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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今天幫你小姑治了病,帶她吃點好的去,完了我報賬。”三爺說。

顧衛國說:“不用,我有複員金,不花三爺的錢。”

他心說終於找到機會,能跟林白青好好處一處了。

但他熱臉貼過去,林白青卻是冷臉,她問:“衛國哥,聽說你前幾天進局子了,為啥進去的?”

關於他被拘留一事,顧培還不知情。

聽說顧衛國一退伍軍人居然被抓去拘留過,眉頭就皺起來了。

顧衛國依然在立正,麵不改色:“剛退伍悶的慌,出去走了走,被公安當成犯罪分子抓起來了,我也不想給公安乾警添麻煩,再說了,蹲局子跟關禁閉也沒啥兩樣,就當關了個禁閉,到期就出來了。”

明明他是三爺托了關係才放出來的,但三爺也說:“白青,我來給衛國做證吧,他是誤抓,也就七天,時間到了就出來了。”

林白青就知道,要沒有能一招致命的理由,三爺是會偏袒顧衛國的。

畢竟他是顧家唯一當了兵的孫子。

她說:“娟子姑姑病的那麼厲害,衛國哥可能心情很好,還能吃得下飯,但我沒心情出去吃飯。”又說:“小叔,我送送您,咱們再聊點醫學方麵的問題吧。”

顧培點頭:“可以。”

顧衛國也想跟著:“小叔,我也送送您?”

顧培上下打量,這個侄子在他眼裡是人妖,他最不喜歡的一個。

“不用了。”他冷冷說完,轉身走了。

顧衛國再度傻眼:這怎麼跟夢裡完全不一樣呀,他根本找不到接近林白青的機會呀。

……

倆人並肩走著,顧培心裡疑問很多,但基於對另一個醫生的尊重,不好問。

不過就在這時,林白青示意顧培等一等,從包裡拿了筆記本出來。

一摸筆,沒找到,遂問:“小叔,能不能借您的筆一用?”

顧培打開背包,翻了支鋼筆出來,先找出一張衛生紙把筆尖擦拭乾淨,遞給了林白青。

但這時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小姑娘要做什麼。

林白青先是在紙上羅列了今天的中藥方子,中藥份量精確到了克數,然後是她所用的中成藥,這個方子顧培是陪著她一起辦的,可以確定她寫的分毫不差。

但接來就讓顧培驚訝了。

因為林白青把第二天自己所要用的藥,克數,以及中成藥和它的性能,君臣輔使之間的相互關係,洋洋灑灑,全部羅列了出來。

然後是第三天的。

寫完之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把紙撕了下來,遞給了他:“這個方子是我自己慢慢摸索出來的,我們中醫講究一人一經方,所以它並不一定適合所有的癲癇患者,但像娟子姑姑這樣隻有心理創傷,大腦沒有實質性損傷的可以一試,小叔您要對這個方子持有懷疑的話,可以在軍醫院做一下小白鼠實驗,以論證方子的可行性。”

又說:“您如果還是不信,也可以找軍醫院的老中醫們一起討論,論證一下。”

顧培說:“既然是你自己的方子,會牽涉到藥品專利的,應該不宜公開吧。”

林白青揚起頭,兩隻俏麗的杏眼,笑眯眯的望著顧培。

直看到顧培心如小鹿亂撞,怦怦跳了,才又聲音甜甜的說:“我信任小叔,相信您不是那種人。”

雖然一組治療方案要論證,單憑一個病例並不行,而是需要大批量的數據支持。

但一旦它被論證可行,隨之而來的就是知識產權。

知識產權關係最直接的就是金錢,而伴隨著金錢的,往往就是利益糾紛。

在國外,各大公司為了爭奪藥品的知識版權,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

林白青這個治療癲癇的方子如果被確定可行,那就是一份巨大的中醫專利。

按理她應該珍藏好,不給任何人看。

但她居然相信他?

顧培驚訝的望著這個女孩子,無疑,從中醫診療到針灸,她的水平無可挑剔。

可她在保護自己的知識產權方麵也太天真,太草率了。

萬一他卑鄙一點,拿方子申請專利,他可以賺一筆大錢,而她,一無所獲。

雖然林白青願意信任了,給他方子,但這方子顧培不能收。

他把紙還給了女孩,並說:“這是隻屬於你的東西,一定要保護好它,等有機會,你可以為自己審請藥品知識產權專利,屆時如果需要我幫忙,隨時找我。”

“嗯,好的!”這身懷醫術的女孩謙虛而乖巧,又讓顧培心中莫名生憐。

倆人已經走到靈丹堂門前了。

她忽而止步,笑問:“小叔知不知道這藥堂是哪一年建的?”

這個顧培當然知道,他說:“始建於1930年吧,建成於1940年。”

推開後院門,林白青又說:“您還沒進過診堂吧,要不咱們進去走一走,看一看?”

顧克是49年被國軍政府抓到對岸去的,在那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靈丹堂。

所以這是顧培父親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但迄今為止,他沒有進過診堂。

隨著林白青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已經被磨穿,坑坑窪窪的木地板,再是樓梯,也朽朽欲墜,聞之一股腐氣,這藥堂已經破舊不堪了。

顧培對中醫不甚感興趣,但突然看到樓梯下麵立著一塊被燒焦了的匾額,走了過去,手撫上,回頭看林白青:“這就是1929年著火時被燒焦的匾額?”

林白青說:“大家都知道靈丹堂在29年著過一次大火,但大多不知道火是什麼原因起的,小叔您知不知道,要不要我跟您講一講?”

顧培是知道的,因為關於1929年的那場大火,顧克曾跟他講過很多次。

據顧克說,在1929年,當時執政的國民政府提出了興西醫,滅中醫的口號。

然後就立法廢止了中醫,全盤引進西醫,並把國內幾乎排得上號的大中醫堂全部關停,所有的古醫書籍一律查抄出來,當場放火,焚之一炬。

如果還有人膽敢悄悄行中醫,開中藥,一律收監,判刑。

而當時的中醫們要出診,都要先寫一份遺書。

東海市所在的廣省自古就是除首都以外的第二大中醫省份,而當時的靈丹堂有專職醫生十幾個,學徒上百,是廣省當仁不讓的天字第一號大中藥堂。

但因為國家禁止,以及進步洋學生們的反對,它也被迫關門了,醫生們也全另謀生路了,也是自那以後,顧家子孫輩,也就沒人學中醫了。

顧培轉頭去看牆,就見牆上有方木牌,上麵雕著一行字:本藥堂概不接待RI籍患者,還請日籍友人見諒!

看到這個,他又愣了一下。

因為雖然顧克一直說靈丹堂有條規矩,不接診RI本患者。

但顧培沒有想到,這條祖訓居然是刻在牆上,而且是直接掛在診堂裡的。

其原因他也知道。

這關係著他的祖父,顧耆之死。

還是在1929年,在國民政府瘋狂剿滅中醫的大背景下,據顧克說,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國民政府在全國轟轟烈烈的剿滅中醫。

但鄰國,RI人卻趁著亂子在國內四處瘋狂的搜尋各種中藥方子,中醫古籍。

一邊是民國政府明著抓中醫,RI本人也趁亂,四處悄悄抓捕名中醫們,抓去以後關起來勒索贖金,而贖金不是錢,他們要的是各種中藥方子和中醫古籍。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顧培的祖父顧耆就是被RI本人抓去的。

勒索的贖金是靈丹堂幾味特彆知名的,中成藥的藥方。

但顧耆是個硬骨頭,怕家裡人頂不住,要拿方子贖人,乾脆就咬舌自儘了。

而RI本人呢,氣急敗壞,趁著學生們遊行,假借學生之名悄悄放火,一把火把靈丹堂整個夷為了灰燼,地麵以上的建築全部被燒毀,隻剩下地庫。

這些事顧培全知道,但他長在國外,沒有見過靈丹堂,甚至沒有進過藥堂,他想象不到那些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也不會有太多的共情。

直到此刻,望著那半塊被燒焦的匾額,以及牆上那行字,他突然能理解,為什麼他父親對RI本人總是懷著刻骨的恨意,且一生之中,絕不與RI本人交往了。

林白青適時問:“要不要上樓看看?”

顧培點頭,又說:“樓上是不是破敗的更厲害?”

林白青笑著說:“您知道的,我們靈丹堂的老東家在29年先是被國民政府關押,又被RI本人抓去銬問,死了,東家太太受不了打擊,也在同年死了,當時我師父才19歲,膝下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弟弟,他一邊要養活他們,還要重建藥堂,用的材料都特彆劣質,二樓一到雨天就漏,牆上永遠在發黴,已經舊的不行,該要重新裝修一下了。”

顧培說:“如果裝修方麵缺錢,你隨時開口。”

雖然他學的是現代醫學,也一直認識中醫可以被現代醫學所涵蓋掉。

但經曆過五爺的三岔神經和顧娟的癲癇,顧培突然覺得自己曾經的觀點可能是錯誤的。

可能還真就像他爸說的:“西醫是取代不了中醫的,永遠不能。”

林白青走在前麵,他在後麵,倆人皆在樓梯上。

她快跑了兩步,翹挺的%e8%87%80部恰好躍入顧培的眼簾,他並沒有任何邪念,站在現代醫學科,見慣了人體的角度,得感慨她的屁股,好完美。

非禮勿視,他立刻挪開了眼睛,恰好看到她的手是破的。

快走兩步追上林白青,他問:“你的手破了?”又說:“是你娟子姑姑咬破的。“

林白青的痛感神經不那麼敏銳,要不是顧培提醒她都忘了受傷的事了。

但既然他提醒了,那當然……揚頭,咬唇,林白青說:“唔,好疼的。”

顧培是隨身背著藥的,白天給顧娟的鎮靜劑也是他帶來的。

小女孩的手指又細又嫩,蔥管兒似的,上麵卻滿是牙印,血跡斑斑。

在捧起她手指的那一刻,女孩給疼的忍不住側首,咬牙,睫毛微顫。

顧培的心也不可抑製的,瘋狂的,咚咚的跳了起來。

他是個醫生,治療過無數病人,但這是他頭一回,治病的時候他會心慌意亂。

當然,他是個專業的醫生,顧不得猶豫,把包放在樓梯上,打開,翻出碘伏,棉球先消毒,再用棉紗幫她包紮好,用膠布封上口,顧培才說:“你跟我去趟醫院吧,你需要打破傷風。”

“不用,中醫有治破傷風的藥,我吃一枚就好了。”林白青眨巴著睫毛仿如扇子般的大眼睛,盯著顧培看了片刻,摸了摸肚子,問:“小叔,你餓嗎?

顧培心跳的厲害,想要竭力抑製,語氣就有些怪,他在此刻大腦一片空白,遂機械的說:“不餓。”

“一天沒吃飯了吧,您竟然不餓?”林白青問。

顧培不是不餓,而是,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