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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驟停,轉頭看向尤靜。

薑愛蘭跟著回過神兒來,一把將陸北堯護住,向後退了兩步,檢查陸北堯的傷。

尤靜本來是膽小的人,剛才的一喊已經用了最大的勇氣,把自己推到人前,此刻不得不繼續說:“陸叔叔,你不要打陸北堯,今天是我惹了他,他才不小心推了我,我沒有站穩,不怪他。”

陸繼生還沒有回話,陸北堯已經倔強地掙脫薑愛蘭,轉頭看向尤靜,額頭上是細密密的汗珠,眼睛裡是滿滿的恨意,冷冷地衝尤靜說:“滾一邊去!”

尤靜一怔。

薑愛蘭又一次呆住,她從未見過陸北堯這樣反骨的孩子,感覺就……不像一個正常的孩子。

這樣不正常的孩子又一次惹怒了陸繼生,陸繼生再一次揚起皮帶,“啪”的一聲又甩在陸北堯身上,大聲喝著:“你讓誰滾?讓誰滾?!你給我再說一遍!”

不待尤靜說話,薑愛蘭先一步攔住了陸繼生,她本來隻是想為女兒討個說法,也想讓陸繼生重視孩子教育問題。

真沒想到陸繼生是這麼一種人,她沉下臉說:“陸先生,你不能這麼打孩子!”

陸繼生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錯,說:“他就得這麼打。”

“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就得教育。”陸繼生理直氣壯地說。

“你這不是教育,你這是毆打是虐待,這是犯法的。”薑愛蘭實在沒法子,撂出狠話來:“你要再這樣打下去,我可報警了!”

陸繼生終於氣喘籲籲地鬆下手來。

薑愛蘭奪過皮帶,說:“陸先生,我來不是讓你打孩子的,要是知道你這樣,我絕對不會過來,剛剛我們家靜靜也說了,起先是她的錯,後來陸北堯推人也不對,但總歸是我們引起的,我們向你們父子道歉,希望你能夠用正確的辦法教育孩子。”

尤靜壓著心裡的各種不滿和害怕的情緒,緊跟著說:“陸叔叔,陸北堯,對不起,今天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會了,陸叔叔你不要再打陸北堯了。”

陸繼生根本不相信陸北堯沒錯,他說:“尤靜,你不要替北堯說好話。他是什麼樣子,我一清二楚,就得打,他才知道錯!不打不行!”

這是什麼話!這是一個爸爸應該說的話嗎?!

尤靜心裡突生怒火。

薑愛蘭也看不下去了,再一次和陸繼生理論起來:“陸先生,你這樣想是不對的……”

一旁的陸北堯根本不領情,抬步朝自己房間走,“砰”的一聲,將房門關個震天響,又使陸繼生的火騰地冒上來,指著房門就罵:“陸北堯,你乾什麼?想死是不是!想死是不是!”

陸北堯自然不回答。

陸繼生罵不停,薑愛蘭這才發現她說那麼多,對陸繼生來說,等同放屁!

即使沒有尤靜這事兒,陸繼生也是想打陸北堯,就可以打陸北堯的。

攤上這樣的爸爸,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薑愛蘭作為一個外人,愛莫能助,拉著尤靜就要走。

可是尤靜站著不動,她望著陸北堯緊閉的房門,這才知道,原來上輩子她額頭出血,向媽媽哭訴之後,陸北堯受了這樣的毒打。

不對,應該是比這更嚴重的毒打,她心裡難受極了。

“靜靜。”薑愛蘭喚。

尤靜抬眸看向薑愛蘭,眼中一片水汽:“媽。”

薑愛蘭知道女兒最是心軟,小時候看到狗狗貓貓受傷了,都會難過地抱著她哭,讓她救狗狗貓貓,更彆說看到陸北堯挨打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這種粗枝大葉的人,怎麼生了這麼細膩嬌氣的女兒,肯定是像了尤靜爸了,她也沒有辦法。

於是她放緩了語氣,再次和陸繼生說:“陸先生,我跟你說,真的,不能這麼打孩子。孩子現在大了,記事兒了,會在心裡怨恨你,對孩子好一點,以後他長大成才了,會反過來孝順你。”

陸繼生不在意地噴鼻子:“他彆把我氣死就行了。”

“怎麼這麼說呢,我看陸北堯這孩子不是頑皮的,好好教育,長大肯定能成才的,到時候就是你們兩口子的福氣啊。”

薑愛蘭好說歹說,終於讓陸繼生鬆口:“好,不打了不打了,以後不犯錯就不打了。”

“就是就是,那我們走了。”

“慢走,慢走慢走。”陸繼生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送薑愛蘭和尤靜到門口。

薑愛蘭拉著尤靜下樓,一到樓下,薑愛蘭就忍不住重重地歎息一聲。

而尤靜還處在茫然之中,她一直知道陸北堯的爸爸不好,沒想到惡劣到這種地步,難怪陸北堯後來性格扭曲成那樣。

她抬眸看向薑愛蘭,有些天真地問:“媽,陸叔叔以後還會打陸北堯嗎?”

“誰知道呢。”薑愛蘭無奈地說:“他爸那種不正常的人,誰又能猜到他腦子裡想什麼。”

“他爸不正常?”尤靜吃驚地問。

“腦子正常的人,誰會這麼打孩子?”薑愛蘭氣憤地說:“這才多大的事兒,就拿皮帶抽,正常人不會這麼做,難怪陸北堯那孩子性子古怪,攤上這樣的爸爸,能不古怪嗎?”

尤靜不作聲。

“這事兒咱們也沒有辦法,就算是報警了,警察頂多批評陸繼生兩句,能有什麼辦法呢?”薑愛蘭語氣一轉,看向尤靜說:“靜靜,我跟你說,以後你少和陸北堯接觸,知道了嗎?”

第3章

以後少和陸北堯接觸——上輩子媽媽也說過這話,她不但答應了,而且做的非常完美。連大學時期,陸北堯唯一一次找她,她都是遠遠地和他說兩句就走。

可是,這輩子她不想答應,心裡想著轉移話題,正好看見拎著方便袋跑過來的梁惠惠。

她連忙喊:“惠惠!”

薑愛蘭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不再說陸北堯的話題,尤靜暗暗鬆了一口氣,向前一步迎接梁惠惠。

梁惠惠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把藥遞給尤靜:“靜靜,你剛才跑那麼急,藥都沒有拿,老醫生讓我帶過來給你的。”

尤靜伸手接過來:“謝謝。”

“不客氣。”梁惠惠轉頭看向薑愛蘭說:“尤阿姨,老醫生讓我和你說,這藥錢你還沒有給呢。”

薑愛蘭立刻一拍手:“哎喲,我給忘了!”

尤靜:“……”粗枝大葉的媽媽。

梁惠惠咯咯笑起來。

薑愛蘭趕緊摸褲兜,然後對尤靜說:“靜靜,你先回家吧,媽去診所把醫藥費給付了。”

尤靜點頭,目送薑愛蘭離開。

梁惠惠湊過來小聲問:“靜靜,你們找陸北堯爸媽理論了嗎?”

尤靜點頭:“嗯。”

“結果呢?”

“結果是……陸北堯被打了一頓。”

“打的好!他那麼犟那麼凶,就該好好打一頓!”

“……”

梁惠惠根本不了解陸北堯的家庭情況,她認為的“打”,大概就是普通父母生氣了,朝孩子屁股啪啪打幾巴掌就完事兒那種,並不知道陸北堯是被皮帶抽,也無法想象陸北堯有這樣的一個家庭。

尤靜更加心疼陸北堯。

梁惠惠還在細數陸北堯的種種不正常,末了,話鋒一轉,說:“哎呀,我不能和你說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乾什麼?”

“看書啊。”

“什麼書?”

“漫畫書。”

“……”

“明天見。”

“明天見。”

梁惠惠轉身蹦蹦噠噠地跑走了,看著這樣天真可愛的梁惠惠,尤靜心裡有一種久違的親切。

這種感覺太好了。△思△兔△網△

直到梁惠惠拐變不見了,她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拎著藥,順著筆直的石板小路朝家走。

上輩子這條石板路她走了十六年,十七歲那年上大學,談了戀愛之後,人生軌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回來的次數寥寥無幾。

再次踏上這條小道,看著熟悉的石板路,兩旁的櫻桃樹,她記得小時候爸爸馱著她,夠過櫻桃吃,酸酸甜甜的,還有點澀。

就像她此時心裡的感受,酸、甜、澀都有,一抬眸就到了六棟樓門口,緩慢地走上二樓。

還沒有開始敲門,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柱著拐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看到尤靜,立刻衝上來就問:“靜靜,你頭上怎麼了?”

這人便是她的爸爸尤振業,前幾日幫著她大伯乾活的時候傷了腳,所以最近都是拄著拐杖。

但他看上去仍舊是年輕英俊的,還沒有因為後來的她而一臉疲態,也沒有被債主打的鼻青眼腫,是最精神的爸爸,她聲音有些顫唞地喚:“爸。”

尤振業趕緊問:“怎麼了,頭怎麼了呀?”

尤靜忍住不哭:“磕到了。”

“怎麼磕的?”

“不小心磕的。”

尤靜沒說原因。

可是薑愛蘭一回來,便把陸北堯推尤靜這事兒說了,尤振業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各個都生兒子,他不但不羨慕,反而覺得自己的女兒特彆珍貴,十分疼尤靜。

一聽說尤靜被臭小子欺負了,立馬要找陸北堯一家算賬。

接著又聽薑愛蘭說陸繼生用皮帶抽打陸北堯的事兒,尤振業冷靜下來,說:“光打孩子怎麼能叫教育呢?”

薑愛蘭接話:“就是啊。”

“你得和孩子講道理。”

“沒錯。”

管不了彆人家的孩子,能夠管好自己的孩子啊,尤振業重複薑愛蘭的話,說:“靜靜,你以後離陸北堯遠一點。”

尤靜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尤振業知道尤靜乖,所以把話說出去,沒有注意尤靜的反應,就認為尤靜已經答應,徑自歎息陸北堯的事兒。

一旁的薑愛蘭則把藥檢查了一遍,讓尤靜去房間休息。

尤靜拎著藥進了房間,她家是小三室的房,主臥、次臥和書房都不大,但是溫馨十足,特彆是她的房間,是爸爸媽媽特意裝飾的,粉粉的顏色極其溫暖。

她坐在書桌前,看著書桌上的複讀機、磁帶、歌詞本等等,有一種不知夢裡身是客的感覺,要不是額頭上的疼痛,她真的懷疑自己是在夢裡。

她緩緩起身,來回在房間踱步,伸手觸碰床、桌子、鏡子以及牆壁等等,感受闊彆一世的房間,默默在心裡告訴自己,這輩子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走錯路。

絕對不能傷害爸媽,

絕對不能傷害朋友,

要做最好的自己,保護自己愛的那些人……還有對陸北堯好一點,她下意識地伸手摸著桌上的藥瓶,想到陸北堯額頭上的傷。

不知道陸繼生夫妻會不會給陸北堯搽藥,但她還是將藥塞進了書包內,順手掏出初一年級的書本,隨手翻起來。

回想上輩子的學習成績,她一直很認真努力地學習,但是成績卻不理想,每回都是及格線徘徊,爸媽怕她考不上大學,花錢給她請家教,白天晚上的學習,拚了全力的高考,也隻考了個三本。

三本學費比一本二本高出一倍多,爸爸媽媽節衣縮食供他上大學,結果她非但沒學好,還把生命搭進去了,這輩子無論如何不能讓爸媽受苦了。

所以她決定用心更用腦地學習,好在去世的時候大學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