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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不安地擔心迎來夜梟的報複。

托馬斯最近應酬不少,因為所謂的‘加冕儀式’並不像真正的古代皇帝繼任那樣來一場作秀就完事了,更多的是今天和這個官員見麵,明天和那個老大見麵,大家簽簽合同,聊聊在你家地盤上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錢能拿、哪些碰了會死等等。

“夜梟”這個代號一下子跑到了明麵上。

傑森·托德某日躺在安全屋裡刷手機,偶然間看到本地新聞頻道裡寫著“洲際酒店董事長、知名慈善家、哥譚建設發展委員會主席、哥譚船舶運輸工會榮譽會長夜梟,就今年下半年上西區的改建計劃同新任市長見麵並友好協商”巴拉巴拉時,實在沒繃住一口水噴在了客廳茶幾上。

他給迪克發信息:“老頭最近脾氣是不是變好了?”

“你指什麼?”迪克很快回複,“如果是對我們,那可能是,畢竟他精力都耗在同輩人身上了。”

“……”

傑森回憶了一下最近蝙蝠俠對小輩的態度,好像還真是。

他陷入了沉思。

布魯斯近期很忙。

他比托馬斯還要神出鬼沒,經常大白天不見人影,既不在韋恩莊園,更不可能去上班,家裡人都不太清楚他在忙什麼。托馬斯問過一兩次,被阿爾弗雷德搪塞過去,就以為是正義聯盟那邊有什麼不方便讓夜梟這個超反知道的行動。

但其實布魯斯一直和康斯坦丁與紮坦娜待在一起。

魔法是個神奇的東西。康斯坦丁有著豐富的、從暴怒的契約對象手中苟命的經驗,紮坦娜則出生於魔法世家,身邊有太多超出常理以至於無法輕易動用的物品:比如能夠顯示出世間一切真相的魔法球,就連另一個宇宙、或者是被封印起來的異空間內的景象都可以展現出來。

再結合正義聯盟那個能和托馬斯夢境產生共鳴的神奇道具,布魯斯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不是單純看電影,而是真正經曆過的、完整的、包含著情感的過去。

這個過程很漫長,因為人的記憶實在太龐雜了,就算是神也隻是發出詛咒,卻並不能知道自己究竟帶走了多少東西。紮坦娜需要一點點找出回憶與事實不相符的地方,康斯坦丁就負責保證這個過程中布魯斯不會觸碰到禁製並突然暴斃。

“托馬斯找回記憶的方式好像沒什麼危險。”布魯斯在康斯坦丁給他科普的時候說。

“按照你描述的,蝙蝠俠,你以為他為什麼每次都要以夢境的形式重新推斷和經曆過去發生的事情,而不是直接想起來?”康斯坦丁挑眉,“那個在詛咒中保護他的力量難道不想一勞永逸嗎?當然是這樣不行。托馬斯·韋恩是直麵詛咒的人,他大腦中的那把鎖頭可比你這個複雜多了。”

“那他永遠也不可能恢複記憶?”

“也不一定,他活了下來,就代表最難的部分已經解決了。”康斯坦丁漫不經心地說,“我猜測——隻是猜測哈,具體情況你還得去問他,通過多次重複經曆相同的場景有助於穩固他對這段過去的‘認知’,好比說你每天吃藥,一段時間後你就有了耐藥性,這樣再突然來點大劑量的東西,雖然會很刺激,但還不至於要了你的命。”

“沒有負麵作用?”

康斯坦丁嗤笑一聲:“得了,蝙蝠俠,你總不能要求每件事都完美無缺。”

“閒談到此為止,紮坦娜要施法了,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住。”

布魯斯握緊扶手不說話了。

反語魔法的古怪音節在擁擠的房間中回蕩。

布魯斯閉上眼,感覺到有細密的、連綿不絕的疼痛從神經末梢傳來,與此同時,淩亂而無規則的畫麵突然開始在淺層意識中浮現,帶來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奇異感覺。當他試圖否定它們的時候,康斯坦丁在他耳邊厲喝:“不要抗拒!”

布魯斯抓著扶手的手驀然握緊。疼痛開始加劇,腦海中的畫麵過於繁亂無法分辨,附帶的情緒像洪水爆發那樣猛然衝擊過來,使他無意識地張開嘴,想要喊出聲,想要說點什麼,想要轉移注意力。他肌肉繃緊,渾身顫唞,心臟狂跳,身體完全受到了情緒的支配。

康斯坦丁的聲音如同從水下傳來,顯得模糊不清:“集中你的思緒,蝙蝠俠,想想特定事件或者人。”

布魯斯開始深呼吸,他努力降下心跳速率,同時想著托馬斯。有點古怪的、蹲在牆角的小托馬斯,對他說想去看看貓頭鷹的小托馬斯,和他一起穿過哥譚的小托馬斯。但是——不對。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否認。那不是過去的托馬斯·韋恩。那是你現在認識的夜梟。

這個理性認知使得康斯坦丁在他大腦中艱難建立起來的防線瞬間崩盤。

布魯斯感覺自己陷入到半昏迷的狀態。他能聽見紮坦娜驚叫一聲,也能聽見康斯坦丁語速飛快地念著什麼。然而實際上,吸引他的是另一道聲音,從他的大腦、從靈魂深處傳來,說著無人能夠聽懂的語言,布魯斯卻不知為何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我可以放你離開,托馬斯。但你帶走你的靈魂,也必須要留下點什麼。”

“我決定收走你的珍寶,它現在歸我了——你將逐漸遺忘你擁有的一切,而你最重要的人將會遺忘你。若是你無法接受這個沒有你停留過的痕跡的世界,就回到這裡來找我吧,到那時,我再將你引渡到彼岸去。”

布魯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保有思考能力。

他意識到腦海中的聲音並不在對他講話,而是對過去的托馬斯。

這是詛咒的內容。

第79章

布魯斯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紮坦娜讓他不要急,三個人又休息了半個小時,然後準備嘗試第二次。開始之前紮坦娜強調道:“你不能拒絕接受屬於你自己的記憶。哪怕你現在在詛咒的影響下仍然會下意識認為托馬斯·韋恩這個人並不存在……”

“再來一次。”布魯斯打斷她。

“嗯?”康斯坦丁看過來,“你昏迷的時候看見或聽見什麼了?我建議你不要相信,像是神、惡魔之類的東西,雖然人們使用著不同的稱呼,但在我看來本質都差不多。無法達到目的的時候,他們可以和任何智慧物種一樣卑劣。”

布魯斯:“不是你想的那樣。”

紮坦娜表情微妙:“還有什麼是我們不能知道的?”

蝙蝠俠沒有回答,坐在那無聲地催促。

一塊長大熟悉他性格的紮坦娜愈發好奇,但是沒有探究:“好吧,我們再試一次,記住我說的,還有在過程中儘量聽清康斯坦丁在說什麼。”

第二次嘗試花了更長時間,不過結果比之前好上許多。布魯斯的進展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大大超乎兩個正聯同事的預期。要知道就算是普通人,哪怕明知道自己記憶出了問題,也很難在‘邏輯自洽’的回憶裡麵給一個剛認識沒幾天的人騰出位置,就算理智上知道他應該存在,潛意識想適應也需要時間。

簡單來說,布魯也許已經接受了他現在有一個兄弟的事實,但他需要選擇合適的角度,讓兩個人的關係往前延伸,而不是在夜梟出現的那個時間點突然斷掉。

布魯斯毫無征兆地就找到了這個角度。

紮坦娜好奇死了,隻是她感覺這個問題要是當事人不主動去講,旁人也不好問。康斯坦丁就比她勇多了,在第二次嘗試結束後、布魯斯還在喘熄著平複心情的時候問:“你是怎麼發現訣竅的?”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布魯斯:“……”

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啟齒。

但即使是蝙蝠俠,聽到那句‘最重要的人’也很難不產生驚訝之情,繼而對過去抱有更強烈的探索欲,同時還因為無法回應而產生些許愧疚——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血緣上能夠互相倚靠的隻有他們兩人而已。

沒有失去過至親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這種空落落的惶恐的。

死亡不是一個名字、一個數字、一塊墓碑和石板上的兩行文字。死亡是永恒不能再見麵,是你習以為常的生活突然被剜出塊空白,是你起床時、回家時、出行時總能陪伴在身邊的人影忽然消失不見。死亡說到底隻是一瞬間的事,你可能很快就接受他們不存在了,然而等到你條件反射地轉頭、向著空無一物的方向說笑或求助,或者當你衝進隔壁的臥室、看到過了一晚上仍然折疊整齊的被角時,才能逐漸感受到它的餘韻。

布魯斯的記憶中,他是獨自挺過了這段時光。但是在真實的過去,他想來應該是將情感支撐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無論如何,在令年幼的孩童感到陌生又廣闊的世界裡,有個人能永遠在你身邊,而且並不是你需要他,反倒是他需要你,這樣想足以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感到慰藉,並獲得繼續前行的勇氣。

尤其是——布魯斯暫時還不知道這一點——當時殺死韋恩夫婦的凶手已經死了。

年幼的布魯斯·韋恩連複仇對象都沒有。

他得等到年長幾歲後,才能逐漸理清自己的想法,將理想定為‘以我的餘生與犯罪做鬥爭,且至死方休’。可要是凶手死後缺乏渴望複仇的怒火,也沒有需要他留在家裡、需要他儘快強大起來的小托馬斯·韋恩……少年迷茫的時間會更長久,甚至說不定來不及成長為蝙蝠俠。

世界的運轉就像齒輪一般環環相扣,缺少任何環節,他們都不會是現在這幅樣子。

說回夜梟。布魯斯能捋清楚自己的想法,卻不能保證曾經的托馬斯同樣看重親情——畢竟某貓頭鷹不止一次在他麵前強調,‘我不在乎這世上最大多數東西,包括韋恩’。

可是,詛咒判定的‘最重要的人’,嘖。

他在紮坦娜提出休息半小時的時候沒有拒絕,就是因為需要花時間回想夜梟的言行。

越回想越覺得古怪。

當然,托馬斯現在是失憶狀態。

問題是他們記憶出問題之前十多年都沒怎麼見麵。

布魯斯甚至懷疑詛咒將他列為托馬斯‘最重要的人’,是因為貓頭鷹在社交上過於失敗:反正不認識幾個人,於是擁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就榮登第一名了。

——誰能想到蝙蝠俠也有嫌棄彆人社交失敗的一天。

他的各種猜測層出不窮,於是等到第二次嘗試的時候,就隻單純順著‘最重要的人’這一條線索往下想,取得的成果居然還不錯。

布魯斯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前麵都是些非常溫馨的、放在腦子裡像打了柔光濾鏡一樣的場景:小托馬斯會走路之後時常像條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成功打消了韋恩夫人以為自家二兒子有自閉症的擔憂。

現在想來,韋恩夫人的想法格外有道理。上世紀四十年代早期臨床上描述的自閉症患者特征,包括‘缺乏與他人的情感接觸’、‘緘默或語言顯著異常’、‘聰明、機敏且具有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