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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洛陽:“……”

她如同被燙著了一般,飛快地縮回手,人也站直了。雖然小腿和足部仍然有種針紮一般的刺痛麻癢,還是儘力繃住了麵上的表情,後退幾步,微微垂下頭,做恭敬狀。

今天實在是太丟人了,也不知自己在太後眼中,究竟成了什麼樣子。

巫洛陽又是懊惱,又是羞愧,越想,臉上越燒得滾燙,直恨不得能在地麵上挖出一個洞來,把自己埋進去,一了百了。

……

從福壽宮出來,風帶走了臉上的熱意,巫洛陽才慢慢冷靜下來。

“娘娘,奴婢方才瞧見陛下來了,難不成是太後要為娘娘與陛下說和?”明月在一旁絮絮叨叨,“您……”

巫洛陽聞言不由笑了一聲。

太後非但沒有替他們說和,還當著自己的麵,把皇帝訓斥了一頓,讓他去奉先殿罰跪呢。

便不是為了自己,隻怕皇帝也難免遷怒。今日之後,她這個皇後,與皇帝的關係隻怕更難相處了。但是巫洛陽既不後悔,也不遺憾,更不認為太後的做法有什麼錯。

難得有個人能罵皇帝,她還覺得痛快呢!

儘管才是大婚的第二天,但她對於這個新婚的丈夫,已經沒有多少指望了。

皇帝的眼睛裡隻看得到鶯嬪,這一點並不會因為她的態度而有所改變——後宮裡那麼多的嬪妃,難道還不夠溫柔恭順嗎?

再說,她占了皇後這個身份,天然就是鶯嬪的敵人。真有皇帝掌權的那一日,隻怕第一件事就是處置了她,將這個位置騰出來給他心愛的人。

既然如此,巫洛陽自然是選擇站在太後這一邊。不論將來如何,至少此刻是痛快的。

巫洛陽兀自思量了半晌,等她回過神來,就見明月正氣鼓鼓地瞪著自己,“娘娘!”

“好了,你就彆操心這些了。”巫洛陽又笑了一聲,搖頭道,“有鶯嬪在,陛下對兩儀宮隻會避之不及。便是太後說和,總不能押著皇帝送到我這裡來。”

明月聞言神色黯然,卻又不知道能怪誰。

怪老爺夫人送娘娘入宮麼?還是怪太後欽點了娘娘為後?可是皇後的身份這般尊貴煊赫,世人無不歆羨,沒有一步踏進來之前,誰知道裡頭的滋味呢?

況且……即便不當皇後,這世間男子,又有幾個不是三妻四妾、朝秦暮楚?

“那咱們往後怎麼辦?”她小聲問。

巫洛陽道,“能怎麼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罷了。放心,太後娘娘十分和善,想來不會讓我受委屈。”

最後這一句,她是帶著笑說出來的。

明月見狀,微微鬆了一口氣。反正在這宮裡,也不指望旁的了,自家娘娘就是最大的那個,再有太後的照拂,總吃不了虧。

等回到兩儀宮,看到福壽宮的人送來來的諸多賞賜,她更是立刻就將之前的憂慮全然忘記了,歡喜地對著單子清點物品,笑得合不攏嘴。

巫洛陽也在看這些東西。

太後送禮,自然不會隻有一些地毯,金玉珠飾、奇珍異寶,許多都是巫洛陽沒有見過的。

大婚之前,看到禮部準備的嫁妝,宮中操辦的禮單,巫家就已經瞠目結舌了。如今見到了太後的手筆,巫洛陽才發現,那些都不算什麼。

光是這些珍寶就已經夠晃花所有人的眼睛了,但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是太後命人大張旗鼓送來的,在大婚第二日,她被皇帝冷落的情況下,滿宮上下都能看明白太後對她的支持。

皇帝被罰跪的事,不知道會不會傳出去,但有這份表態,就沒人敢小覷了她。

果然,等到了下午,就連儲秀宮那邊也派了人過來,說鶯嬪今日本該跟眾嬪妃一同過來拜見皇後,奈何身上不方便,請皇後恕罪雲雲。

想來小皇帝雖然受了罰,但為了兒子的太子之位,無論是他還是鶯嬪,都隻能暫且忍耐。

鶯嬪主動示弱,巫洛陽自然也不會咄咄逼人,誇她為皇室開枝散葉,勞苦功高,如今將養身體、照顧好小皇子才是最要緊的,至於見麵,大家都在宮中,往後有的是機會。

其實如果是正常的流程,巫洛陽雖然是皇後,但親自去儲秀宮探望剛剛生產的鶯嬪和小皇子,也未嘗不可。

畢竟管理六宮就是她的工作。

可是現在,她才剛剛進宮,沒喝過鶯嬪一杯茶、沒受過鶯嬪一份禮,巴巴地跑過去,倒像是自降身份,叫人看了笑話。

大概鶯嬪也是仗著這一點,才願意低這個頭——反正無需她做什麼,派個人過來說一句好聽話便是。巫洛陽不計較,那她正好關起門來養身體帶孩子;若是計較,她就抱病前來請安,讓天下人看看皇後的德行。

原本她要是什麼都不做,巫洛陽也不會多事。既然鶯嬪非得這麼膈應她一下,來而不往非禮也,巫洛陽自然也要有所回敬。

看看天色將晚,巫洛陽便人給皇帝送了消息,請他過來商量小皇子的洗三禮。

有小皇子的名義在,不愁皇帝不低頭。

果然,等天擦黑時,皇帝便冷著臉出現了。雖然見了巫洛陽,就像是見了仇人,沒有一句好話,話裡話外都是在警告她不要生出多餘的心思,小皇子的事也不用她操心。

話才說完,鶯嬪那邊又來了人,說是小皇子忽然哭鬨不休,請皇帝過去看看。

皇帝自然是提腳就走了。

“娘娘……”明月有些擔憂地看著巫洛陽。

卻見巫洛陽笑了一聲,“果然,鶯嬪偏偏在昨天生產,並非巧合。”

明月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她不希望皇帝在我這裡過夜,所以想方設法把人叫走。今天如此,昨天難道會隻是巧合嗎?”巫洛陽說。畢竟是帝後大婚,前朝後宮都在關注,沒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太後第一個就不答應,所以鶯嬪隻能在昨夜生產了。

明月聞言有些心驚,結結巴巴地說,“那……娘娘還是彆管小皇子的事了,免得出了什麼問題,反倒不好脫身。”

連生產這種事都敢算計,萬一回頭她把小皇子弄病了,說是皇後娘娘害的,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放心。”巫洛陽嗤笑了一聲,“沒聽陛下方才說的麼,小皇子的事不用我操心。”

“啊……”明月這也才明白過來。娘娘本就不想管這些爛事,可她是皇後,不管,難免叫人看著不像樣子,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度。但若是皇帝先發了話,往後自然就可以不去沾手,離得遠遠的了。

明月舒了一口氣,“還是娘娘想得周全。”

“好了,彆說這些掃興的事。”巫洛陽擺了擺手,“太後娘娘今日賞賜了那麼多好東西,得想想回什麼禮才好。”

“娘娘不如自己親手做點東西。”明月說,“太後娘娘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咱們庫房裡最好的,都是她老人家賞的,總不能又送回去。隻有自己做的東西,心意為重,便不必太在意價值了。”

“有理。”巫洛陽低頭想了想,道,“反正宮中無事,可以慢慢做。”

說做就做,她當即去庫房裡選了料子,打算先做個香囊,這種小東西不費功夫,一兩天就能做好。

……

小皇子的洗三禮,皇帝直接讓禮部操辦,場麵很是盛大。

朝中雖然也有人不讚同,但在這種事情上,大臣們往往很難擰得過皇帝。再說,皇帝發話,一年後要將小皇子立為太子,太後也沒有反對,那他的身份自然就不同了。現在的待遇雖然有些超格,卻也不算過分。

因為請了朝臣觀禮,後宮嬪妃們便沒有出席,隻有太後領著巫洛陽去露了個麵,很快就回來了。╩思╩兔╩網╩

到了福壽宮,太後換了輕便的衣裳,轉頭見巫洛陽還是一身大禮服,便道,“這禮服沉重得很,皇後也換一件吧,咱們好坐下來說話,自在一些。”

“是。”女官們捧出太後的舊衣裳,給巫洛陽挑選。

她隨便指了一件素的,太後在一旁搖頭,“不好,你年輕,就該選顏色鮮亮些的衣服,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再穿這樣的吧。”

巫洛陽微窘,隻好選了一件藕色的。

“好,這個顏色襯你。”太後點頭。

巫洛陽鬆了一口氣,在女官們的幫助下脫下禮服,正要更衣時,就聽太後問,“現在滿天下的人都在說,鶯嬪所生的是皇帝的長子,將來會是太子,是下一任帝王,皇後可覺得委屈?”

驟然聽到這個問題,巫洛陽不由一愣,沒能立刻答話。

身邊的女官們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明煥起身,走到她身後,扶著她的肩膀,看著鏡子裡的人,用一種歎息般的語氣說,“花容月貌、青春正好,你可怨哀家點你入宮?”

巫洛陽總算回過神來,連忙搖頭,勉強笑了笑,“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我們女子自主。既然是盲婚啞嫁,去哪裡,又有什麼分彆呢?但凡身處高位的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等閒,不獨宮中如此。”

“可是嫁了旁人,他會給你正妻的尊重,會讓你生下繼承家業的嫡子。”明煥說,“可咱們這位陛下,心裡眼裡隻有他的鶯兒,他不會讓你生下他的孩子。沒有孩子,在這深宮之中……難免淒涼。”

巫洛陽不由轉頭去看她,不知道這番勸誡,是否出自她的心裡話。

即使能掌控一切的太後,也會覺得淒涼嗎?

但她想了想,覺得如果自己有一個兒子,那事情確實要簡單得多。

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後當初能扶著燕辭上位,自然也能扶持她巫洛陽的孩子。如此一來,太後不必擔憂皇帝事後清算,可以繼續做她尊榮的太後,而巫洛陽在宮中也有了真正的依靠。

巫洛陽自覺已經猜到了太後的心思,她咬了咬唇,道,“我見宮中嬪妃眾多,陛下並非全不理會,怎麼就沒有誕下一男半女?”

“宮中嬪妃,承寵的不少,但哀家也是後來才知道,皇帝給她們都賜了藥。”明煥歎息了一聲,“雖然哀家處置了此事,可她們似是傷了身子,始終沒有喜信。”

不知為何,巫洛陽突然覺得,皇帝這般行徑,或許也並不全是為了等鶯嬪生下他的繼承人。大約皇帝自己也知道,他的位置並不穩固。巫洛陽一個才進宮沒幾天的人都會想,太後可以扶持自己的孩子上位,皇帝難道就不會想嗎?

他也怕太後會行廢立之事,所以才如此嚴防死守吧?

既然如此,巫洛陽反而覺得這確實是一條可行的道路了。

而太後在看過小皇子的洗三禮之後,便跟她提起這件事,想來也是有這樣的想法和打算。

雖然不知道為何,太後似乎頗為信任自己,但巫洛陽不願辜負這份信任,而且,她也認為這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短暫思量之後,便試探著道,“兒臣有母後庇護,必不至於如此艱難。”

“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明煥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問道。

巫洛陽也看著鏡子裡的人,“兒臣該怎麼做?求母後賜教。”

明煥的手忽然沿著她的右臂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