想學技術的,怎麼莫名其妙的,好像就變成流氓了?
聊到這兒,大家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