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勉強,她重新躺好,閉上眼睛說:“他們睡不著,我們更要睡得香甜,到明日看誰眼底烏青最重,誰就是那個大壞蛋。”
顧傾也閉上眼睛:“對,此法簡單粗暴,甚合我意。”
兩人都是心大的,說睡便睡,很快沉入黑甜鄉。
翌日完顏照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顧傾早已穿戴完畢坐在床邊等她了,完顏照趕緊起身:“是不是晚了?”
“不晚,不晚,還未到寅時。”顧傾吩咐人伺候完顏照更衣。
完顏照匆匆梳洗過,穿著素淨半舊的家常衣裳,頭發學九格格的樣子編成小股發辮披在身後,隻在發辮上點綴些綠鬆石珠子,看著很像蒙古來的小姑娘,其他首飾一概不戴。
完顏照對著妝鏡照了照,並不滿意,讓武兒把九格格送給她的梳妝盒拿來。
打開梳妝盒,取出螺子黛在人中右邊重重一點,畫了一顆媒婆痣。端詳片刻還覺不足,又在左邊的臉頰上點了一顆略小的黑痣,之後在兩側麵中和鼻梁星星點點弄了些雀斑出來。
這樣幾筆下去,那張玉雪可愛的俏臉,頓時變得有些……一言難儘。
完顏照對著鏡子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問顧傾:“我美嗎?”
顧傾愣了一下,哈哈笑起來:“美,美得嚇人。”
收拾完自己,完顏照這才有空打量顧傾,相比自己的純樸自然,對方可要高貴華麗多了。
隻見他身穿簇新的緙絲衣裳,鴉青底色將人襯得很精神。
讓人更精神的是,他脖子上掛著一隻金燦燦的長命歲,兩隻手腕各戴了一隻赤金鐲,腰間束著一條金鑲玉的腰帶,腰帶上還掛著十阿哥昨日送給她的雙龍搶珠玉佩。
整個人金燦燦亮閃閃,遠遠望去好似招財童子降世,細看那套長命鎖……也是十阿哥送的。
“又要鬨哪樣?”這套長命鎖她沒交給武兒,想著哪天還給十阿哥,他若執意不要便留著賞人。
顧傾眨眨眼:“拿我的長命鎖跟你換還不行嗎?”
畢竟手帕都能拿來交換。
完顏照還想說什麼,奶娘已經來催:“照兒小姐,十四阿哥該用早膳了,再不用要遲了。”
完顏照應了一聲,隻得由著他胡鬨。
用過早膳,如約在大門口與四阿哥彙合,四阿哥上下打量顧傾,微微蹙眉:“你穿得這樣金碧輝煌,是怕太子看不見嗎?”
昨夜還巴巴跑到他麵前,說怕極了太子,想借麒麟玉佩壯膽,今日卻穿得如此招搖,實在猜不透十四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等等,十四腰間掛著的並非麒麟玉佩,而是十阿哥落生那日,汗阿瑪賞給他的雙龍搶珠佩,幾乎每天都戴在身上。
而他慣常戴的麒麟佩卻掛在了十四身邊的那個醜丫頭身上了。
醜丫頭的眉眼看著有些麵善……
等四阿哥認出是誰,冷峻的臉上難得浮起一抹笑意,虧他想得周到。
為了方便皇上考校功課,尚書房緊挨著乾清宮,離永和宮並不遠。隻可惜受宮牆阻隔無法直達,需要繞一段路,途徑毓慶宮。
一行人提著燈籠走到毓慶宮門口時,大門忽然開了。從中走出一隊提著燈籠的內侍,之後又是四個提著宮燈的宮女,太子大步走出來,身後跟著伴讀曹安,並幾個貼身的內侍宮女,浩浩蕩蕩好不氣派。
太子今日穿了明黃色的常服,又生得高大俊朗,哪怕四周燈火輝煌也難掩其半分威儀。
顧傾跟著四阿哥上前行禮,太子垂眼掃了掃四阿哥,便將視線聚在顧傾身上,輕笑著說:“起吧。”
他彎腰扶起顧傾,上下打量,掃了一眼他脖子上的長命鎖,重又將目光鎖定在他腰間的雙龍搶珠玉佩上,似笑非笑:“數月不見,十四又長高了。”
數月不見?指的是宮宴上嗎?從前隻遠遠見過,並看不真切,今日還是顧傾第一次近距離與太子見麵,說是初見也不為過。
顧傾揚起臉,看見太子頭上的零分好感值,唇角笑意更盛:“太子哥好像也長高了不少呢。”
其他皇子,哪怕是同樣頭頂鴨蛋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見了麵都叫他一聲十四弟,太子卻隻喊十四,是想告訴他君臣有彆嗎?
可他還是個小奶娃,奶娃娃哪懂這些呀,他不喊他十四弟,他偏要喊他太子哥。
“太子……哥?”太子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的儲君之位早定,之後宮裡又生出許多小崽子,他從未把他們當成兄弟姐妹,他們也從來沒把他當兄長。他們見他隻喊太子,他按齒序喊他們,因為人數太多還經常喊錯。
太子素來以儲君自居,從不與人稱兄道弟,四阿哥怕這一聲哥激怒太子,忙閃身半擋在顧傾身前:“太子,十四還小,不懂事……”
太子怕四阿哥因此又扯出什麼大道理來,不耐煩地將他推開,垂著眼睛教育顧傾:“既然你還小,什麼都不懂,那麼孤便教教你。太子是儲君,君臣有彆,所以你該叫孤什麼?”
顧傾揚起笑臉:“太子……哥。”
“……”
看出對方是故意的,太子冷下臉:“孤再說一遍,君臣有彆!”
顧傾寸步不讓:“汗阿瑪也是君,還是皇帝,太子哥叫汗阿瑪皇上嗎?”
太子無言以懟,聽顧傾又道:“太子哥哥是汗阿瑪一手帶大的,應該比誰都清楚汗阿瑪希望我們兄友弟恭,太子哥哥既是汗阿瑪的兒子,又是一國儲君,更應該做出表率。”
好家夥,剛才還是太子哥,轉眼一個哥不夠又加一個,從太子哥變成了太子哥哥,越叫越親。
小崽子第一天見麵就跟他作對,真以為汗阿瑪偏愛他,他就不敢教訓他了嗎?
太子額上青筋鼓了鼓,長臂一伸將顧傾攔腰夾在腋下,提步便走:“好個兄友弟恭!孤今日便做個表率,抱著你去尚書房。”
讓他這樣一說,四阿哥也不好再攔。
顧傾被太子頭朝下夾著走,早膳都要吐出來了,還好他早看見了太子的肩輿,趕緊給四阿哥使了個眼色。
四阿哥會意,吩咐肩輿追上去,冷冷說:“若累著太子,仔細皇上拿你們是問。”
肩輿趕緊攆了上去,太子本不想理,卻聽腋下的小崽子說:“太子哥哥,我想吐,若吐你身上,我們恐怕都要遲到受罰。”
這個顧傾也打聽過了,尚書房紀律嚴明,凡遲到者均要受罰。不過這裡罰的不是皇子,而是皇子的伴讀。
伴讀一般是陪皇子從小玩到大的,感情深厚,所以皇子們很少遲到。
太子也不例外。
想到老實巴交的曹安要替自己受過,太子放慢了腳步,等肩輿再次追上來,這才抬腿坐了上去。坐上去才發現還夾著顧傾,順手要把人往下扔。
肩輿是抬在肩上的,太子坐上去,肩輿便抬了起來,有一米多高。這要是被扔下去,肯定摔得很慘。
康熙偏愛太子幾乎到了寵溺的地步,宮裡無人不知。就算顧傾被太子扔下去,德妃多半也不敢鬨到禦前。即便德妃敢,太子是儲君,康熙怎麼也要給儲君一點顏麵,他隻能白受這個罪
所以顧傾才不要被扔下去。
可肩輿是單人的,太子人高馬大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他坐。在太子放開他的瞬間,顧傾抓住扶手,轉過身一屁股坐在了太子的大腿上,順勢往他懷裡一擠,伸手摟住脖子:“多謝哥哥。”
這回直接叫哥哥,把太子氣了一個倒仰:“放肆!你、你給孤把手鬆開!”
太子一邊說一邊去扯顧傾的手,奈何人在肩輿上不太能用上力,顧傾則死命抱著不肯鬆手:“哥哥,我第一次坐肩輿,這麼高好害怕!”
單人的肩輿上盛了兩個人,便有些不穩。曹安本來要管,可十四阿哥畢竟深得聖寵,若真讓太子把他扔下來,摔傷了哪裡,太子免不得又要被皇上訓斥。
眾多宮室中,毓慶宮離尚書房最近,再拐個彎也就到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肩輿顫巍巍拐了一個彎,眼前便是乾清宮,太子再跋扈也不敢在老爹眼皮子底下造次,隻得忍氣吞聲地哄顧傾:“十四,你若害怕,孤抱著你便是,你先把手鬆開。”
顧傾瞥了一眼乾清門的匾額,頓時安心許多,隻是放鬆了手臂,仍舊不肯放手,委屈吧啦地說:“哥哥喚我什麼?”
“……十四弟!”小崽子把全身力氣都壓在了他脖子上,太子彎著脖子弓著背,快憋屈死了。
太子說著往旁邊讓了讓,顧傾這才鬆開手,準備坐到旁邊去。恰在此時,有人追了上來,細看原來是三阿哥。
當年元後赫舍裡氏難產而死,三阿哥的生母榮妃曾經幫忙照看過太子一段時間,故而三阿哥與太子一直走得很近,後來也是堅定的太子黨。
三阿哥在太子跟前總是很殷勤,哪怕是遠遠瞧見一眼都要趕著上前行禮:“今日臣弟起晚了,竟沒趕上。”
其實不是他起晚了,而是太子比平時早出門。
“起晚便在後麵跟著,你這樣突然冒出來,可嚇了孤一跳。”本來十四已然鬆手,準備坐到旁邊去了,讓三阿哥這一嚇再次紮進他懷中,撞得他差點把早膳吐出來。
懷裡軟乎乎的小東西扔不得,他還不能拿三阿哥出出氣嗎?
平時去尚書房,三阿哥都掐著點與太子同路,太子十分享受他的殷勤,今天這是怎麼了?
借著昏黃的燈光細看,三阿哥這才發現,原來太子懷裡抱著的不是貓,也不是個包袱,而是一個小男孩兒。
三阿哥:“……是,是臣弟不對,還請太子恕罪。”
太子的癖好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這種事到底見不得光,太子不說,三阿哥自然不會問。
太子被壓得難受,輕咳一聲對顧傾說:“十四……弟莫怕,是三阿哥。”
顧傾這才探出半顆腦袋,弱弱叫了一聲三哥。
三阿哥微微眯起眼,一看還真是十四。他第一天來尚書房,怎麼就上了太子的肩輿,還讓太子抱他?
剛剛太子喊他什麼,十四……弟?
三阿哥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太子小時候被他母妃養過,他從小討好太子,事事遷就,光黑鍋就不知替太子背了多少回,也沒見太子喊他一聲三弟。
十四何德何能,從沒入過太子的眼,一句話也沒說過,卻在上學的第一日便坐上了太子的肩輿,被太子抱在懷中溫言軟語哄著,一口一個十四弟叫著。
三阿哥心裡怎能平衡,再開口聲音裡已帶著涼意:“十四弟快下來,太子是君,我等是臣,你怎麼能讓太子抱,委實不成體統!”
顧傾才不管,怎麼舒服怎麼來。
見三阿哥叫停肩輿,似乎想把他從太子身上扯下來,顧傾故作驚慌,再次用力摟住太子的脖子:“哥哥救我!”
太子才緩過點勁兒來又被人摟住了脖子,氣得抬腳踹向三阿哥,把三阿哥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