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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掉了下來。

他們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短短兩日,城中便已感染了數百人,並且感染的隊伍還在不斷擴大。北城本就是貧苦之人的聚集地,開設的醫館並不多。如今就連那幾個醫館的大夫也全都倒下了,他們實在是有些走投無路了,這些大夫的到來,才讓他們瞧見了活命的可能。

邊聊著城內的狀況,眾人邊往幾家醫館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醫館,那股子惡臭之味便越發熏人。

見狀,顧芙才後悔起自己沒隨著洛央他們戴著麵巾,這味道都要將她熏吐了。

“救命啊,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相公,他已經上吐下泄了一天一夜,再不救他,他怕是活不成了啊!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銀子,我給你們磕頭,以後為你們當牛做馬,求求你們救救我相公……”

眾人行至半路,一個涕泗橫流的女子便攔路堵住了他們,邊說邊不住地衝洛央等人磕著頭,沒一會兒,額前便見紅了。

見狀,楊校尉立刻命人拉開了她,誰曾想引來女子的奮力掙紮。幾乎同時,一個乾瘦的老頭便立刻背著一個麵色青白的男子,紅著眼眶便在眾人麵前跪了下來。

“老朽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求求你們了……”

“相公!”之前攔路的女子也大哭了起來。

這般淒慘狀況,在場之人無一不心生動容。

陳院令第一個上前替那麵無血色的男子把了把脈,不一會兒,他便重重地歎了口氣,跟在他身後把脈的洛央,心下立刻一沉,此人脈症她此生未見,即便是洛家醫書中也未有記載,因此一時半會根本毫無頭緒。

見先後兩名大夫給自家相公把了脈都是一臉的沉鬱,女子一個沒忍住,跪地嚎啕大哭起來。

“不如,讓我試試。”便是這時,人群之後響起一道女子的聲音。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開口的不是顧芙還能是誰,洛央挑眉。

頂著眾人的注目,顧芙緩步來到了那兩頰深凹,神誌不清的男子麵前,在男人娘子與父親期盼的眼神,手指緩緩把上了男子的脈搏,片刻之後,她猛地抬起頭來,語氣肯定,“能救!”

聞言,在場所有人全都訝異地朝她看來,女子喜若癲狂,不住地衝著顧芙磕頭,“求求女菩薩救救我相公,求求你救救他……”

見狀,顧芙立刻起身,便開始寫起方子來,轉身遞到了身後的女子手中,“你若是信我,便立刻照著這個方子把剩餘的藥抓來,再由我親自熬藥,喂你相公喝下後,定能藥到病除!”

聽見這樣的話,女子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如獲至寶地拿起藥方便立刻衝進藥館裡開始抓起藥來。

見她這般,陳院令還是試探著開口問道,“顧姑娘,你可確定你的藥方能治好這人的疫病?他如今內裡虧空,可經受不了一點折騰……”

“陳院令,這是不信我了?說完全治愈我不敢肯定,但緩解症狀還是可以的。”顧芙目光堅定。

對此,洛央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顧芙如果真的能救倒是省事了,怕就怕……

顧芙熬藥的過程,眾人並沒有看見。

僅等了片刻,所有人便看見顧芙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走了出來,半蹲在那男子麵前喂他喝了下去。

一碗藥剛剛喝了下去,那男子身體的陣攣果然慢慢平息了下來,不僅如此,青白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這是,救回來了?”一名大夫語氣虛幻地說道,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救回來了!人也不抖了,臉色也好看了,小神醫果然名不虛傳啊!”另一名大夫當即替顧芙吹噓了起來,同時心中滿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見狀,顧芙的心中也是一喜,還不等她將碗收回,第一時間注意到男子臉色變化的陳院令與洛央的心中同時暗叫了一聲不好。

隨即便見男子忽然渾身上下控製不住地打起寒顫來,身子瞬間拱成了一個蝦米,更有涎水順著他的嘴角就流了下來。

“顧芙,讓開!”洛央上前一步,厲喝道。

可到底還是遲了,轉瞬間,男子衝著顧芙便噴嘔出一大灘漆黑的藥汁來,撒了她一臉,臭味四溢。

“啊!”顧芙立刻尖叫出聲。

洛央與陳院令同時上前,將顧芙拉開,陳院令把脈,洛央施針。

隨即,頭發花白的老人下意識訝異地朝麵容沉靜的洛央看來。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洛央收針,轉頭看向一旁已經癱軟在地的素衣女子,“回去用喂你相公多喝點糖鹽水,其他的,隻能看他還能不能等到我們研製出對症藥物了。”

乍一聽見這樣的話,女子猛地轉頭看向一旁渾身狼狽的顧芙,剛想不管不顧地撲上來,就被楊校尉命人攔住了,卻依舊攔不住女子的破口大罵,“庸醫!你還我相公的命來!不會治你為什麼還要喂我相公喝藥,你知不知道這會害死他的!庸醫!我相公活不了,你以為你就能活嗎?之前我相公就是沾到了鄰居嘔出的穢物才染上了這疫症,你被我相公噴了個滿頭滿臉,你定然也染上了!染上了好,哈哈哈哈,很快你就能去陪我相公了,哈哈哈哈!”

聞言,顧芙當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若是之前她跟洛央他們一樣用麵巾捂住了臉,就絕不會被穢物染了一身……

什麼類似瘟疫的症狀,她被騙了,她喂那男子喝下了那草藥,根本無用。那個柳宴騙了她和她爹。

這是瘟疫,真正的瘟疫!

想到這,顧芙渾身止不住地顫唞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紅包,今天有5000,字數又變多了!!!

第47章 千金女醫(二十七)

◎狀況突發。◎

一遍又一遍拿水擦洗著自己的臉, 顧芙感覺臉都快要被她搓破皮了,可依舊洗不掉那股子穢物的惡臭。恐懼、慌張、怨憤種種情緒糅雜在一起,使得再次回到隊伍的顧芙臉色蒼白, 神情恍惚。

見她這般,其他人無比慶幸自己先前聽了洛央的話,將頭與臉全都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否則真遇到了類似病人, 連個遮擋之物都沒有, 感染的風險將會大大提高。

這些人不知是不是擔心顧芙已經感染了疫症, 隻要她稍微靠近些, 便急忙與她拉開距離。這讓顧芙的臉上迅速升起一抹難堪, 但她依然緊緊跟在隊伍後頭,不敢落後半步。

之後的路程,隊伍裡幾乎所有的人都上前給病人把過脈,以洛央與陳院令接觸的病人最多。

倒是先前口口聲聲說為了病患,必要時自身安危都能拋諸腦後的顧芙, 再沒有觸碰過一個病人。

北城醫館中,看著躺在木床上氣息奄奄的老婦人,洛央上前給她把完脈,剛要轉身與身旁的陳院令說說自己的看法, 便突然聽見隊伍之中傳來一聲尖叫。

眾人急忙回頭,卻見那出聲之人不是顧芙又能是誰呢。

而她尖叫的原因竟是被一個瘦骨嶙峋的男童, 拉了下她的衣角, 早已成驚弓之鳥的顧芙一個沒忍住這才叫出了聲兒來。:-)思:-)兔:-)網:-)

得知此原因的陳院令,心中大感失望。

虧得之前他見這顧姑娘%e8%83%b8有成竹, 遇事處變不驚, 還以為是可塑之才。現在看來, 她隻是嘴上說得好聽,真遇到問題,連醫者最起碼的理智都維持不住,實在難堪大任。

陳院令微搖了下頭,轉頭便看見洛央已然臉色平靜地給身旁的疫症患者施起針來了,心中頓生寬慰。

隻可惜洛央的針灸之術再如何高超,對於疫症也隻能起到延緩的效果,而無法根治。今日大家也看到了足夠多的病症,相信回到悅來客棧後,再聚在一起研討一番後,應當會有一點不一樣的收獲。

研討之會,顧芙並沒有參加,主要也是因為其他人現在有些不敢和她接觸。知道自己被排斥了,顧芙白著一張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半夜卻意外被噩夢驚醒,她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噴嘔的男子,瀕死的感覺使得她猛然醒了過來。

直到這時,顧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爹顧紹到底做了一件多大的惡事,她又錯得有多離譜。這可是瘟疫,那些都是一條條人命啊,不是路邊的一朵花一株草。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聽信她爹的攛掇,而是在得知此消息的時候,就該立刻上報,最好能抓住那包藏禍心的柳宴,說不定還能避開一樁禍事。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說不準都已經感染上瘟疫了……

靠在床上,顧芙隻覺得又怕又冷,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她的眼眶滾落了下來。

第二日清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顧芙,剛一推開門,便與同樣走出房門的洛央對視到了一起。

昨日她還對洛央的防疫之法嗤之以鼻,今日卻依照對方的方法來預防的行為,讓顧芙的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對上洛央平靜的雙眸,她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對於顧芙的窘迫,洛央隻是輕眯了眯眼,抬腳便往樓下走去。

經過昨夜的思索,關於疫症她又有了新的想法,現在她沒工夫和顧芙閒扯皮,她隻想找到陳院令,與他好好聊聊她的想法。

接下來的時日,洛央等人一直在為疫症奔走辛勞,由洛央提出的防疫之法雖然已經有效地遏製了疫病的進一步擴散。可得了疫症的那些人情況卻越來越不好了,即便洛央與陳院令使勁渾身解數相救,卻仍然出現了病人傷亡。

學醫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病人在自己手中死亡的洛央,心中無比沉重。隻因為她發自內心地覺得是她學藝不精,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若是她的醫術再精通些,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樣的情況了,說不準她都已經想出了徹底解決疫病的辦法。

第一時間察覺到洛央沮喪情緒的裴胤,這天晚上,在洛央給他行完針後,便從枕下拿出了一個木雕像來,遞到了洛央的手中。

接過雕像的洛央,看著那木偶小人與她幾乎如出一轍的長相,當即欣喜出聲,“它跟我好像啊,師兄你的手真巧!”

說到這裡,捏著木雕的洛央猛地抬頭,待看見燭光下,裴胤的雙眸像是浸透了光一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雙眼根本不似之前那般無神。聯想到某種可能,洛央眼眸立刻瞪大,下意識舉起手便在裴胤的眼前晃了下。

誰曾想下一瞬,她的手指便被人精準地捏住。

兩人的手交握在半空中,燭光將他們的影子倒映在一側的牆壁上。

洛央歡喜得都有些結巴了,“師兄,你,你……你的眼睛……”

“嗯,我能看見了。”裴胤眼中笑意加深。

洛央激動難抑,“什麼時候?不是,你什麼時候能看見的?我怎麼完全不知道?這段時日我太忙了,你不是明天還有最後一遍針嗎?我願以為你要明日才能看見,你到底什麼時候看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