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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路,便順利找到了魏秋萍家。

這會兒太陽正要落山,家家戶戶煙囪嫋嫋,小孩子們也聚在院壩裡扇紙片,撿石子兒,煙火氣十足。

安寧祥和的氛圍讓人簡直舍不得破壞。

最先發現郝建設一行人的是孩子們,一個個激動地圍上來:“是警察叔叔。”

“叔叔,你們是來抓壞人的嗎?”

小蘿卜頭們都愛有樣學樣,看到大的小孩鼓起勇氣問問題,他們也七嘴八舌跟屁股後麵,扯東扯西,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聽著孩子們童稚天真的話,郝建設那張沒有表情的硬漢臉也跟著軟和下來。

他彎腰,低下頭問最大的孩子:“魏秋萍在家裡嗎?你幫我去叫她一下好不好?”

小孩立正稍息,朗聲應道:“保證完成任務!”那聲音,那朝著魏秋萍屋裡跑去的背影,滿滿的使命感。

馬寶覷見郝建設眼底的笑意,咧了咧嘴,郝建設扭頭,瞅他那啥樣笑容頓收,瞪他:“笑什麼,其他人問不問了,趕緊辦正事去。”

“……”彎曲的弧度漸漸收了回去,馬寶摸了摸鼻尖:“知道了頭兒。”

他和小李分開打聽,原是不抱期待的,沒想到三隊的人對毛長榮的了解並不比六隊少,甚至因為沒有親緣關係,說起毛長榮的事也更直白,這讓小李二人意識到六隊那邊有所隱瞞。

比如六隊所說的流氓行徑停留在偷看蹲坑,偷看洗澡,和寡婦不乾不淨。這些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惡心人但又沒達到作惡的地步。

可三隊的社員不是這樣說的。

好幾個人不約而同都說毛長榮不僅是好吃懶做道德敗壞,還乾過不少下三濫的事。

光他們聽過的,對女人用強就不止一次。

尤其是早些年時局不穩,毛長榮更是肆無忌憚。

其中一家女主人是日本人,鬼子大軍撤走時沒來得及離開,聽說是被毛長榮給……彼時華國大地滿目瘡痍,民眾還未從苦難的噩夢中醒來,自是沒人去管一個日本女人的死活。

便是事先知道怕也要說的天道蒼明,報應不爽了。

後來便是六隊那事,這個其實也沒證據,但大家都說那誰家被偷看洗澡的姑娘其實也被強|奸了,所以才羞憤跳河,好好的人直接沒了。

因著姑娘死得不體麵,她父母兄弟打了毛長榮一頓後絕口不提這事。

毛長榮那回被打得很嚴重,足足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後麵才有所收斂。

馬寶聽到這兒已然怒不可遏,不忿道:“出這麼大事,你們就沒一個人報案?”

村民尷尬,搓了搓手,小聲道:“……這,還不都為了名聲。”

馬寶其實發泄完就意識到了,籲了口氣,懊惱又無奈抹了一把臉。

這時候的人把姑娘家的名聲看得很重,出了事明明是受害者,家裡卻寧願藏著掖著裝得若無其事,委屈家裡的女孩。而外人沒證據,除了私下議論兩句又能乾什麼?

可說是如此說,但一腔正義得不到伸張,馬寶憋屈死了,連罵幾句“操”。

“大隊長也不過問?”

“也不是六隊的大隊長不處理他,一來當事人不告狀沒證據;二來毛長榮爹娘當年參加民兵團打過日本鬼子咧,後來也是死在掩護村裡人逃進小白山的途中……你說說,好竹出歹筍!哎,當年咱們幾個大隊一起逃的難,你說說,大夥兒就算看在他爹娘的份上,也不能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就舉報他,對不?”

馬寶和小李聽了一籮筐毛長榮的事,心情可謂複雜。

兩人入行沒兩年,骨子裡熱血未涼,那股衝動勁尚未被大量的案子磨平。此時都憋悶極了,偏這爛人失蹤他們還得儘職儘責地找,總要活見人死見屍。

“靠!死了才好!”

馬寶啐了口唾沫,肩膀被小李用力錘了下,小李提醒:“喂,注意影響。”

“頭,我們問得差不多了,你這邊呢,魏秋萍咋說?”

郝建設搖頭,臉色沉重:“這個魏秋萍不老實,她嘴硬咬死了和毛長榮不熟。但我肯定,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小李,你先留下來盯著她;馬寶,你回六隊一趟,把你們調查到的那幾家再查一遍,尤其是魏秋萍的親戚,要重點對待。”

“知道了頭。”

兩人異口同聲。

魏秋萍這幾天日子很不好過。

妯娌們時不時拿探究好奇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是什麼臟東西,偶爾露出幾分鄙視。

丈夫黑臉相對,又問起錢的事,還為此給了她一巴掌。

兒子更彆提,從警察離開後就把她這個媽當空氣,視而不見。愈發窒息的氛圍快把她逼瘋了。

毛長榮的事就和一把長刀似的懸在她頭上,魏秋萍不知道警察為什麼會找她問,她害怕被查出自己和毛長榮的奸情。坐立難安了兩日,終於按捺不住回娘家打聽消息了。

郝建設收到消息,當即趕了過去,把正和堂嫂商量對策的魏秋萍抓了個現行。

一通威嚇,魏秋萍還是死鴨子嘴硬,她堂嫂先繃不住交代了。魏秋萍見糊弄不過去,才半遮半露把毛長榮盯上虞翠翠,想要人財兩得的事說了。

自己充當了什麼角色,魏秋萍以為隻要她咬死不說郝建設就拿她沒辦法。孰料郝建設根本不走尋常路,講道理是不可能的,不老實交代就送你銀手銬,二話不說就要拘留魏秋萍。

魏秋萍錯愕不已,顯然受到了驚嚇,她麵如死灰,心跳得異常厲害,冷汗不斷地往下流。

這下終於慌神了。

“彆抓我,我交代,我什麼都說……”

這頭魏秋萍交代了個底朝天,那邊翠翠也聽說了警察來生產隊調查毛長榮的事。

她腦子裡將那天的細節一一複盤,唯一沒處理的是雪地裡殘留的血跡,翠翠眼珠轉了轉,又一琢磨,如今雪已化,那點子血跡應當跟著化進泥裡,誰來查都查不到她身上。

退一萬步講,就算查到了也不怕,到時候就用精神力加以控製控製再對他們的記憶做一點小小改動便好。

換彆人手裡沾了人命官司,即便篤定對方找不著證據總是會忍不住惦記,心提著緊著。

翠翠卻沒那根神經,她解決過的混球兩隻手數不過來,宰人跟宰異獸蟲族在她眼裡已經沒區彆了,是以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到腦後。

等郝建設找上門,兩人都怔愣住了。

“哦~~是你啊!”

翠翠隻訝異了兩秒,便像老朋友一樣,邀請對方到院子裡喝杯水。“我家隻有涼水,招待不周你見諒。”

郝建設目光倏地暗沉下去。

語氣肯定道:“虞同誌,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吧?”

翠翠將木製的水杯遞過去,略帶不解:“是要謝謝我幫你們抓到人販子嗎?不用了,一點小事,誰見了都會出手的,何況,誰讓她自個兒倒黴撞我手裡了呢。”

她素著臉,淺淺笑著。

皮膚皎潔如月,五官單看並不算驚豔,但有幾分英氣。

長長的頭發編成一條長辮垂在%e8%83%b8`前,又為這份英氣增添了幾分溫婉。

總體來說,絕對稱得上一句好看。

郝建設卻沒有欣賞美麗的心思,她越淡然自若,他的戒備心和懷疑就更重。

因為眼前的人他看不清,也琢磨不透,對這一類心思較深的人,保持最高警戒絕不會錯。

郝建設思索片刻,還是決定打直球試探一二:“虞同誌,你好像會催眠?”

催眠……這倒是個好名頭!

翠翠唇角輕揚,腦袋點得很痛快:“略懂,不算精通。”

郝建設:“我想知道你那天為什麼把我也催眠了?”

“唔,做好事不留名?”翠翠側首,眨了眨眼,驀地笑道:“好吧我實話實說,我不想跟你們打交道,怕你們問東問西我就得不斷解釋,我不喜歡麻煩。”

郝建設:“……”

她的回答沒有敷衍的意味,眼神一點兒不躲閃,始終直視著自己。

似乎真是這麼想的。

郝建設則越發覺得棘手了。

“那你有沒有催眠過彆人,比如,魏秋萍;又比如,毛長榮。”

郝建設語調很慢,每說一個字,他就死死盯著對麵的臉,不放過對方任何一絲情緒。

翠翠聞言,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沒有,沒必要,而且姓毛的我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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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幾乎沒出過遠門,你說的那個人我的確不認識。”

郝建設來之前已經把虞翠翠的身世調查了一遍,這會兒見她滴水不漏,雖早有預料,但還是止不住的失望。

突然。

他厲聲:“當然有必要。魏秋萍聯合毛長榮害你,你事先得知他們的計劃,便設計殺掉毛長榮,再對魏秋萍用了催眠術,虞同誌,我覺得你的殺人動機十分明確。”

第16章

郝建設疾言厲色,企圖突破虞翠翠的心理防線。

然而虞翠翠的表現很出乎預料,既不是受了冤枉的委屈大嚷,也不是虛張聲勢辯駁。

而是更加理直氣壯的回問:“等等?魏秋萍要害我?”

她倏地抬眸,臉上的震驚和疑惑恰到好處,人還是很冷靜,隻有眼神的波動可以看出幾分惱怒。

她看著郝建設,道:“我跟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害我?”

郝建設心思幾變,繼續冷臉:“你真的不知道?魏秋萍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你沒懷疑過她的目的?”

“她給錢,我付出勞動力,天經地義,我管她有什麼目的,隻要我自己穩得住我怕什麼?”

翠翠冷嗤一聲,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不屑:“同誌,送到你跟前的錢你也不要?那你可真是高風亮節,想得周全呢。”

郝建設頓時噎住。

“據魏秋萍交代,正月十三你最後一次抓蛤土饃,她讓毛長榮提前到林子裡埋伏你,現在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見過毛長榮?虞同誌,請你老實交代。”

“沒有。”

“如果知道她想整我,那我會先整死她,你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翠翠扯了扯嘴角,眼神冷冽如箭,反客為主:“她和姓毛的合夥要害我,哈哈,我聽人說姓毛的死了是吧,那他真是活該呀!死得好。”

在有作案能力後麵還得加一條睚眥必報!

郝建設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點了下頭:“今天謝謝你的配合,虞同誌。”

轉身離開。

郝建設並未打消對虞翠翠的懷疑。

他承認對方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毛長榮是她所殺,她還能做到讓魏秋萍“自殺”,甚至可以讓毛長榮和魏秋萍相互捅刀子,但事情不是這個發展方向,就顯得她殺人的可能性很小了。

然而直覺告訴郝建設,虞翠翠肯定有問題。

回派出所當晚,郝建設就給發小去了電話,想讓他幫忙找一名心理學專家,他想弄明白催眠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次日,章渝州出現在了派出所。

“你怎麼來了?”郝建設起身相迎,隨口問:“還沒開始上班?”

“還差幾類器材沒到,上班應該還要等十來天。”

章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