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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痛 白小侃 4379 字 6個月前

乾嘛?”她看著那幫子鬨成一團的同學問簡昆。

“不知道。”簡昆專注烤著串兒。

“想想啊。”

他想了想:“上班,掙錢,娶媳婦兒。”

章玥:“……你也太實際了。”

“實際還不好啊,那我當個科學家、植物學家、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章玥樂不可支:“你還是上班掙錢娶媳婦兒吧。”

簡昆騰開一隻手拿了啤酒喝:“你呢,以後想乾什麼?”

“我也不知道,先考大學吧。”

簡昆喝了一口啤酒:“你肯定能考上。”

她笑:“這麼看好我?”

“那是”簡昆說,“我看人很準的。”

他放下啤酒罐,用棍子撥了撥架子下的碳,那熱烈的燃燒迸/射/出劈啪火芒,轉眼就都滅了,像那些始終沒說出口的話。

第25章 禮物

電廠已有人陸續搬走。

沒過幾天, 那輛潔淨的白色汽車又開來了,這回來的不止楊青霏,還有潘銳, 楊青霏的現任丈夫。

潘銳個子挺高身材偏瘦, 穿著西裝皮鞋,頭發像抹了發膠,短而立挺。上回楊青霏和章玥談話效果不理想, 他是來當說客的。

章玥禮貌地叫了他一聲叔,之後便不怎麼理他了。

他準備的一籮筐話像湍流突逢高山, 全部被堵了回去,卻也沒有就此放棄, 提出要接章玥去興市吃頓飯。

興市的飯不是大米做的麼, 章玥反叛地想, 但還是跟隨他們上了車。她無所謂在哪吃飯, 反正都是走過場。

“學校已經聯係好了。”楊青霏在副駕駛說,“早七點半上課, 晚九點半下課,中午你在學校吃,早晚我會送你, 我要沒時間, 你潘叔的司機會送你。”

她穿著件連衣裙,頭發盤成個簡單的髻,戴鐲子的白胳膊似乎散發著淡淡香氣。

細一聞,那香氣也不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整個車廂都有。章玥沉默地坐在寬而軟的汽車後排, 不太適應這若有似無的香味兒。

“補習老師還沒確定, 不知道你哪些科目是弱項, 先上著再說。”楊青霏又說。

“小玥一看就聰明,肯定能跟上。”潘銳接話道。

章玥一直沒說話。

楊青霏很輕地歎了口氣:“成天在這種地方泡著,都不知道接觸些什麼人,連個話也不會說。”

章玥煩她,更不想說話了,閉上眼睛假寐。

她也沒再說她什麼,因為隨後一直沒完沒了地接打電話,像是要立即繞地球飛一圈那麼忙。

汽車跑上高速時楊青霏打開了音樂,章玥不覺得放鬆,隻覺得吵。

後來汽車開進興市,走過若乾大馬路後又跑向一地下車庫。

等她在這倆人的帶領下走進車庫的電梯裡時,不適的陌生感逐漸攀升。他們不是帶她去飯店,而是進了家門。

一進門正對著一麵牆,牆下擺了張圓桌,桌上的白瓷瓶裡麵放著新鮮的百合。

楊青霏領她走進客廳,往裡指了指:“右數第二間是你的屋,水在廚房,渴了自己倒,我和你潘叔還有個會,晚點兒再回來一起吃飯。”

她於是一個人在偌大的屋子待著。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看了看那張質料油亮但蓬鬆如一塊胖麵包的沙發,決定先去未來的落腳點看看。

楊青霏給她安排的那間房在這個屋算正常大小,但和電廠的房子相比大得多。她看了看那張淡粉色的床,不用試就知道會很軟。

屋裡也像楊青霏的汽車一樣充盈著淡淡香氣。她一抬頭,看見窗外的天,耳旁傳來因高度差過濾後的汽車鳴笛,腦子裡卻全是電廠那間屋子和屋裡的淡淡藥味。

楊青霏和潘銳是兩小時後回來的,不止他們,同回來的還有一小孩兒。這小孩兒和章玥麵對麵站著,他眉宇間也有楊青霏的氣質,稚嫩的五官已初現成熟的樣子。

他看了一眼章玥,沒看見似的走去沙發盤腿坐下。

潘銳讓他叫姐,他極敷衍地叫了一聲。

潘銳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丟:“小玥啊,以後你就踏實在這兒住著。”又衝著那小孩兒,“寫作業去!”

小孩兒玩著手機:“一會兒。”

潘銳正脫襪子,順手就丟過去:“一會兒個屁一會兒,他媽的讓你寫個作業比登天還難,不寫作業乾嘛?這個社會,你他媽現在不寫作業,以後長大就撿垃圾去吧,老子可不管你。”

小孩兒應該是習慣了,抱著手機頭都不抬也能準確躲開,那隻蜷成一團的黑襪子跌上茶幾又落到地上。

“行了,先吃飯。”潘銳穿上拖鞋站起來,“小玥你可不敢向他學,這是個吃人的社會,我和你媽要不是這麼早出晚歸的累死累活,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要學習要努力才會有一席之地,知道麼?”

章玥反感極了,禮貌而僵硬地點了點頭。

吃飯時潘銳開了瓶酒,給他們倆一人一杯果汁。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潘銳舉杯道。

碰完杯後他抬起一條腿光腳踩在椅子上,邊吃飯邊罵那小孩兒。

透亮的杯和瓷白的碗在水晶吊燈下反射出瑩瑩的光,章玥聽著潘銳夾雜著臟話的那堆人生道理,不知為何,腦子裡浮現出曾經和章湧森一起吃麵的某個夜晚。

章湧森那張和氣帶笑的臉,即使日子艱苦到沒有下飯菜,也從未出現過一絲愁容。

章湧森也不會亂放襪子,更不會拿襪子丟人,他那兩雙襪子似乎永遠都對稱地晾在陽台的架子上。

她一時有些恍惚,直到楊青霏從廚房端來一盤紅燒魚。

她看著那條魚,一股熱意湧上眼睛。

她放下筷子站起來,楊青霏問她怎麼了。

“我出去一下。”

她徑直走了出去,走進電梯到達一層,又從一層走向樓外。

盛夏已近尾聲,枝乾上殘綠的樹葉已顯出一層薄黃。

她在初秋起風的夜晚行色匆匆,像個沒有方向的迷途者。她的心臟抽痛,喉頭哽咽,雙眼不間斷地向外湧出淚水,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接受了章湧森的死亡。

這頓飯吃得又不愉快,楊青霏送她回電廠的路上一言不發,到路口放下她時才說:“飯也吃了,麵也見了,大家都很忙,我沒那麼多時間讓你適應,你最好儘快適應。”

章玥看著她,就像看著一棵乾癟的樹。

楊青霏知道她不會說話,把車子打了個彎就走了。

她獨自走在坑窪不平的路上,空氣裡有絲絲涼意,昏黃的路燈下盤旋著一團飛蛾。沒過一會兒,那些涼意漸漸蓄積成水,一滴滴從半空落下來。

她抬頭看了看越來越密的雨,雨滴打在臉上有種暢快的釋然,恍然間她才記起,原來章湧森早就和她道過彆。

她伸出手去摸雨,下一刻卻被人提著後領,像提溜小狗兒一樣提到屋簷下。

“多大了還玩兒雨。”簡昆眼睛掛笑,頭發沾著濕意。

看見她的臉後他又說:“你怎麼了?不是和你媽去興市了麼,她揍你了?”

“她不敢。”章玥說。

“謔喲,厲害啊。”簡昆道,“那是為什麼?”

“想我爸了。”她說。

簡昆看了看她:“你吃飯了嗎?”

“吃了,一半。”她說。

“你可真行,吃個飯還能劈成兩半,我還沒吃呢,陪我吃一口?”

章玥點點頭。

他們去小飯館吃的麵,從麵館出去後,簡昆又看了看她的臉:“怎麼還是紅的,一碗熱湯麵也散不開。”

章玥摸了摸臉:“不燙啊。”

簡昆:“我說的紅。”

“不應該啊,不燙怎麼紅。”

“剛才跟小狗一樣聳拉著臉,一看就是哭過了,哭了就顯紅。”他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章玥:“你才是狗。”

簡昆笑了一下:“你今天走的時候比上回熱鬨啊,四中群都傳瘋了,張嬸家那二狗子把車照片發群裡,三百六十度旋轉著誇了一通。”

章玥不屑地哼了一聲。

簡昆看了看她:“挺得意啊小富婆。”

“彆這麼叫我。”

“小富婆怎麼了,多少人想當還當不上呢。”簡昆道,“再說,你富起來強起來,你爸不就放心了。”

章玥沒說話,過了會兒問他:“剛才吃麵我就想問你,你拎的什麼?”

他提著個黑色塑料袋,看輪廓是個體型不小的物件。

“沒什麼。”他把那東西換了隻手拎著,“禮物,過兩天送你。”

章玥很意外,又有點兒驚喜,還很疑惑:“過兩天?”

“嗯。”他也不多說,看表情似乎還有點兒緊張。

章玥便也不問了,心中洋溢著五彩泡泡。

臨近分彆,大家依依不舍的情緒愈發濃烈。

這天早上許君莉一直摟著章玥,因為她不想和章玥分開。

過道另一邊的同學吃著零食道:“不就是不在一個市嘛,中市離興市就三十來公裡,人家那兒有高鐵有動車,比咱這兒方便多了,想見麵買張票就能見著了,你怎麼鬨得跟分手似的。”

許君莉嚴肅地說:“我就這一個好朋友,離開她我都不知道怎麼和新同學相處。”

另一個道:“得了吧,你一悍匪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

章玥:“悍匪?”

“社交悍匪。”那同學說。

幾人都笑。

簡昆坐在緊挨後門的桌沿上,正和薛恒用手指比賽轉球:“這形容不錯,一人出馬,打倒一片,以後我們去中市就指著你了。”

許君莉樂:“昆兒哥也有指著我的時候呢?”

另一個人說:“他還指著我呢,錦市那麼小他也指著我,可笑不?”

“你們懂個屁,我這叫戰略,把友軍部署在每個地方。”簡昆說。

“還友軍,跟誰打仗去啊?”

“跟你打,敢不敢單挑?”他抬了下巴問這人,不料腿上被人踢了一腳。

牛沭仁滿麵威風站在教室後門:“跟誰單挑?你想跟誰單挑?”他指指走廊外因為挖掘機而四處飛揚的塵土,“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跟人單挑?這麼能耐,你怎麼不去少林寺學武去?”

簡昆:“我考慮考慮。”

“考慮個屁,跟我來!”

他跟過去了,到辦公室時牛沭仁遞給他一張表:“填好了給我,下周三有比賽,你去跑步。”

簡昆:“這時候跑步?”

“不跑也行,彆人都走了你就待在這兒,和這些建築垃圾待在一塊兒!”牛沭仁怒氣衝衝地說,“到時候你就跟石頭單挑、跟空氣單挑,誰也不攔你!”

簡昆不怎麼在乎道:“待這兒乾嘛,不都定好了麼。我知道,就他那德性,去不了什麼好地方,我認了。”

牛沭仁看著他:“是定好了,彆人都知道去哪兒,你知道嗎?有人通知你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