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本就識不了幾個字,又如何能讀懂那些聖人之言呢?
雖然宋大賢沒將自己的心裡話訴之於口,聯係劇情,洛央也能大致猜出他心中對閻起有著什麼樣的偏見。
正是這股偏見,使得他後期毫不猶豫擇楚毅為主,隻因在他的心中,楚毅更適合做這天下共主。閻起不是不好,而是不適合。
想到這,洛央並沒有急著說服對方,而是反問宋永,“那在先生看來,閻將軍其人如何?”
聞言,宋永麵露思索之色,“天生驍勇,乃是天定的將才。”
將帥之才,卻不適合為君,老者的意思很明確。
“性格堅韌,嫉惡如仇,出身低微,愛憎分明,手段狠戾,卻有容人之量。”宋永繼續精準地概括著。
品質是好的,但作為君王來說,過分鮮明的喜惡卻是不合格的,過於的嫉惡如仇,更易走上暴君之路。
若是宋永遇見的是幼年的閻起,他還願意細心教導一番,可如今,對方的性子大致已經定下了。這般鋒芒畢露之人,就像是一柄絕世利刃,若是尋到了他的劍鞘說可能還願意收斂。若是尋不到,到最後說不定連自己都會刺傷,更遑論身旁他人。
聽出了老者言外之意的洛央,輕笑了聲,“我知先生的意思,你認為閻將軍缺乏為君者的品質,做不了一個仁義之君。可在我看來,閻將軍擁有各大世家之主都沒有的特質……”
宋永抬眸看向洛央,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那便是他是唯一一個真正站在百姓的角度為他們考慮的人。世家貴族這麼多年一直高高在上慣了,他們有誰能真正了解過底層百姓的生活?彆說是他們,就連先生你,能讀書,說明家境也十分殷實。所以你才能不痛不癢地說出,閻起殺了那些為禍一方的賊人,是暴虐,是苛嚴。”
洛央精準地望向宋永的眼,“閻起難道不知道收納那些山賊草寇會使得他手下愈發兵強馬壯嗎?他難道不知道那時候稍微表現的仁義一些,天下人尤其是讀書人,對他的褒獎也會多一些嗎?可他還是選擇殺了那些%e6%b7%ab-辱婦女為樂,燒殺搶掠的渣滓!隻因在他看來,那些因賊子亡去的魂靈才是他真正需要重視的百姓。”
“憑什麼老老實實不願反叛,隻想好好活著的普通老百姓遭遇了那樣的禍事,連個替他們報仇雪恨的人都沒有。而那些賊子隻要接受招安,便能心安理得,高高在上。是普通百姓不識字沒辦法替自己說話,還是世家貴族,讀書人們根本就沒把他們當人?”
洛央嘴角微微勾起。
宋永心中一震。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洛央的聲音再次響起,“正因為閻起沒讀過書,不識字,所以他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他選擇起義,隻因心中認準了一個念頭。那便是有朝一日,天下人人有飯吃,有田耕,有屋住,有書讀,生病了可以得到醫治,就這麼簡單罷了。”
這番話自然不是閻起說的,但洛央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
閻起,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純粹的人。
聽到了這裡,宋大賢徹底沉默了下來。
洛央也沒有再接再厲的意思,實在是有些話,說得多了,過猶不及。
便是這時,一個神色匆匆的灰衣小廝,於遠處跑來,在人群裡張望了許久,一瞧見宋永就忙大喊了聲,“宋先生!”
喊著,他雙手撥開擋在他麵前的其他人,一口氣跑到了宋永麵前,焦急地說起話來。
因著小廝說的並非大越官話,而是南邊的一種方言。洛央一個字也沒聽懂,便看見宋永臉色大變,甚至都沒給她丟下一字半句,隨著小廝就連忙往外跑去,實在跑得太急,還差點撞到了路邊的攤販。
見狀洛央便知,對方應該是真的遇到了什麼要緊的事。
等回了淮安縣衙,經過大堂,洛央看見平時閻起、樊梁等人正圍坐在一起,神色凝重地商量著什麼。
最後閻起直接拍板,語氣凝重,“現在套車送知章先生去汜水,希望還來得及……”
“什麼來得及?”洛央聲音適時響起。
一看到洛央,平日咋咋呼呼的樊梁,此時也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唉,宋永先生的老妻舊疾複發,偏偏淮安郡連個像樣的大夫都尋摸不出來,我們隻能將他們夫妻二人送往汜水郡。嗐,本想著將那宋老頭困在淮安郡,好歹也能為將軍扣下一個大賢,沒想到那老頭脾氣比將軍還倔。這些日子,從不吃俺們送去的一個饅頭一粒米,一直帶著家仆、老妻種地釣魚過活。逼急了,就尋死,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好了,連人都留不住了。”
樊梁兩手一攤。
其餘人也均麵露憋屈苦悶之色,宋永那樣的大賢殺他們是不敢殺的,可眼睜睜地看著一條肥美的大魚跳到彆人的網子裡,這感覺也太不舒爽了。
“行了,人命關天。”閻起不願再耽擱,起身便往外走去。
就在他快要與立於門邊的洛央擦肩而過時,女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閻起訝異轉頭,卻直接對上了洛央含笑的眼。
“不若,叫我試試?”
“你?夫人彆鬨,你自己個兒身體都那麼弱,還試個……”後麵的話,樊梁在洛央徒然看來的眼中,漸漸噤了聲。
他不知道為什麼夫人瞧著柔柔弱弱的,可自打她弄出了白花花的細鹽後,隻要她隨意瞥來一眼,樊梁在內的幾人,全都莫名有些畏怯。總有種不聽她的話,就會招來一些不得了的災厄似的。
“不相信我會治病?”洛央反問道。
“這叫咋信啊?俺們都有眼睛,你先前還因為體弱進進出出都要將軍抱著不撒手呢……”張倫小聲道。
“那個是夫妻情-趣,你們這些沒媳婦的大老粗懂什麼?”洛央隨口吐槽道。
大老粗們:“……”
閻起:“……咳。”
“其實你們夫人我不僅能治那宋大賢妻子的病症,你們的病症我也能治。”洛央意有所指道。
“我們哪有什麼病啊?”樊梁哈哈大笑道。
“怎麼沒有?”洛央笑得溫和,“你不是得了痔病嗎?都到如廁困難的地步了,應該每一回都會血流如注吧?沒想過治一治?”
樊梁:“……”
其餘人齊刷刷朝他看去。
“還有聞廉……”洛央才剛點到他的名字。
男子立刻站起身來,一臉鄭重地朝洛央看來,“夫人,他們不信你,我信你。您就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這世上哪個要是敢說你的醫術不好,我跟他急!”
其餘人:“……”哪來的馬屁精?
“張倫……”
“夫人最好,夫人最棒,夫人醫術天下第一。”張倫一臉認真。
洛央的視線甚至都沒轉到陳貴身上,他的彩虹屁就已經響了起來。
閻起:“……”
最後洛央的視線轉到了身旁閻起的身上,“夫君……”
閻起臉皮一緊,略頓了頓,出聲道:“有幾分把握?”
洛央笑了,“不知,得先過去看一眼。”
“對了,夫君,需不需要給你也開一副敗火的藥先喝著?”
閻起:“……”
作者有話說:
紅包~
洗了個澡,小刀剌嗓子,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鴨子,奧司他韋還喝完了,嗚嗚嗚,先更這麼多,後麵再努力給大家補上。■思■兔■在■線■閱■讀■
注①:出自《論語·堯曰》
第86章 亂世基建為王(八)
◎你的男子氣概呢?◎
“如何?”
簡陋破舊的屋舍中, 須發皆白的宋永語氣焦急地問道。
容不得他不急,實在是他妻藍氏先前好歹還能出言安慰於他,剛剛竟忽然完全暈厥了過去, 臉色慘白如紙。
多看一眼,都能讓宋永心慌氣短,唯恐一個不注意,老妻便永遠地離他而去, 再也睜不開雙目。
洛央迅速地收回自己把脈的手指。藍氏此刻手足不溫, %e8%83%b8悶氣短, 麵部浮腫, 舌苔薄白, 脈沉細且弱。很明顯的寒凝心脈證,也就是心肌梗塞。
特彆是現在她已然昏迷,再不急救,怕真就救不活了。
顧不上跟宋大賢出言解釋,洛央將自己帶來的銀針一字排開, 取出針,便肅著臉在藍氏的十宣%e7%a9%b4開始給她放起血來。血放完之後,再替她紮針、按壓、疏通三管齊下。終於感覺藍氏的脈搏有力了些,洛央趕緊起身, 來到一旁隨手撚起一根毛筆,寫下了張方子, 讓樊梁以最快的速度從城中的藥房裡將藥抓來。
她則繼續留在藍氏這裡, 隨時監測她的情況。
等樊梁馬不停蹄抓來了藥,洛央立刻在外頭的小院裡親自給藍氏煎起了藥。等喂藍氏喝下了那碗藥, 又替她把了把脈, 洛央這才深深呼了口氣出來, 轉頭看向一旁早就紅了眼眶的宋永,笑著說道:“應無大礙了,細細照料,大約傍晚時分即可蘇醒。”
聽見這樣的話,看著老妻和緩了太多的臉色,年逾花甲的宋永心口頓時狠狠泄了口氣。卻因為泄得太狠,整個人猛一踉蹌,差點沒栽倒在地。幸而閻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多謝,多謝,多謝……”大悲大喜之下,向來能言善辯的宋大賢,此刻竟尋不到一個恰當的詞句來表達自己的感激,隻能一遍又一遍說著多謝二字。
如何能不多謝呢?即便宋永不會醫,他也能瞧出老妻方才情形有多凶險萬分,今日若真套了車趕往汜水,怕是半路……
得了老者的謝,洛央溫言安撫了他兩句,同時腦中回想的卻是劇情裡關於這位宋大賢的描述來,好似並沒有提及他還有一位妻子。想來極有可能在這場來勢洶洶的心梗之症中,人就已經沒了。
無論藍氏是不是大賢之妻都好,能救下一條性命,洛央心裡真的很高興。
替老妻掖好被角,宋永為表禮數,親自將洛央、閻起等人從屋內送了出來。
瞧見老者這副以禮相待的架勢,連樊梁也不免在心中嘖嘖稱奇。他到現在還記得先前這位出身麓山書院的宋大賢,因為不願成為他們閻軍的謀士,卻被他們困在城中,一口啐在他臉上的架勢。與現在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更重要的是,夫人她竟真的會醫,三兩下就救活了宋永的老妻,那麼他的痔病……
樊梁摸了摸鼻子。
並不知道樊老三此刻還在心中想些有的沒的,洛央剛出門就看見院中被人打理得齊齊整整的兩畦菜地,以及濕滑的井邊,摔碎的葫蘆瓢。
先前她來得急還沒注意到這一幕,此刻突然看見這樣的情形,再加上她先前把脈把到藍氏多年操勞成疾,洛央對於藍氏之前的遭遇就有了個大致的猜測。被困淮安郡,自己夫君出於內心的選擇,不願接受閻軍的嗟來之食,她年老體弱,身有舊疾,仍舊隻能勤勞持家,打理菜地,用以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