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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後 霧十 4212 字 6個月前

了能有家人陪伴,但家人不能一直沒完沒了的陪下去。

每個孩子最多隻能留下一名婢子(或者奶娘)和一個書童伺候,閒雜人等必須到點離開。這還僅限於開學後的第一個月,等二月中旬開始,婢子就也不能跟著了。不管你祖父是閣老,還是你阿爹是國公,都隻能一人一個書童,等在伺候茶水的角閣。

以杜直講的經驗來說,這些小郎君在第一天和父母分彆時,都不會鬨得太過。一個月後,當婢子或者奶娘不得不離開了,才是真的要命。

一開始也確實如他所料,當房助教出門送走在朝中地位哪個都比他重要的大人或其家眷時,學齋裡三十個小郎君們都情緒穩定,配合著杜直講齊齊坐在座位上,乖乖聽他講未來的課程安排以及上課秩序,不吵也不鬨。

但是等房助教回來,命齋仆給每個人發完了為數不多的書本,真的要正式開始上課後,其中一個小郎君才突然意識到:“祖母去了哪裡?我們還不能回家嗎?”

坐在他前麵的司徒犬子很樂於助人,回頭頗為積極地回答了同窗的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啊,我阿爹說了,我們以後要一直、一直待在官學裡,好些年呢。”

這話細品也沒錯,但放在這個對話裡就很要命了。

天生反應慢一拍的小郎君在消化了這話的意思後,當即就扯著嗓子先哭為敬了。怎麼又把他剩下了啊,他不行的,他沒有那麼堅強!

這就是之前裝了一口袋花的那位小郎君,名叫葉之初,祖上三代耕讀,祖父是有名的大儒,父親如今外放在南方做學政,主管天樞、玉衡兩省的官學及歲、科兩試,簡單來說就是主管教育和科考的官員。指不定哪天就會高升回京成為房杜二人的大領導。

兩人麵對這位葉小郎是輕也不得、重也不得,但哪怕喊來了候在外麵的奶娘也沒用,他非要剛剛才走了的祖母回來接他。

葉小郎君實在是太傷心了,阿爹外放,帶走了阿娘、姨娘和阿弟阿妹,就是獨獨沒有帶走他。他才和阿爺、大伯一家住了幾天啊,他們怎麼也不要他了呢?是因為他反應太慢、今早吃朝食又用了好久嗎?他也不想的啊,他肯定會改的。

幾個大人團團把葉小郎圍住,想把他快點哄好,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時間久了……

伴隨著不知道誰的一聲“我也想我娘了”,整個學齋就迅速成為了一片眼淚的海洋,嚎啕聲此起彼伏,其中尤以司徒犬子哭得最大聲。

隻有絮果和少數幾個孩子沒有哭,但也有被嚇得即將開哭的趨勢。絮果和司徒犬子挨得極近,中間隻隔了一條過道,他探過身子,關心地問新朋友:“你哭什麼呀?”他和他爹關係很好嗎?那剛剛為什麼一直在吵架?

司徒淼中氣十足地表示:“我們不是在比賽誰哭得更大聲嗎?”他一定是第一!

絮果:“!!!”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感覺哭一下?

這個真不用!兩個夫子趕忙上前阻攔。

不過,小孩子的情緒哭得快,笑得也快。當解釋清楚他們雖然會一直上學,但隻是每天白天來外舍讀書,晚上還是會回自己家後,小郎君們的情緒就再一次穩定了下來。杜直講很會比喻:“就像你們阿爹每日要上早朝、去衙署坐班一樣,大家這是在為以後的生活練習哦。”

絮果等人紛紛信服,甚至有點小激動,他們已經不是小朋友了,是正在扮演大人的大朋友!隻有司徒犬子很不服氣:“我阿爹也沒有天天去兵部啊,他經常溜號的。”

兩位夫子:“……”我們其實不是很想知道這種不該我們知道的秘密呢。

外舍新生的課程還是很簡單的,廣義上一共就三門學問,音韻、文字以及訓詁,都不需要請五經博士來講。書本也就發了五本,《倉頡篇》《訓纂篇》《凡將篇》《滂喜篇》以及《急就篇》。是基礎中的基礎,啟蒙中的啟蒙。

這天上午絮果等人學了倉頡的四言本,下午則學了訓纂和急就的三言本。

說白了,倉頡就是教大家識字,訓纂則是教大家如何正確地閱讀。絮果想起來阿娘曾頭疼的說過,沒有標點符號,全靠句讀可真要命。

要是阿娘還在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教阿娘句讀了!

急就則更加實用些,是包括了姓氏、蟲魚、地理等知識的綜合書篇,容納的範圍非常廣,涵蓋的知識非常多。夫子可引申發揮的地方也多,教《急就篇》的夫子是隔壁海樹齋的經學助教,風趣幽默,旁征博引,像說書先生一樣,是個非常會講故事的人。

絮果聚精會神一直聽到了下課,不知不覺就已經滿腦子的“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了。

急就助教不僅有教學天賦,還有講八卦的個人愛好。他下午的第一堂課是去了對麵的蒼穹齋,據說那邊吃飯午休的時候差點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械鬥。起因是有些郎君家裡遵循古禮,至今還是一日兩餐,但官學已經是與時俱進地一日三餐了。為了到底該不該吃午飯的問題,三十個小郎君各自站隊,硬生生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團體,從吵架一路進化到打架。

說起來這個也是先帝造的孽。

先帝為了節流,對官員一律實行一日兩餐製,這樣各衙署的花銷就都能各自再省下一頓午飯錢。但也是先帝,他為了開源,又強硬規定官學必須一日三餐,這樣才能多賺一頓午飯錢。

也就有了如今割裂的局麵。

“那最後誰贏了啊?”助教的重點是山花齋的小郎君們真團結,他來上課前正看到他們趴在一起不知道玩什麼。希望他們能一直這麼友善,不要學習蒼穹齋的內鬥。但他萬萬沒想到,小朋友們的關注點卻隻有誰贏了,誰更厲害。

“自然是小霸王贏了啊。”助教不好直接講孩子的名字,就編了幾個名號來糊弄,他再次叮囑,“你們可不能學他,不管什麼原因,打人都是不對的,尤其還是打自己的同窗。不能仗著人高馬大就去欺負其他矮小的朋友,知道嗎?”不知道是不是司徒犬子的錯覺,助教在講最後這一句的時候,在他和絮果之間來回看了好幾眼。

下學後,司徒犬子才自我領悟了夫子的意思,至少他覺得夫子是這個意思。他憂心忡忡地對自己瘦小的新朋友道:“要是蒼穹班的小霸王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力氣大,我幫你揍他!”

說完還不忘揮了揮自己豆沙包一樣的小拳頭。

絮果也明白自己的小體格在普遍高大的北方同窗中是不占優勢的,全齋三十個人,他排倒數第二矮。絮果重重的點點頭,還要與司徒犬子拉鉤。

“拉鉤上吊……”

一百年還沒說出口,這場鄭重其事的約定儀式就被一道童聲強硬地打破了。

“你們乾嘛呢?”梳著高馬尾的聞世子一放學,就撒丫子似的往山花齋跑了過來。他在中午的時候,就已經讓新收的小弟的婢子去打聽清楚了齋院的位置,保準不會出錯。並且,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到了絮果。

隻不過如今這相認的場麵和聞蘭因想的有點不一樣,絮哥兒身邊這小黑胖子是誰啊?他憑什麼能勾絮果的小拇指?他都還沒勾過呢!絮哥兒是不是把他忘了?

聞小世子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想他北疆小霸王,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就在聞蘭因準備發飆“黑化”的前一刻……

絮果已經一臉驚喜地上前,開心地打起了招呼,他看上去是那樣的熱情又發自肺腑:“聞蘭因,你也在這裡上學啊?那以後我們就是同窗了!真好!”

那一刻,小小的世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最燥熱的盛夏,被阿爹偷著猛喂了一大口的梅子冰,酸酸涼涼又禁忌刺激,整個人都通透了。但不管他的內心裡有多少千回百轉,他最後也隻是很沒出息地說了一句:“絮、絮哥兒,好久不見。”

啊啊啊,好氣啊,他怎麼突然就打磕絆了。聞蘭因當場表演了一個對笨嘴拙舌的自己的大崩潰。

絮果這邊卻根本沒注意到,因為他已經積極地開始為兩個朋友做起了介紹。他先是對聞蘭因說:“這是我的同桌,是我今天新認識的朋友哦。”對不起,他至今還沒記住對方的名字,不過很公平的是司徒淼也不知道絮果的。然後,絮果又對司徒犬子說:“這就是我之前對你說過的,經常和我一起畫畫的好朋友,聞蘭因。”

是的,在絮果看來,和他交換了好幾回畫的聞蘭因,肯定已經是他的好朋友了啊。開源寺的不愉快他早就忘乾淨了。

聞蘭因這回是徹底沒了脾氣,身體裡隻剩下了好像快要把自己整個人都淹沒的快樂。他其實也想生氣的,想和絮哥兒好好說道說道他怎麼能對彆人好,他對他之前都沒有這麼好呢。但……但他說他們是朋友欸!◢思◢兔◢在◢線◢閱◢讀◢

好朋友!

第31章 認錯爹的第三十一天:

如果要問“當今朝廷的第一忠臣是誰”,下朝路上的十個官員裡大概能回答出十五種答案,五花八門、褒貶不一。每個派係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甚至是派係內部也未必真就團結得如一塊鐵桶。

但如果把問題換成“當今朝廷裡誰最喜歡上班”,那毫無疑問的能有七成以上的人回答是東廠的連亭連督主。

雖然大部分朝臣大概都不太想看到這個刺事頭子如此兢兢業業。

廠公大人的卷王之姿有目共睹,不僅僅是在他執掌東廠期間,以前在宮中伺候的時候,連亭也是讓最愛挑刺的先帝都挑不出一點毛病的最佳員工。醒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乾活利索,還從不抱怨,關鍵是忙起來都不怎麼愛吃飯,百公裡消耗不了一個餅。這簡直是按照先帝的喜好創造出來的完人。

可惜,楊皇後當年死活不接茬,全把先帝的暗示當擺設,不願意讓連亭去先帝那邊,因為她怕連亭被活活累死。

當然啦,連亭本人也並無去先帝身邊侍候的“上進”想法。雖然連大人熱愛工作,但他也是真的熱愛錢。先帝那裡隻有乾不完的活,沒有錢,並不適合他。

哪怕後麵連大人兒從天降,其實也並沒有耽誤他平日裡忙死忙活地投入到情報工作裡。

直至這一日,從未遲到早退過的連大人,不僅早上下了朝沒有第一時間奔赴東廠,下午更是天還亮著就乘車離開了衙署。引得圍觀者眾,大家議論紛紛。

“天上下紅雨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咱們東廠不會出事了吧?”

“我隻關心督主今天還回來嗎?”

“那咱們晚上還訓練嗎?是不是可以……”

“想什麼呢?督主這是外出公乾了吧,要不就是又被召進了宮裡。”

“你們要是就這點探查的本事,以後可彆和彆人說咱們認識。我們申顆丟不起這個人。”頭戴圓帽的顆管事立刻劃清界限。

掌班則笑眯眯的解答了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