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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適了。”

“怎麼不合適了?”元寶燦嗤笑,“依我看,是正合了那些人的意。”

草原人對於貞潔,是沒有那麼看重的。要說那些狼罕部的貴族們不擔心巫洛陽或者元寶燦將來成了親,會給局勢帶來更大的變數,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在狼罕部內成婚還好,反正是肉爛在了鍋裡。

可是草原上,部族之間彼此聯姻的事,也是很頻繁的。而且通常來說,女性,尤其是第二次結婚的女性,出嫁的時候一定會帶上自己的財產。

元寶燦手底下的軍隊有多重要,就不說了。隻說巫洛陽這個王太後,萬一她把整個狼罕部的本部都當成嫁妝,並入另一個強大的部落,那他們這些依附的部族,又當何去何從?

如果有利可圖,他們倒是不反對與其他的部落合並。因為在草原上,這也是很常見的事。

問題是,在狼罕部他們是一言九鼎的大貴族,連大王都要給幾分麵子。到了新的部族,還會有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嗎?

所以,元寶燦這話雖然是嘲諷,但也有幾分實情。要是知道她們倆搞在了一起,都不太可能會外嫁,狼罕部的貴族們說不定還真的會高興。

巫洛陽聽她這麼說,笑了一下,“所以我也沒怎麼掩飾。不過,像你想的那樣,就是癡人說夢了。”

樂於見到她們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是讓她們倆成親,就是另一回事了。

元寶燦“哼”了一聲,不說話了,蹭到巫洛陽身上,委委屈屈地求-歡。

巫洛陽懷疑她不管遇到什麼事,也不管高興不高興,最終都能成為趁機親近自己的理由。不過,反正冬日無事,不是嗎?

……

對元寶燦而言,這個有生以來最愉快的冬天,好像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但是對更多的人而言,冬天漫長又難熬。

所以當天氣終於轉暖,可以換下厚衣服之後,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從家裡走出來,活動筋骨,準備開啟新一年的生活。

最大的一件事,當然是安排好冬草場這邊的事務,然後整個部落遷移到春草場那邊去。

今年,因為巫洛陽的到來,需要安排的事情更多了,需要留下的人手自然也增加了許多。所以無論是巫洛陽還是元寶燦,都不得不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特彆是元寶燦,之前答應了巫洛陽之後,她就讓人搜集了好些牧草的種子,現在春天到了,自然要播種下去,看看效果。

除此之外,巫洛陽還抽空去了一趟邊市,元寶燦自然要跟她一起去了。

所謂的邊市,是在兩國交界的地方劃出了一片無人區,圈起來作為交易的地點。

不過負責管理的,還是中原王朝的軍隊,他們在這裡修築房屋和城牆,又派了一支軍隊過來守衛,前來交易的部落,必須要從軍隊手中拿到憑證,方能入內。而正式交易時,也會由守軍作為見證,開具文書,為兩邊作保。

因為前來交易的都是中原的商人和草原的部落,所以這裡大多是大宗交易,整個市場看起來沒有巫洛陽想象的那麼熱鬨,也不夠繁華。

但是根據巫洛陽來草原之前打聽到的數據,這裡每年上交的關稅,已經達到了朝廷每年支出軍費的十分之一。

要知道,這筆錢是最終上交到國庫的,不算中間層層貪汙的,更不算沒有上報的。由此可見,這個地方的交易額有多驚人。

巫洛陽原以為,這種規模的互通有無,草原上受到的影響應該是很大的。但是等到了草原,她才發現,真正被影響的隻有那些大小貴族,和一部分軍隊裡的士兵,底層牧民的生活,可以說沒有多大的變化。

明明這裡最常見的貨物,就是他們養的牛羊,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副產品。

所以巫洛陽才想來看一看,弄明白這種交易的每一個環節具體是怎麼回事,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改善的地方。

結果讓她很失望。

邊市的交易,當然多少有壓價。畢竟草原上彆的沒有,牛羊最多。而商人們從遠處運來的鹽、糖、絲綢、茶葉、瓷器、詩集、糧食乃至少量的劣質鐵器,都是草原上所缺少的,肯定會有溢價。

真正的問題在於,糖、絲綢、茶葉、瓷器、詩集、鐵器,這些很顯然都不是普通牧民能夠擁有的,完全服務於貴族。

但是在實際的交易之中,這些東西卻占據了絕大多數。隻有少量的牛羊用來換取了鹽和糧食——僅僅隻能夠保障最低的生活所需。

跟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一樣,草原上絕大多數的財富,也被貴族們占據著。邊市貿易帶來的好處,也都由他們來享受。至於底層的平民,生活似乎沒有變好,當然也沒有變壞,所以他們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對於這種情況,巫洛陽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一個人拚命努力想要出人頭地,就是為了過好日子,不僅自己要過好日子,還要帶上家人過好日子。而“好日子”顯然是不需要自己親自去種地放牧的。

這些人不事生產,卻占據了最多的財富,世道自然總是如此。

即使占據這些位置的人換了一批,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根本性的改變。

但是,叫一個靠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的人,不要要求過好日子,更不許給自己的子孫們好日子過,似乎也很不合理。

不說彆人,就連巫洛陽自己也做不到。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次貿易之中,降低貴重奢侈品的占比。

除此之外,巫洛陽還堅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在草原上開墾出一部分土地,有限地種植一些糧食作物,是一個正確的決定。至少這些糧食,不會被拿出去交易,牧民們就可以自己吃。也許掙的依舊跟從前一樣,生活卻切實地改變了一些。

其他方麵也是一樣的道理。

能夠自產的東西,就不用花錢去買,即使要買,價格也會降低很多。

不過,很多東西草原上很難自產。有些是受限於地理環境,比如絲綢、鹽、糖、瓷器之類,草原上連原材料都很少,自然就不可能形成規模性的生產。有些則是受限於技術,比如鐵器。

賣到草原的鐵器,當然不會是兵器,哪怕是被淘汰下來的兵器,也不會賣給他們。往往都是農具、鐵鍋之類的生活用品。但是,草原上的部落購買鐵器,當然不是為了耕地或者炒菜,他們會把這些鐵器融了打造成兵器。

這樣打造出來的武器,質量自然十分堪憂,但他們還是隻能這樣做。

因為草原部落自己沒有掌握冶鐵技術。

不過,巫洛陽還沒想好要不要發展這項技術。因為即使是在中原,冶煉技術已經很成熟的地方,百姓家裡也很少會有菜刀、鐵鍋、鐵鋤之類的器具。統治者天然會傾向於將有限產量的鐵打造殺傷性的武器,用以武裝軍隊。

在草原上,也不會例外。而且一旦草原上的軍隊裝備了武器,就很有可能會南下劫掠。

這不是巫洛陽能夠控製的,即使她能夠控製狼罕部,也管不了彆的部落。

所以巫洛陽暫且將這個念頭擱置,轉而琢磨起其他彆的。既然受限於地理位置,草原上很多東西都無法生產,那能不能找到替代品呢?

鹽、糖之類的,自然很難。瓷器燒不了,陶應該是可以的。固然不夠美觀,但是對底層民眾而言,反而更合適。

還有絲綢,說到底隻是布料的一種,自然是可以被替代的。

巫洛陽在宮裡的時候,就經常穿棉布製成的衣服。不知道這種東西,草原上能不能種植?或許可以考慮嘗試一下,就算狼罕部不適合種植,也可以找到適合的地方,勸說他們種植。

還有草原出產很多的羊毛,因為質地很硬,目前隻能用來製作氈毯一類的東西,無法製成衣物。那麼,有沒有一種毛比較細的羊?或者,有沒有辦法讓羊毛變得不那麼硬?這些都是可以嘗試的方向。

腦子裡轉著這些念頭,巫洛陽看起來就像是經常在發呆。

每到這時候,元寶燦總是會想方設法打亂她的思緒,問她在想什麼。

巫洛陽其實不習慣把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說出來。以她的生活經曆來說,那樣做是非常危險的。隻是被元寶燦纏得沒辦法,隻好把這些籠統的念頭一股腦兒告訴了她。

元寶燦聽得很認真,“真的能做到嗎?”↑思↑兔↑在↑線↑閱↑讀↑

“我不知道。”巫洛陽說完了,自己反而沒那麼大的壓力了,“但不試試,誰知道呢?”

“是啊,不試試誰知道呢?”元寶燦說。

這一刻,她甚至都完全忘記了這段時間自己心底一直在遺憾的那件事:自從巫洛陽說,如果她當初上位了,娶王嫂便可以順理成章,元寶燦心裡多少有點耿耿於懷。

雖然她也很清楚,假如當時自己沒有支持巫洛陽,那麼她們之間的關係,未必會是今天這樣。

巫洛陽對她的縱容與親近,有多少是因為她不遺餘力的支持?這個問題,元寶燦不會去深究,但不代表她想不到。

即便如此,對於無法成親這件事,她心裡還是免不了遺憾。

但是現在,元寶燦腦子裡已經想不到這些了。

她隻覺得將巫洛陽推上現在這個位置,就是自己有生以來做的最正確的事,甚至是比那天躲在巫洛陽臨時休息的房間裡更正確。

她開口提醒巫洛陽狼罕王的問題,隻是自己得到了巫洛陽。

但是讓巫洛陽成為掌權的王太後,卻讓狼罕部擁有了一個真正會考慮部落發展,想要讓自己的子民們生活得更好的領導者。

身在元寶燦這個位置,她當然很清楚,“讓治下的子民生活得更好”隻是一句陳腔濫調,任何登上高位的人都會如此承諾。但不說真正做到的了,就是真正想過去做的,也寥寥無幾。

包括她自己,當初如果成功上位,也會這麼說,但肯定不會這麼做。

巫洛陽居然是認真的。

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而她竟然遇到了。

……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隊伍啟程,她們才稍微輕鬆一些。

元寶燦故技重施,又帶著巫洛陽偷溜出去玩。

巫洛陽也是直到這時,才終於有心情欣賞草原的春天。

入目幾乎到處都是花。

白色的、藍色的、紫色的、紅色的……雖然大都是不知名的野花,但是擠擠挨挨地開在一起,看起來熱鬨極了。

天氣晴朗,甚至可以說是晴朗得有些過頭了,天空碧藍如洗,太陽高高地掛在上麵,曬得人身上的夾襖都穿不住。就連吹麵而過的風,似乎都因此變得柔和了。

一切都是如此美麗,如此明%e5%aa%9a。巫洛陽縱馬奔馳在這天地間,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草原女孩的性情總是開朗明%e5%aa%9a的。

中原人說人傑地靈,每一個地方的人,都有獨屬於那個地方的特質,草原自然也是如此。哪怕這裡的環境比中原更惡劣,或者說,正因為這裡的環境比中原更惡劣,所以眼前這樣的美景,才彌足珍貴。

這時,元寶燦忽然開口唱起一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