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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遍了整個後宮,鶯嬪產子、皇帝要封他做太子的消息更是鬨得沸沸揚揚,太後當然要留下皇後安撫一番。

巫洛陽也做好了聽太後說一篇套話,對她哭訴幾句,請求庇護的準備。

然而太後隻是讓她上前,站得近一些,然後就打量著她,陷入了沉思。幸而今日不用再穿戴沉重的禮服和頭冠,雖然為了符合皇後的身份,衣飾仍然華貴,但還算不上是很大的負擔。

過了不知多久,太後終於回過神來,朝巫洛陽招手,“過來些,到哀家這裡來。”

巫洛陽隻能再上前兩步。

太後是坐在軟榻上的,所以巫洛陽一站到她身前,就比她更高了,還要太後仰頭跟她說話,這顯然是很不妥當的。巫洛陽沒有猶豫,就跪了下去。

地上鋪了厚厚的絨毯,倒也不覺得難受。

“是個好孩子。”太後見狀,笑了一聲,伸出戴著鑲金嵌玉的金護甲的手指,輕輕挑起巫洛陽的下巴,視線在她臉上逡巡了一回,“你受委屈了。彆傷心,這樣齊整的美人,是燕辭眼瞎了,才看不上你。”

巫洛陽:“……”

總覺得這個太後,跟她選秀時見過的那個,甚至剛剛其他人還在時見過的那個,都有些不一樣。

冰涼的護甲貼在皮膚上,讓巫洛陽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這個動作一做出來,巫洛陽就意識到要遭,連忙把臉挪了回來,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然而太後已經收回了手。

巫洛陽有些失望,又有些惶恐,隻是不等她理清楚自己心裡的想法,那隻手又重新伸了過來。溫熱的觸?感落在下頜上時,巫洛陽才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太後隻是把護甲除去了。

她一定是看我不舒服,才會如此。

這樣的體貼仔細,讓巫洛陽原本裝出來的三分委屈,驟然變成了十分。她垂著長長的睫,眼圈微紅地道,“母後知道兒臣的委屈,兒臣便不委屈了。”

“你既這樣說,母後也不能讓你白白受這份委屈。”太後說著,轉頭吩咐道,“去請陛下過來。”

又對巫洛陽說,“放心,哀家替你出氣。”

巫洛陽明知不該,還是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期待的樣子。

太後又笑了一聲,指尖在她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安撫道,“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必爭這一日兩日。哀家的話,皇後可明白?”

巫洛陽其實是不太明白的。

太後如今自然是一手遮天,但是……巫洛陽在家時就聽父親說過,皇帝跟她大婚,就是為了接下來親政做準備。等皇帝親政,掌控了皇宮內外的大權,太後卻一天天老去,屆時無人能轄製他,局勢隻會比此刻更壞。

如此說來,此刻已經是最好的時候了。

但她還是點頭道,“兒臣知道了。”

下巴又被人抬高了一些,太後微微傾身,湊近了盯著她的眼睛道,“不老實。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也不必逞強說明白。哀家又不會吃人,不懂的,慢慢學著,也就懂了。可若是不懂裝懂,隻會害人害己。”

巫洛陽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唇,“兒臣知道了。”頓了頓,又連忙補充道,“這次是真的知道了,記住了。”

“好。”太後說著,重新坐直了,倚在後麵的迎枕上。

這時,外頭有人來報,說皇帝到了。

“來得倒快。”這一句嘲諷突然響起,巫洛陽慌忙抬手掩住唇,然後才反應過來,這話不是自己說的。

這屋裡也沒有彆人了……她抬頭看向太後,卻見對方正戲謔地看著自己,“放心,不是你,是哀家說的。皇帝對哀家……一向尊敬有加。”

巫洛陽總覺得,這最後四個字意味深長,似乎還有什麼自己不明白的意思。

不過此刻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她一邊準備站起來,一邊道,“母後,兒臣是否要回避?”

“不必。”貼在下巴上的那隻手往下一落,用力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太後垂眸瞥了她一眼,“你就跪在這兒,安靜聽著。”

巫洛陽低頭,“是。”

明太後這才揚聲道,“請陛下進來。”

片刻後,一道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迅速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房間當中,那道巫洛陽還有些陌生的聲音說,“兒臣給母後請安。”

“起吧。”太後說,語氣不冷不熱,跟與嬪妃們說笑時的那種語氣,也大不相同。

皇帝起身,自然有人過來看座。

他此時也已經看到了跪在太後腳邊的巫洛陽,大概以為是她告狀,便道,“昨夜鶯嬪突然發動,朕便趕過去照看了,怠慢了皇後,實在是朕的不是,給皇後賠罪了。”

巫洛陽聞言,想轉頭回話,奈何肩膀上壓著的那隻手非常用力,讓她動彈不得。

“哀家也聽說了。”太後道,“鶯嬪生了個兒子,你說,等滿周歲了就冊封為太子,是也不是?”

皇帝早知道她要興師問罪,還是不免忐忑起來,“母後,兒臣隻是一時高興……”

太後的語氣已經帶上了不快,“你是皇帝,口含天憲,若總是‘一時高興’,往後又該如何處理軍國重事呢?哀家不記得這樣教導過你!”

皇帝原本坐在椅子上,聽到這裡,直接滑跪在地,“是兒臣讓母後操心了。”

“罷了,皇帝金口玉言,哀家也不能叫你收回。這立太子隻是,便等明年再議。隻鶯嬪的位分,不能再升了。”太後沉聲道,“當初她寸功未立,就晉為美人,因而飽受非議。後來她有孕,因誕育皇嗣辛苦,這才提前晉了嬪。既然是一件事,自然沒有賞兩次的道理,否則,陛下往後如何服人?”

皇帝聽到前麵,已是喜形於色。他本以為立太子之事,太後必然會反對,誰知……

不過也是,太後雖然嚴苛,但一向是有理有據。儲君之位,無非是立嫡立長罷了,他沒有嫡子,立長子也說得過去。隻是這樣一來……皇帝看向巫洛陽的視線,帶上了幾分幽暗。

如此一來,就不能讓皇後有孕了,以免橫生枝節。

因為有了立太子這個意外之喜,雖然太後後麵的話也很不中聽,皇帝還是乖乖應了。

反正孩子的榮耀,便是鶯嬪的榮耀。等她成了太子的生母,再晉位分,便是順理成章,連母後也不能再說什麼。

隻是不等他高興完,就聽太後說,“好,家事說完了,接下來便說國事。”

這話實在太熟悉了,皇帝眉心一跳,下一瞬,一隻瓷杯已經從上麵飛了過來,正好砸在他抬起的臉上。太後的聲音徹底少了溫情,變得十分嚴厲,“就因為鶯嬪生了個兒子,你就樂得不知所以,連上朝也忘記了?!”

“母後息怒,兒臣……”

“這話你不必對哀家說!”太後含怒打斷他的話,“去奉先殿跪著,在你父皇麵前、在列祖列宗麵前去說!”

皇帝死死盯著那隻摔在地上,碎裂開來的杯子,咬緊了牙關。

就是這樣……哪怕他是皇帝,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尊貴,也還是隻能被這個女人拿捏在手心裡,動不動就是訓斥、懲罰!她不會知道,自己之所以喜歡鶯兒,討厭皇後這種明豔端莊的長相,就是因為她!

但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皇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叩首道,“兒臣領命。”

第298章 深宮烙(2) ◇

◎她是……喜歡的。◎

等皇帝走了,明煥回頭一看,便見皇後仰著頭,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不由好笑。

“想說什麼?”她問。

巫洛陽有些擔憂,但又不便表現得太明顯,隻能含蓄地問,“這樣可以嗎?”

按理說,做母親的訓斥兒子,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那畢竟是皇帝,九五至尊,難道真能心甘情願地受著嗎?如今越是忍耐,將來清算時隻怕越是厲害。⑥思⑥兔⑥網⑥

即便是親生的母子,這樣做也容易讓人離心,何況太後並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

可是,巫洛陽又不想批評太後做得不對。許多事她不知道來龍去脈,但隻看方才的交鋒,太後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已經很微妙了,絕不是說一兩句軟和的話就能扭轉的。

也許正因為不是親生母子,太後必須要表現得更加強勢,以鞏固自己手中的權力。

否則,以帝王的心性,隻怕等不到以後,現在就要鬨起來了。

再者說了,雖然這麼想未免有些自以為是,但巫洛陽總覺得,太後這般發作皇帝,多少有幾分為自己出氣的意思。

誰都能說她的不是,唯獨自己不能說。

可這句話,她又不能不問,哪怕隻是含蓄地提醒太後一下。

雖然隻有一句話,但太後顯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擔憂,含笑道,“傻孩子,怕什麼,他且翻不了天呢。”

巫洛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太後想必早就心中有數,是自己班門弄斧了,如是,又跟著鬆了一口氣。

她還在糾結著,太後已經換了另一個話題,“好了,起來吧,總跪著,腿不疼麼?”

巫洛陽忙說,“還好,母後這裡的地毯又厚又軟,兒臣不覺得疼。”

“喜歡這個?那容易。”太後轉頭,隨意地吩咐道,“去開了庫房瞧瞧,有多的,都送到皇後那裡去。”

又對巫洛陽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因為哀家喜歡,下頭才進了一些,彆處倒是難尋。你喜歡,就拿去鋪地板玩吧,就是想多鋪幾層,在上頭打滾也使得的。”

巫洛陽心想,我應該也不會有想在地毯上打滾的時候,而且她說那句話,也不是為了要東西。

隻是太後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拒絕,隻好道了謝。

然後才撐著榻沿,慢慢站了起來。

明煥見狀,伸手從旁托了一下。果然巫洛陽跪得久了,跪著的時候不覺,這一站起身,才覺得一股麻癢從腳底一路竄上來,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時沒有站穩,身體一晃,便朝旁邊倒去。

太後此時伸手,正好把人攬住,用力一拉,巫洛陽就換了個方向,栽進了她的懷裡。

巫洛陽怕撞到她,連忙伸手撐了一下。誰知第一下沒有摸到榻沿,隻好胡亂摸索著,找了個能抓得住的地方。

勉強穩了一下,臉就砸在了對方的%e8%83%b8口。

太後在自己的福壽宮裡,穿的是較為輕便的常服,即便如此,布料也比一般的料子更厚,上麵還繡了各種圖案。巫洛陽的臉貼上去,首先感覺到的是布料的冰冷,和繡樣硌著皮膚的異樣觸?感,然後疼痛才後知後覺地漫上來。

因為倒下來的方向不太對,她的鼻尖直接在太後%e8%83%b8口撞了一下,隻覺一股難以遏製的酸痛,緊接著視線便跟著模糊了。

她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明煥,“兒臣失禮了。”

“小心些。”明煥一條胳膊穩穩地扶著她,麵上含笑,“急什麼?”

巫洛陽耳根都紅透了。

她連忙掙紮著要站起來。

這一動,又發現,自己那隻支撐著身體,用於保持平衡的手,好巧不巧,正緊緊抓在太後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