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連狗都不放過。

這時候就生出一點去向家裡農場中養的蝙蝠牛求證的衝動。

但牛也不能開口對他說：彆擔心，你不是一個人。

前麵說過，韋恩家家庭成員對托馬斯的感情深淺，基本是隨年齡呈正相關的。然而此刻理論上和托馬斯最熟悉的蝙蝠俠先生，正處於詛咒般的失憶狀態，阿爾弗雷德還不上桌，就導致沉默是今晚的韋恩莊園——

迪克用刀在牛排上輕輕劃了一下，金屬和瓷盤碰撞的聲音仿佛有台f-16戰鬥機在哥譚市上空發生爆炸。

救命。

一個失憶的蝙蝠俠和一個失憶的托馬斯叔叔同時掉進啞巴的河流，你先救哪個？

迪克完全不打算指望前者。

他深吸一口氣，對托馬斯使了個眼色。

托馬斯：？

他花了三四秒鐘才看懂這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並意外於年輕人的態度。

迪克怕他不明白還在持之以恒地擠眉弄眼，達米安想在桌子底下踹自己的兄長一腳，然而迪克閃得飛快。他們在桌布下麵過了幾招，阿爾弗雷德不忍直視地側過頭。

布魯斯重重放下餐刀，恰在此時托馬斯問道：“你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迪克踩住達米安的腳、給托馬斯比了兩個大拇指，把身前盛著羅宋湯的餐盤推過去。托馬斯衝他緩緩點頭，仿佛達成了一場邪惡的交易。

眼看叔侄的感情在驟變過後仍然急劇升溫，布魯斯焦慮地磨了磨後牙槽：蝙蝠俠未必總是對的，但他唯獨不記得托馬斯這件事本身就說明問題。迪克已經不是第一次輕信於人了，他什麼時候才能長點記性？

“下午有一場電視台采訪節目，是有關家庭、親情之類的話題……布魯斯老爺邀您同去。”阿爾弗雷德適時說道。

“……”

半張桌子上的人齊刷刷看向布魯斯。

迪克安詳地收起刀叉。

謝謝你阿爾弗雷德，這回f-16戰鬥機確實是爆炸了。

托馬斯舀湯的動作一頓，看向對麵的視線既震驚又懷疑：你們怎麼敢這樣為難一個失憶患者？繼承韋恩莊園就要承擔這樣的重擔嗎？

……他真的會穿上貓頭鷹披風跑路的！

布魯斯擺出營業性微笑，儘量輕描淡寫道：“有這回事，你可以不去，托馬斯。采訪事關韋恩企業，我隻是建議你考慮一下。”

“……”

半個小時後他們驅車前往gnn電視台。阿爾弗雷德開車，布魯斯提出讓托馬斯坐在副駕駛，視野更加寬闊，但托馬斯拒絕了。經驗之談，副駕駛位置很難抵禦來自背後的襲擊。

布魯斯聳聳肩，替他打開後車門，等托馬斯坐穩之後自己也跨坐進去。

“聽著，”路上布魯斯五指交疊開門見山地說，“那天在洲際酒店，我沒有認出你來。”

托馬斯沒有否認：“是。”

從他在洲際酒店a2701號房間醒來到現在才隻過去一天，然而托馬斯已經經曆太多事情、處理了太多信息。

就如同蝙蝠俠曾經認為洲際酒店優先級不高一樣，托馬斯也決定將布魯斯·韋恩其人身上的疑點放在後麵處理。

如果不是合作對象對‘韋恩’的重視，他可能都不會多看這位富家少爺一眼，更不用提住回到韋恩莊園、並發現塞滿竊聽器的臥室了。

歸根結底，布魯斯·韋恩在酒店中初次登場給他留下的震撼的印象難以磨滅，也是他疑心這是一場騙局的根源。

為什麼身為他血緣上的兄弟，布魯斯表現得像是不認識他似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誰家陰謀詭計會讓這樣一個巨大的漏洞擺在明麵啊？

矛盾點就在布魯斯這個人身上。

“我前天晚上喝了點酒。”布魯斯說，“然後我在我的攀岩設施上摔了下來。”

“——你的什麼？”

“攀岩，微不足道的小愛好，很多人都知道。酒後運動本來能幫助我清醒過來，結果卻發生了意外，所以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早上要做什麼。阿爾弗雷德告訴我去洲際酒店，我以為開門的會是個漂亮姑娘。”

“是啊。”托馬斯若有所思道，“換成是我同樣會這麼覺得，真可惜。”

布魯斯看出他有點相信了，再接再厲道：“我們很多年沒見麵了，托馬斯。要不是你在秘魯遭遇惡徒……哦，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件不愉快的事。”

他注視著托馬斯的雙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記得，提起這起前因後果都不甚明了的綁架案，托馬斯看上去無動於衷。

“總之，我很高興你能回來。之前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的態度，希望你能原諒我。”

以上言辭懇切的假話說完，布魯斯堅信自己取得了比迪克更加顯著的進展。托馬斯並沒有完全相信他，一個失憶的人懷疑周圍事物是很正常的，但青年人的戒備已然鬆懈下來。

托馬斯：“沒什麼，畢竟我們有著同一個姓氏。”

他隻字不提臥室裡竊聽器的事。

經過這樣一場開誠布公的親切談話，接下來gnn采訪進行得相當順利。

托馬斯不打算在公共場合講到自己受傷失憶，整場節目安排得中規中矩。主持人問到一些過去韋恩家的家庭狀況，他不了解的問題有布魯斯代為回（瞎）答（編）。

主持人：“我聽說你們從小到大關係一直很好。”

布魯斯毫不猶豫：“是。”

被搶先的托馬斯：“……對，有這麼回事。”

關係一直很好：指他們才認識不到48小時且同性相斥。

“但據我所知，絕大部分子女數大於等於二的家庭都不可能永遠和諧。你們上一次吵架是在什麼時候？”

這次托馬斯率先道：“如果我記憶沒出錯的話，就在剛才。”

“哦？真的？”主持人饒有興致地問，“方便講講是因為什麼嗎？”

“因為他——”拿著一束玫瑰花跌進貓頭鷹的老巢以為能在那找到一個金發美女。

“因為我想讓他回到自己家裡住。”布魯斯截過話頭，“你知道托馬斯小時候是個非常戀家的人，長大後他反而常年遊蕩在外。”

托馬斯沒有堅持，他向後靠在演播廳提供的沙發背上，對主持人說：“我理解他的憂慮，但我有我的工作。”

“當然，你在一年內跑遍了歐洲、東南亞、東澳和南美。”布魯斯瞥了他一眼，複述自己才得知的、僅有的一點信息，“我不是說投身於工作有什麼不好，可是家庭畢竟是不可取代的。”

韋恩莊園，通過電視看到采訪直播的阿爾弗雷德：“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從布魯斯老爺嘴裡說出來的話——我願意在每個給蝙蝠俠做後勤的晚上時時回味。”

旁邊迪克咧開嘴。

演播廳裡，主持人道：“所以是什麼讓托馬斯·韋恩先生你，決定離開哥譚市前往世界闖蕩呢？”

托馬斯心說我怎麼知道？

他‘呃’了一聲：“最開始是為了不延畢。”

“……”好他媽真實。

“他大學專業是電子工程。”布魯斯補充，“我見過他的導師，02年他在科學雜誌上發表過有關於超材料的論文，令人印象深刻。”

“他積極得就像上課時老師剛好問到他複習過的問題的學生。”托馬斯在心中和莫比吐槽，“不過還是謝謝布魯斯·韋恩先生，現在我也知道我的導師在02年發表過論文了。”

莫比：“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確實才複習過？”

第8章

“……那我們的兄弟情義確實塑料。”

主持人想等著托馬斯再補充點，結果就看到托馬斯看了布魯斯一眼，還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他隻好努力接上話題：“實際上是什麼成為了你離開哥譚的源動力呢？”

托馬斯看著布魯斯，布魯斯看著托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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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托馬斯調整了下姿勢，“說來話長……不過就讓我長話短說吧，”又是《英語廢話大全》應用極廣的一天，他借著這幾秒鐘的時間快速思考，“讓我選擇離開這座城市的根源還在於童年。”

漫長的停頓。

布魯斯：“對，我父親以前喜歡給我們講故事，你知道，童話什麼的。有天他給我講了阿法納西耶夫的《小動物與深坑》，講得大概是，呃，一群小動物組隊前往教堂，但是中途掉進坑裡，於是它們舉行了比賽，輸的人會成為食物。”

看電視的蝙蝠家成員紛紛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托馬斯：……

他難以置信地想：布魯斯·韋恩沒有童年嗎？這是什麼陰間故事？我該怎麼接？

編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編了。

莫比費了好大勁才沒在托馬斯生氣的時候笑出聲。

問題是布魯斯說完這段話就真的又一次停住了，連主持人都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托馬斯。

托馬斯：“……是的。”

他卡了一下才繼續說，

“布魯斯小時候是個靦腆的孩子，遠沒有現在這麼熱情奔放。父親嘗試過用這種童話來鍛煉他，作為他的兄弟，我有時不得不陪讀。”

韋恩莊園的迪克：“熱情奔放蝙蝠俠。”

達米安：“住口。”

托馬斯：“後來我想，儲藏有這種童話書的哥譚不待也罷，所以大學畢業後我就離開了。”

主持人：……

他乾笑兩聲：“這是個玩笑嗎，托馬斯？你應該還是喜歡哥譚市的？”

節目導演在後麵瘋狂使眼色。

不等托馬斯開口，布魯斯搶先道：“對，他開玩笑的。”

“……”托馬斯的藍眼睛微微彎起，笑得很有意味。

主持人：話題逐漸脫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的針鋒相對氣息。

他艱難地轉回正題：“既然如此，前段時間傳聞中托馬斯在秘魯遇害，家中其他人是怎麼應對的？”

托馬斯張嘴又閉上，自然而然地對布魯斯抬起手臂：請。

“我們完全不信。”布魯斯不動聲色道，“一直在聯係當地警方搜尋他的下落。fbi不建議我在那樣的情況下出國，我隻能與他們電話溝通，直到得知托馬斯住進利馬市醫院，醫療報告通過郵件發送到家裡，幸好沒出什麼大事。”

醫療報告確實在蝙蝠俠手中，但是是直接入侵醫院資料庫拿到的，診斷結果包括托馬斯·韋恩失憶這一條。

托馬斯：“謝謝關心。”

至此采訪直到結束都走在正軌，主持人緊張到額頭見汗，大鬆一口氣。

這也是托馬斯·韋恩回到哥譚後頭一回在媒體前公開亮相。

當晚，蝙蝠俠前往鐘塔，調查白日裡紅羅賓提姆·德雷克提到的異常。

托馬斯則糊弄住房間裡的竊聽器，偽造成托馬斯·韋恩仍在室內休息的假象，避開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