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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痛 白小侃 4420 字 6個月前

不多……我到現在都哭不出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人和人不一樣。”

章玥看著他:“你知道你媽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他說,“不管去哪兒,總比留在這兒好。”

章玥:“也是說走就走了,沒給你留什麼話?”

“話沒留,留了根項鏈,上回車行被砸,我拿去當了。”他說。

“當了?”

簡昆:“總不能賣了吧,就那一個念想。”

章玥又看了看他:“她迫不得已才走的,肯定也舍不得你。”

“行了。”他說,“我安慰你還是你安慰我啊。”

“就不能互相安慰麼?”

簡昆笑:“行,那你安慰安慰我。”

章玥:“我不是說了麼,她也舍不得你。”

簡昆:“一走了之叫舍不得?睡大街撿垃圾都不拋棄不放棄,那才叫舍不得。”

章玥沉默幾秒:“那樣的話就不能上學了,她也是為你著想。”

“我現在和不上學也沒太大區彆。誰考慮過我的感受,還都他媽說是為了我好。”他看著她,“不是說你啊。”

“我知道。”章玥說,“隻是你還留著項鏈,我還以為你不怪她。”

簡昆說:“我不怪她,那項鏈隻是一種……說不來,一種過去的見證吧。”

章玥沒說話。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看不出來我還挺脆弱?”

“也不是。”章玥說,“你現在看上去就挺脆弱的。”

他微微抬了一下眉頭,極輕微的笑容裡帶著點痞勁兒看著她。

章玥:“脆弱怎麼了,脆弱又不犯法。”

他那點勁兒化成一灘溫柔的水,笑了出來。

“你會原諒她麼?”章玥又問。

“說不上原諒不原諒,就這樣吧。”他說著沉默一會兒,“好了,該我安慰你了。”

“不用了。”章玥說,“我本來挺難受,聽你說完好多了。”

說完倆人皆一愣。

章玥補充:“我不是那意思。”

簡昆盯著他。

“我都說了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他笑著問她。

“我意思是你經曆的事兒其實比我慘……不是,是和你相比,我算幸運的了……總之,謝謝你的安慰。”

簡昆還笑著:“不是你安慰我嗎?”

“那你得到安慰了嗎,這會兒好點兒了嗎?”

簡昆點了點頭:“你呢,好點兒了麼?”

章玥也點了點頭。

第22章 保護殼

便利店還是原來的樣子, 門口的貨架上掛著幾串棒棒糖,地上放著開過箱的牛奶。

章玥摟起牛奶箱摞在密封的啤酒箱上,又擦了擦櫃子掃了掃地。

等收拾完去煙櫃後麵坐著時, 她一抬頭就看見對麵立著的冰櫃, 櫃裡之前放過綠豆湯碗的地方還空著。她挪開視線,不經意對準牆壁,左手邊靠牆的位置原本立著根拐杖, 恍惚間拐杖似乎還在,細一看也空了。

正愣神, 有人走進店裡,是住在對麵的老王媳婦, 一個眼角有細紋的中年女人。

她挺熱情地招呼章玥:“我當是誰開了門, 原來是你回來了呀!”

章玥答她:“剛回來, 您來給王叔買煙嗎?”

“是啊, 死煙鬼!一刻也離不了煙,哪天抽死一了百了!”她邊說邊打量店內。

章玥打開煙櫃:“還是白沙?”

“是啊, 就那,他倒是想抽好的,哪來的錢呢!”說話間她已從貨架打量到煙櫃, 接著一頓, 嘴邊擠出個尷尬的笑,“那個……小玥啊,我才想起來,兒子不讓他抽,昨晚還打視頻專門說了這事兒, 我先前還記得好好兒的, 一進你們店裡就給忘了你看……”

章玥放回已經拿在手裡的煙:“沒事兒, 戒煙是好事兒,對身體好。”

“是是是,你看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懂事兒……”她賠著笑。

章玥附和著笑了一下,沒說話。

“那……我就走了啊,家裡還做著飯呢……”

“您慢走。”章玥說。

她知道她為什麼突然不買了,章湧森生前常坐在這兒,連死之前也坐在這兒。

章玥看了看透明的櫃子,趴上去試圖還原章湧森生前最後的姿勢,她照著記憶還原了,卻無法感受他最後的痛苦。

門口忽然又進來一人,是晃晃悠悠的劉岩,他環顧四周一圈衝著章玥道:“你這麼多東西怎麼賣啊,不上學了?”

接著又進來一人,是穿著運動褲的簡昆:“就差你了,你多買點兒不愁賣不出去。”

薛恒跟在簡昆身後:“是啊,把你那小金庫掏出來,是時候為同學發光發熱了。”

劉岩:“我他媽,我哪來的小金庫,我是貧窮本窮好嗎。”

許君莉走在最後:“劉岩漿你可真摳!”

簡昆:“確實摳!”

薛恒:“太他媽摳了。”

許君莉叫來的二班那同學緊著道:“是有點兒摳。”

幾人都笑。

劉岩罵:“你媽你湊什麼熱鬨!”

那同學弱弱地說:“來都來了,不加入不合適。”

地方小,這幾人進來後分兩列分彆站在中間貨架隔出來的過道裡,彼此是近到轉個身都尷尬的距離。

章玥:“你們怎麼都來了?”

“看看你。”簡昆說,“小老板生意做得不錯。”

先前唯一的顧客已經放下煙跑了,哪門子的不錯。

章玥沒接他的話:“貨架上的零食,你們愛吃什麼自己拿。”

“夠意思!”劉岩伸手抓了一包薯片。

薛恒抬腳踹他:“你媽你餓死鬼……誒誒誒……”

空間太窄,他話還沒說完,踹上前麵的人同時也撞著後麵的人。那貨架上的東西都敞開著,不經剮蹭,刹那間接二連三往下掉。

大家夥又蹲下去撿,互相撞在一塊兒,東西掉得更多了。

章玥頭疼:“天挺熱的,要不你們吃冰棍兒吧。”

劉岩率先撤到冰櫃旁:“可以嗎,這多不好意思啊……”

章玥開了冰櫃招呼他:“隨便拿。”

於是這支臨時組建起來的探望隊伍每個人都一手零食一手冰棍兒地撤離了。

走前薛恒對簡昆道:“一會兒去食堂啊昆兒。”

“知道了。”簡昆說。

人都走後他看了看空了一半兒的貨架:“你是真不會做生意啊小老板,照你這個做法,很快你就會破產。”

“反正也賣不完,大家吃了還省心。”章玥說。

簡昆看了看她,打開冰櫃:“我也可以拿一個麼?”

章玥看著他。

“這怎麼好意思啊……”他繼續道。

章玥“唰”地關上櫃門:“不好意思就彆拿了,拿了會更不好意思。”

他又“唰”地把冰櫃打開,臉上掛著點兒笑容道:“我試試?”

他搓著冰棍兒的包裝紙:“……還行,也沒那麼不好意思。”

章玥嘴角揚起輕淡的笑,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簡昆拆著包裝紙問她:“中午就在這兒了?”

“嗯。”

“那你待著吧。”他說,“我去食堂打球,下午再過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章玥:“你不用來了,到點兒我就關門了。”

“幾點關門?”

“五六點吧。”

“四點見。”他說。

章玥看著他。

他又說:“打完球渴,買水,不賣啊?”

“賣。”章玥拖長了嗓音道,“冰的不冰的都給您老人家留著,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他吃上冰棍兒滿意地走了。

又剩她獨自在店裡待著。

她在煙櫃後麵坐了一會兒,打算再去小屋收拾一下。

靠裡的小屋一入口摞了幾個紙箱,紙箱旁邊豎著一架梯子,梯子過去有張折疊單人床。床對麵堆著大大小小的貨,屋子頂頭的牆上鑲了一扇毛玻璃,玻璃外是那條擺著兩個大垃圾桶的巷子。

靠牆那些箱子已經很久沒動過了,她挪開來一點點地清貨。

屋內不采光,她開著燈也不知道清到幾點,直到屋外傳來動靜,那動靜無人說話,隻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四點了?”她背朝著門蹲在地上,正清點箱子裡的衛生紙。

“五點半了。”

章玥頓了一下,毛骨悚然。

她迅速站起來:“陳醫生。”

陳蔚藍穿一件淡藍襯衣,腳上的皮鞋擦得鋥亮。

他笑著走進:“你在乾嘛,連幾點了都不知道?”

“收拾東西。”她邊說邊站起來往外走。

“外麵也沒個人,你就不怕東西被偷了?”陳蔚藍左腳往後一勾,勾動箱子關上了那扇半開的門。

他挽了袖子蹲下,剛好堵住門口:“我幫你一塊兒收拾。”

“不用,這兒沒什麼可收拾的,我出去看店。”

陳蔚藍往另一個箱子裡搗騰肥皂,沉默了三秒又站起來:“不是收拾一下午了嗎,怎麼又沒什麼可收拾的了。”

“你還是對我有誤會,上次我就發現了。你怎麼能誤會呢,這麼多年,你們住的房子,還有這店,我都是儘力幫你們,什麼時候傷害過你們?”他又說。

章玥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燈光下像稠密的黑色漩渦,她提起一顆心:“我知道,謝謝您。”

“不是早和你說過不要和我見外嗎,我也沒大你多少,彆您啊您的,你就把我當成你哥。”他環視一圈屋子,輕鬆隨意道,“這店你打算怎麼辦?”

“能賣的賣,賣不掉的再說。”她邊說邊從他身旁往外擠,“這兒怪擠的,先出去吧。”

陳蔚藍動也不動,沒聽見似的:“賣不掉的都給我吧,我全包了。”

章玥又往後退了兩步:“那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他伸出手攬她的肩,“我對你們怎樣你還不知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卻掙不開肩上那隻像沉重的鐵一般的手。再往外衝就更受製了,因為他另一隻手也放上來,不動聲色箍著她,像窄小的牢籠禁錮了小羔羊。

“你乾什麼!”

“你不知道我乾什麼?”他手上的力道分毫未減,把人往折疊床的方向拖,“幫了你們那麼多,你也該回報了。”

章玥往後墜著身體:“店的事我爸早就謝過你,房子租金也一分不少都給你了。”

“那又怎樣,要不是我,你們連在這兒落腳的資格都沒有,哪個單位會收留一個殘廢?”他邊說邊像拖拽忤逆的動物一樣拖她。

章玥手腳並用地掙紮,生死攸關之際爆發的力量不容小覷,但抵抗不過一個蓄謀已久的成年男人。抗爭間她踹翻了腳下的箱子,腿部懸空的刹那被猛地一推,前撲著趴在了床上。

陳蔚藍像千斤重的鬼魅,往她背上壓去時激出她一身要命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