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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一日的南陵郡施粥棚跟前,排隊的除了城中的百姓,竟沒有一個流民。

“昨兒個那一場冬雨,怕不是都凍死了吧?”有人嘀咕道。

半月之後,拚著折了一半的人,這群流民終於來到了淮安郡,然後吃上了半個月以來第一頓人吃的飯。

誰曾想剛出安置所,他們就遇到了早早來到淮安的武金一家。與曾經麵黃肌瘦的模樣不同,如今的武金,一家三口身上都長了肉,穿得暖暖的,正在置辦年貨呢。武金的兒子騎在他的肩上,嘴裡還吃著一根紅通通的果子串,多瞧一眼,都叫人不由得口齒生津。

這樣的武金他們是認不出的,還是武金的兒子認出了流民中的一人,雙方這才湊到了一塊兒。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是兩邊的人心中不由自主發出的驚訝。

尤其是武金,流民裡的那位張老大以前可是十分強壯的,常常僅靠拳頭就能混個肚飽,如今瘦得腿在破爛麻衣裡晃蕩,顴骨高高的,恍若骷髏,十分駭人。

而張老大等人從武金的口中得知他這幾個月的經曆後,頓時嚎哭出聲,他們為何不早點來淮安郡呢。若是早點來,其他人說不定就不用死了,他們也不用白白受了那麼老多罪。

宣泄過情緒後,他們抹了抹眼淚,心情平複了許多。

幸好……如今也不晚。

因為他們還活著,隻要人活著,就一切都還來得及,不是嗎?

作者有話說:

紅包~~

唔,快要打起來了。

注①:來自百度百科。

第98章 亂世基建為王(二十)

◎他要戰,那便戰!◎

此時, 千裡之外的茺州,武王府後院。

暖香融融的房內,孫秀嫦身著銀紅素紗羅裙, 閉眼抬眸。在她麵前,楚毅舉著一支眉筆,正一臉專注地替她畫著眉。

兩人一側的梳妝台上,擺滿了刻印著奇珍閣字樣的各式化妝品。色號齊備的口紅、唇釉, 帶有銀鏡的粉餅盒, 刻有玉簪花樣式的五色眼影盒等等。這些東西隨便拿出去一樣都能引來那些世家女子的豔羨、驚歎。

實在是以奇珍異寶閣的標價, 這些新式的化妝品湊到一塊, 沒有千金怕是輕易拿不下來。

洛央深諳饑餓營銷與高端路線的銷售手段, 賣給孫秀嫦這類出身尊貴的世家女的東西,基本都是私人訂製。譬如孫秀嫦的玉簪花化妝品套盒,全世界僅此一套。正是依靠著這份特殊性,洛央輕而易舉就有大筆銀錢進賬。近來,奇珍異寶閣的收益, 化妝品甚至占了大頭。

一邊是世家貴族們眼睛眨都不眨地往奇珍異寶閣裡砸著金子,一邊是居無定所的流民們於睡夢中凍死在凜冽的冬日。這樣一副割裂到極致的畫卷,不過是這混亂世道的一副小小縮影罷了。

“好了……”楚毅鬆開了抬著妻子下巴的手指,輕聲道。

聞言, 孫秀嫦立刻睜開了眼,一臉期待地望向身側的銀鏡。兩息過後, 女子上揚的嘴角緩緩落下。

“怎的畫成這樣?夫君我不是都跟你說了讓你平常無事多練?這都過去幾日了, 為何還能畫得這般粗糙?叫我一會兒如何見人?”孫秀嫦的語氣多有抱怨。

聽到這樣的話,楚毅拿著畫筆的手指瞬間捏緊, 眼底戾氣一閃即逝, 麵上卻露出一派溫和無措, “娘子,是為夫的不是,不若再讓我試試?”

孫秀嫦卻一把拂開了他的手,“不必了,笨手笨腳的,還是讓侍女來吧。”

說話時,她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銀鏡,越看她這雙眉,孫秀嫦的心情就越是煩躁。實在不明白,楚毅為甚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是哥哥說的不錯,她這個夫君除了一張臉,旁的根本就配不上她。先前她怎麼就跟迷了心竅似的,非要嫁於對方為妻呢?

念及先前的種種,孫秀嫦滿心滿肚的懷疑,從鏡子中瞥見站在一旁木頭一樣的楚毅,心中更是泛起一陣膩味。

望著圍繞孫秀嫦忙碌不休的眾女侍們,楚毅麵上平和,心中卻早已生出一片怨怒。

因著孫世諒的圍攔堵截,近幾月,楚毅隻能日日守在孫秀嫦身旁。大小姐雖然對他有意,卻嬌貴得厲害,時常要他哄著捧著,稍有不如意就會使各種小性子,費儘心思也哄不好的那種。偏偏他離了她,就有性命之尤。無奈,楚毅隻能一次次放低姿態,好聲好氣地哄著對方。

可就連楚毅也沒想到,他哄得越多,孫秀嫦對他的態度就越隨意,眼中的情意更是越來越淡。偏偏這時,孫世諒還時時帶她出去會見其他的青年才俊,譬如最近他就常在孫秀嫦的口中聽到柳吉這個名字,一聽就是男子。

妻子如此明目張膽地紅杏出牆,楚毅內心如何不屈辱氣憤。偏他寄人籬下,連生氣都不能。且一旦孫秀嫦不再迷戀於他,他的死期怕是也到了。

不過一份告密信,竟將他弄至如斯境地,叫楚毅心中怎能不恨?

可恨歸恨,如今最緊要的還是如何脫困,楚毅深知他決不可繼續坐以待斃。

男子心思急轉,兩日過後,還真叫他想了個置諸死地而後生的法子來。

於是這一日,楚毅借口畫梅,幾月來,第一次離開了武王府。

果不其然,他前腳剛至湖邊,後腳孫世諒安排的打手就從角落裡冒了出來。一瞧見這些人,楚毅頓時麵露不安之色,之後與這幫人推搡間,他一個沒注意就失足落入湖中。

楚毅在湖中故作掙紮,同時口中大呼他不會泅水,沒過多久,他就沒了下去。

見勢不妙的打手們趕緊通秉孫世諒,男子口中嘖了聲,下令將其撈起來。在他妹妹沒對那姓楚的完全失去興趣之前,他不能死。

冬日的湖水冷極了,即便楚毅後來被撈了上來,仍逃不過大病一場。

誰知病去之後,再度清醒,楚毅竟徹底恢複了記憶。

然後他就跟武王以及孫世諒、孫秀嫦承認他確實早已娶妻,不僅如此,他的妻子正是之前世子孫世諒收留的那個阿嫣。

這樣的楚毅直接打了武王父子一個猝不及防,他們實在想不通,楚毅為何會與他們承認這些事情,難道他就不怕他們殺了他嗎?

一旁的孫秀嫦人都懵了。

隻是還不待她發作,楚毅又曝出了一個驚天消息。那便是他與阿嫣因愛私奔,拜過天地之後,才發現她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之女。因為無法接受對方的身份,楚毅離開了阿嫣。誰知剛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清河洛氏派來的殺手,意外落水,這才輾轉到了武王府上。

“在下深知王爺與世子,因先前之事,對元修生了誤會。在下可以對天起誓,口中所說,字字肺腑。如若不信,王爺儘可派人去往邊疆與清河郡查探一二,如若小婿有一絲欺瞞之意,任憑王爺處置。”說罷,楚毅深深地磕了下去。

楚毅的這番話說得孫元汾微眯了眯眼,片刻之後,才出言安撫了對方兩句,讓他先行退下了。

“父王……”孫世諒眼中滿是不耐,“此人所說可真?”

“九成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九成?他竟然還敢隱瞞?”孫世諒跳腳。

“行了,彆說他,就是你,難不成每件事都老老實實叫我知曉?”武王拍了下把手,隨後似是想起了什麼,徑直看向孫世諒,“還有,叫你的人全撤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撒夠氣?好歹是你的妹婿。”

“父王!”孫世諒心有不甘。

孫元汾卻不管他甘不甘,不管楚毅是真的也好,裝的也好,能行至這一步,就證明他還是個人才。且孫元汾總覺得對方說不定還能給他帶來一點旁的驚喜,也未可知。

而恢複記憶的楚毅,再次麵對自己的妻子孫秀嫦時,一改往日的溫吞性子,開始變得憂鬱寡言,對待孫秀嫦也開始若即若離。

這使得剛剛起了點異心的孫秀嫦,再次被他吸引,隻可惜對方總與她保持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距離,叫她根本觸不到他的心。

孫秀嫦越挫越勇,對楚毅也越來越上心。一日半夜暴雨雷鳴,睡在她身旁的楚毅忽的從噩夢中驚醒,將她緊緊抱進了懷中,也是在這一晚,楚毅向她露出了自己虛弱不堪的一麵,他的母親正是死在了這樣的一個暴雨之夜。

聽了楚毅的話,孫秀嫦覺得心疼極了,立刻用力回抱住楚毅,表示她會一直陪在楚毅身旁,永遠不會離開。

抱著孫秀嫦,聽著她的真情告白,一片黑暗中,楚毅眼中精光一閃即逝。

孫世諒也是沒有想到,不過半月,已經被他帶著心都野了的妹妹,竟然對楚毅比先前還死心塌地起來。隻不過此刻他也顧不上這些兒女情長,因為他們收到消息,這個冬日,閻軍所在的淮安郡接收了大量流民,如今麾下已然攢了近三十萬大軍,比之先前的張樅,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有奇珍異寶閣的資金相助,《天下月報》為他們搖旗呐喊,大越四處都是真心稱讚閻軍的百姓。長此以往下去,即使是武王府,怕也不是這些泥腿子們的對手。

這是孫元汾決不能忍受的。

故而他起了滅殺之心。

可還是那些問題,如何能繞過大越之地,不毀聲名直取淮安,奇珍異寶閣的各式方子又如何保存,再有他們與閻軍鬥得兩敗俱傷之際,怎麼防備其他勢力的偷襲?

這些煩憂,任孫元汾與門客們多番討論,仍拿不出個恰當之法。

誰知就在這時,楚毅出現在了孫元汾的麵前,他來不為其他,隻為獻策滅閻。

首先,他們完全可以不繞過大越城池,而命人暗地假扮土匪山賊闖入城中,劫掠百姓,再以護衛百姓安危為由,順理成章占據那幾座城池。如此一來,便可與淮安毗鄰,又不損聲名。

至於奇珍異寶閣的那些方子,楚毅私以為是武王等人陷入了一個誤區。誠然那些東西極好,可再好也不屬於他們,既得不到何不乾脆毀去,畢竟先前沒有這些好物,大家也都過得很好,最差不過回到曾經。

最後武王完全可以聯合雁門郡韓遠山合力圍殺閻軍。據他所知,韓家與孫家關係一直十分緊密,兩方聯合可以將風險降至最低,說不準還能壓逼著閻軍交出那些緊要方子保命。待得了方子再將閻軍屠戮乾淨,既得了實惠,又除去了心腹大患,何樂而不為?

而楚毅主動獻策的緣由也很簡單,清河洛氏乃是他生死仇敵,偏偏他們一直處於閻軍的嚴密保護中。閻軍一日不除,他便一日要看仇人一家逍遙快活。待到閻軍勢大,他怕是連命都保不住,自然要無所不用其極地除了他們。

獻完策後,楚毅就退下了。

望著男子離去的背影,武王孫元汾深深地籲了口氣,目光深沉,“此子雕心雁爪,睚眥必報,雖有大才,卻無容人之量,是個實實在在的偽君子。先前我們那般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