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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煥身上的衣裳,似乎與之前穿的不太一樣。細看的話,似乎還是一樣的款式,一樣的繡紋,一樣的剪裁,可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她研究了半晌,才終於恍然大悟。

是料子不一樣了。

以前的衣料挺括硬實,舒不舒服另說,但穿在明煥身上,天然就能撐起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叫她整個人都顯得冷肅了許多。

現在的麵料卻是柔軟貼身的,巫洛陽悄悄伸手摸了一把衣擺,手感也很不錯,摸起來比以前那種布料舒服。

想到這裡,她的動作忽然一頓。

之前有好幾次,她靠在太後身上,都感覺料子又冰又硬,讓人很不舒服,有一回甚至還在臉上壓出了痕跡。太後突然換了衣服料子,會是因為這個嗎?

第300章 深宮烙(4) ◇

◎“哀家怎麼舍得?”◎

太後手握重權,下頭進上的東西,自然都可著她的喜好來。

她從前常用那種厚重的織料,不僅是因為足夠莊重,也是因為她喜歡。如今忽然改成了質地輕軟的料子,巫洛陽實在不能不多想。

她用指尖撚了撚那片布料,嘴角不自覺地噙起笑,看向明煥的眼神也柔得像一片水波。

被她看了一會兒,明煥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對她道,“你的宮務也學得差不多了,明兒就叫下頭的人都來拜見,可以開始曆練起來了。”

巫洛陽身上的放鬆一下子都收了起來,有些緊張,“我可以嗎?”

“放心,你隻管照你自己想的來,萬事還有哀家呢。”明煥說。

巫洛陽一想也是,太後隻是讓自己分擔一些事務,又沒說完全丟開手不管。縱然她不管——自己難道就不能去求她嗎?她現在已經知道了,撒嬌對明煥是真的有用,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再嘗試幾次,隻恨沒有機會。

如此想著,便含笑應了。

不過她還是打算趁著今日,把下頭送上來的文書檔案再理一遍,於是便站起身道,“那兒臣先去準備一番。”

“去吧。”明煥一點頭,語氣十分自然地說,“哀家叫人把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你就在那裡。”

好像完全忘記了巫洛陽身為皇後,有自己宮殿,處理事務的時候完全不用留在福壽宮這邊。

巫洛陽自然不會反對。

她也不想回兩儀宮。雖然那邊更大,但對她來說,卻不似福壽宮這樣令人心安。況且留在這裡,就可以跟太後一起用膳,忙裡偷閒地說說話,親近一番。相比起來,兩儀宮就太遠了。

太後是否也是這麼想的呢?

忙起來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女官來請她去用晚膳,巫洛陽一抬頭,才發現天都黑了,殿裡不知何時點起了燭火,十幾隻兒臂粗的蠟燭將整個大殿照得亮堂堂的,也難怪她沒什麼感覺。

她跟在女官身後,來到用膳的地方,明煥一見她,就笑道,“你這性子,跟哀家年輕時是一模一樣,忙起來連吃飯都能忘記。哀家看你身邊也沒人能勸得住,索性往後就在福壽宮處置宮務吧,哀家也好看著些。”

“兒臣還沒擔過什麼擔子,難免緊張。”巫洛陽說,“那就隻能叨擾母後了。”

明煥點頭,“往後熟慣了就好。”

吃完了飯,巫洛陽戀戀不舍地辭彆。

雖然她是巴不得索性留在福壽宮住,還省得每天這樣跑來跑去。但宮中耳目眾多,身為皇後,每天到福壽宮來侍奉太後,是她的分內之事,至於太後願意指點她宮務,叫她在這裡處置各種事務,是對她的看重,旁人也說不出什麼,可夜夜留宿,似乎就有些出格了。

巫洛陽知道這件事有多麼要命,再謹小慎微也是不為過的,所以更不敢放肆。

事實上,她覺得太後現在的態度就有些明目張膽。

“皇後留一下,哀家還有幾句話囑咐你。”明煥聽她要走,便隨意地道。

兩人換了個地方,坐下來說話,太後還特意屏退了所有人。巫洛陽看著女官們往外走的身影,忍不住道,“母後偏愛兒臣,兒臣心裡隻有歡喜的。隻是……您身邊這些人,難保不會察覺什麼端倪,兒臣有些擔憂。”

這話說得十分含蓄。

事實上,在宮裡,看似主子高高在上,但無論什麼事,都少不了下頭的人幫襯,自然身邊的一應事務,也是不可能絕對瞞得住的。

最簡單的一條,巫洛陽和明煥親近時,難免在床上留下幾分痕跡,她們又不可能自己去清洗,隻能交給下頭的人,宮人們怎麼會看不出來?再有,她在太後的床上小憩,這事也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明煥聞言笑了起來,“這個是最不用擔心的。”

她也看向門口的方向,“我是手握實權的太後,她們才會是能夠觸碰到權力、說話舉足輕重、宮中人人討好的存在。放心,誰都不是傻子,不會輕易破壞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

若是太監,還需要擔心他會倒向皇帝,畢竟皇帝掌權,身邊總需要太監做事。

太後卻隻用女官,也隻有太後會用女官。

外人即便想要策反她們,又能給出什麼樣的許諾呢?頂天了也不過是成為皇帝後宮裡的嬪妃之一,可是現在這位皇帝,眼裡隻看得見一個鶯嬪,後宮嬪妃們各個都跟鵪鶉似的老實,無子、無寵,一樣是靠著福壽宮照拂度日,哪裡比得上太後跟前的女官們自在?

巫洛陽順著她的話一想,也略略安心了,這才問道,“母後有什麼事要吩咐兒臣?”

“皇帝那裡,你順著他的意就是。”明煥說。

“兒臣不想……”巫洛陽支支吾吾。

明煥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我說的是他想借助巫大學士的人望,鼓動朝臣上書的事。至於侍寢,自然是不必的,你到時候推說身上不方便就是。”

巫洛陽看著她,鼓起勇氣問,“母後也不希望我侍寢嗎?”

“自然。”明煥輕輕歎了一口氣,“若是早一些……哀家是不會點你做皇後的,索性選秀也不選,就叫皇帝守著鶯嬪過,還省事些。”

巫洛陽沒聽懂什麼叫“若是早一些”,但她確實好奇有一個問題很久了,“母後……當時為何選我?”

雖然送女入宮這種事,一般的清貴人家不屑為之,但總有人想要攀這條青雲梯。在所有的秀女之中,巫洛陽無論樣貌、性情、家世、才德都算不上是最出挑的。

聽說皇帝看中的也不是巫洛陽,是太後欽點,定下了她。

明煥抓住巫洛陽的手握了握,才說,“當時隻是覺得你端莊穩重,又耐得住性子,有幾分像哀家年輕時,想來能應對宮中的複雜情況。現在想來,哀家年輕時吃了許多的苦,不該叫你再吃一遍的。”

巫洛陽聽得臉頰、眼眶都熱了起來,依戀地靠在太後身上,“兒臣不苦。若是不入宮,兒臣也不會有幸……受母後教導。”

“你是個好孩子。”明煥摸了摸她的頭發,“放心,哀家如今已經想通了,不會再為他燕家的天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無論如何,一個你,總是能護得住的。”

“母後。”巫洛陽緊緊靠著她,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腰,閉上眼睛說,“兒臣不想走了。”

“再忍耐一段時日罷。”明煥柔聲安撫她,“過一陣子,哀家便設法讓你搬到福壽宮來住,屆時便不必來回奔波了。”

“可以嗎?”巫洛陽又驚又喜地睜開眼睛。

明煥笑了一聲,“哀家說可以,自然可以。”

巫洛陽對她,自然是沒有不信的。在她看來,世界上任何難題,到了太後手裡,都是迎刃而解的。她心裡滿意了,又靠回去,突然說,“我還以為,母後想讓我生一個孩子,以圖將來……如今看來,是我想岔了,是不是?”

她仰起臉,目光明亮地看著明煥,等她給予肯定的回答。^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明煥笑著點頭,手指摩挲著她秀美的臉頰,歎息般道,“哀家怎麼舍得?”

“母後……”巫洛陽眼睫閃呀閃,終於難耐地閉上了眼睛。

%e5%90%bb輕柔地落了下來。

……

巫洛陽本來還想問太後究竟是什麼時候對她起了那樣的心思,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開口。

眼看夜色已深,不能再拖延下去,她隻好先回了兩儀宮。

等她走了,明煥靠在軟榻上,閉上眼睛,才開始清理自己的思緒。

要說她的想法是什麼時候改變的,應該是在帝後大婚的那一夜。那一夜,鶯嬪喝下催產藥提前發動,皇帝拋下新婚的妻子去儲秀宮守著她,新娘巫洛陽獨自在兩儀宮過了一夜,而明煥,做了一個夢。

雖然是夢,卻很逼真。在夢裡,她將往後一輩子的人生都經曆了一遍。

小皇帝大婚之後,她不但徹底歸還政務,還明裡暗裡幫襯扶持,讓他徹底坐穩了這帝王之位,也做出了幾件大事。然而,待他羽翼豐滿,要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把她這個親手將他養大,又扶持著他坐上皇位的養母給徹底踩下去。

後來,被幽-禁在福壽宮中的明煥才知道,原來從始至終,小皇帝都視自己為仇人。

當年,先帝寵愛宸妃,甚至縱容宸妃毒害其他嬪妃誕下的皇子,宮中一度腥風血雨、混亂非常。那時,身為皇後的明煥,處境也十分糟糕。畢竟在宸妃看來,她是阻礙自己真正成為先帝妻子的攔路石,在她的鼓動之下,先帝一度打算廢後。

但是明煥搶在他前麵動了手。

幾個月後,帝王病重,龍馭賓天,臨終之前,他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留下遺旨,說自己生平摯愛,唯有宸妃,要帶著她一起走,讓她殉葬。

直到現在明煥回想起來宸妃聽到這道旨意時的表情,也依然覺得很好笑。

她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要強一生、爭鬥一生,眼看就要成為最終贏家,母憑子貴,成為風光榮耀的太後,卻會被這樣一道旨意攔住,死在圓夢的前一刻。

總之,先帝和宸妃都死了,他們的兒子燕辭繼承了皇位。但那時小皇帝才六七歲,自然是不可能視事的,於是群臣上書,奏請太後明煥垂簾聽政。

雖然先帝和宸妃都是不著調的,但是明煥倒也沒什麼報複的心思。這大齊的江山,她治理得有模有樣,至於小皇帝燕辭,她自問也儘職儘責,努力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帝王。

……可能合格過了頭,以至於他雖然沒有多少治理天下的才能,卻學會了不少陰謀詭計、鬼蜮伎倆。

等他手握大權,決定要賜死明煥這位曾經的攝政太後時,燕辭才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小皇帝並不知道先帝的死是明煥的手筆,倒是一心以為宸妃是被明煥逼死的,所以這些年來,他自覺一直在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有一天手握大權,能夠為母複仇。

真是……可歌可泣。

所以巫洛陽從夢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奏折給自己送過來。

還什麼政?有本事,燕辭就自己動手,從她手裡將這些權力奪回去,否則,就等到她死的那一天吧。

第二件事,便是皇後。

小皇帝對明煥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