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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沉默,卻讓朱明月以為自己說對了。她立刻提高聲音道,“分手是你我之間的事,你不要去打擾她!”

“我……”

蘇玉炯正要開口,身後傳來一道有些著急的聲音,“姐姐,出了什麼事?我看了好久,你怎麼站在這裡不動了?”

是巫洛陽。

蘇玉炯一轉頭,就見她跑到自己身邊,有些警惕地瞪著朱明月的方向。但很快,她又驚愕地出聲,“朱老板?”

這讓蘇玉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心底生出一股十分不妙的預感。

果然,再轉頭看去,就見朱明月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們,“蘇玉炯,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玉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她應該想到的——但確實一葉障目,全然沒有想過——朱明月口中那個年輕的、漂亮的、比她小十歲的、跟她有共同語言的女孩,原來就是巫洛陽。

這時,旁邊的巫洛陽也有些狐疑地問,“姐姐,你和朱老板認識?”

蘇玉炯一顆心立刻提了起來。

她意識到,這個時候,絕不能讓巫洛陽知道朱明月就是她的前任,不能讓巫洛陽知道她喜歡的是女性。

“這個是給你的。”她將手中的向日葵花束懟進巫洛陽懷裡,“我和朱小姐有幾句話要說,你先過去等我,好嗎?”

巫洛陽看看她,又看看朱明月,最後不情不願地說,“好吧。”

然後抱著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玉炯!”等她一走遠,朱明月就忍不住提高聲音,質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蘇玉炯先確定了巫洛陽聽不到她們的聲音,才轉過頭來看著她。

她沒有想過要接受巫洛陽,但也絕不希望巫洛陽被朱明月覬覦。不是因為占有欲,隻是不認為朱明月對巫洛陽來說會是一個好的伴侶。

所以她隻遲疑了一瞬,便微笑道,“很驚訝嗎?我喜歡比我小的,這一點,朱小姐你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嗎?”

朱明月麵色大變,“你……你無恥!”

“我和你有什麼分彆?”麵對這樣的指控,蘇玉炯神色淡然,“你也比她大十歲,也想仗著自己比她更豐富的社會經驗、比她更強大的財力去追求她,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朱明月氣得要命,自然是什麼誅心說什麼,“我跟你怎麼會一樣?你比她大二十歲,都能當她媽了!”

這是蘇玉炯自己早就想過的,儘管如此,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種萬箭穿心的疼痛感。不過在朱明月麵前,蘇玉炯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她隻是平靜地看著氣得暴跳如雷的朱明月,說,“但是她會選擇我。”

真是失敗,竟然要靠這種話來找回自信。

但是毫無疑問,朱明月無法反駁這句話。不光是因為蘇玉炯比她更有錢有勢,有身份有地位,更是因為在剛剛,巫洛陽親親熱熱叫蘇玉炯“姐姐”,卻生疏地稱呼她為“朱老板”。

——在她還不知情的時候,她就已經輸了。

朱明月沒想到蘇玉炯會這麼卑鄙,選擇從巫洛陽入手。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確確實實拿捏到了自己的軟肋。

“好!”朱明月咬著牙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好到什麼時候?”她看著蘇玉炯,臉上的表情幾乎是猙獰的,“遲早有一天,她會像我一樣離開你,你信不信?”

蘇玉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事到如今,說這種話,隻會讓你自己顯得更加不體麵。”

說完轉身離開。

……

朱明月很想就此賭氣離開,但是她的畫廊和公司都需要招攬更多的人手,而外麵不會有比剛剛畢業的美院學生更物美價廉的員工了。要是能遇到有靈氣的畫家,提前簽下來,將對方綁在自己的船上,那就更好了。

巫洛陽本來是她最看好的人,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正因如此,朱明月不能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所以她兀自生了一會兒氣,還是挪動腳步,往展廳走。

才剛剛靠近正門,就聽到有人聚在一起議論一幅作品,好像是叫《月亮》。朱明月在一旁聽了一會兒,見眾人的評價都很高,頓時也來了興趣,快步走入展廳,準備去看看這幅作品。如果真的那麼好,說不定能把人搶過來。

並不需要找,幾乎是一步入展廳,朱明月就意識到了那幅畫的位置。

因為那幅畫前麵圍著黑壓壓的人群。

她快步走過去,才發現人太多了,將掛在牆上的畫作遮得密不透風,站在後麵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好在大家都知道畫展上的人多,大部分人也不會霸占一幅畫太久,前麵的人不斷走開,朱明月在擁擠的人群中努力向前,不知費了多少工夫,終於擠到了最前麵,得以欣賞到了那幅讓那麼多人交口稱讚的畫。

的確是一幅好畫。

畫麵的背景是雨天,朦朧的雨霧讓遠處的一切都顯得若隱若現,於是近景處的人與物就變得更加引人注目了——一個女人有些狼狽地蹲在地上,兩隻手托著自己的西裝外套舉起來,遮住了一株嬌豔的花。

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雨水打濕了,就連女人的臉上也流淌著水珠,身上更是大片濕痕,在她身側,到處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殘枝敗葉和散亂花瓣。唯有她麵前這株小花是完好的,乾淨的,沒有沾染上一滴雨水,靜靜地開放著。

女人就注視著這朵花,唇邊綻開一個很輕很淡的笑。

不知道哪裡來的光映在她臉上,襯著這個笑容,讓她陡然擁有了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聖潔的氣質。

的確是一幅能夠立刻就將人代入那個場景之中的好畫。

然而朱明月卻無心欣賞,滿是煩躁。因為她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畫中的那個女人,那個溫柔的、聖潔的女人,分明就是蘇玉炯!

根本不需要去問這幅畫的作者是誰。

朱明月已經猜到蘇玉炯是如何與巫洛陽結識,並且在這段自己缺席的時間裡,關係突飛猛進的。

一個畫家,和她的模特。

果然不愧是蘇玉炯!她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步步為營地靠近一個人,讓對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想當初,自己不也是在無知無覺之下,一步步淪陷在她精心編織的陷阱之中?

朱明月越看越煩,連忙走開。空出來的位置幾乎是立刻就被身後的人填上了。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在想自己要怎麼做。

分明過年之前,巫洛陽還跟她說過,自己的畢業作品將會是以《花神》為名,表達的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現在人與自然的主題似乎並沒有變,畫的內容卻變成了這樣,說不是蘇玉炯處心積慮的結果都沒人相信。

而這也變相地向朱明月透露出了一個事實:巫洛陽對蘇玉炯的感情,無疑已經很深了。

藝術家就是這樣,感情是天然的、最好的靈感催化劑,要不是愛上了蘇玉炯,巫洛陽怎麼可能把她畫成那個樣子?

還有這幅畫的標題——

明明畫的是雨景,這幅畫的名字卻叫做《月亮》。但是隻要看過它,沒有人會生出疑惑,因為毫無疑問,月亮是一個意象,是巫洛陽對畫中的蘇玉炯的指代。而她也確實通過自己的筆觸,賦予了蘇玉炯月亮所擁有的那種柔和的、聖潔的氣質。

可是朱明月在看到這幅畫之後,再想到這個標題,腦海裡第一時間閃現的,卻是博爾赫斯的詩歌。

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靜皎潔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多麼浪漫的告白!她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對蘇玉炯的愛意。

朱明月自己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畫蘇玉炯的,所以她最明白這其中的分彆。

當然,蘇玉炯也沒有說過要做她的模特。

這一瞬間,朱明月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應該嫉妒蘇玉炯,還是應該嫉妒巫洛陽。她終於沒能再在這個畫展待下去,轉身往門外走。

說來也巧,才走到門外,她就看到了巫洛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讓朱明月有些意外,她本以為,巫洛陽會在裡麵,陪著蘇玉炯看展。畢竟,她精心準備的告白,自然要親眼見證才有意義。

她不知道,巫洛陽和蘇玉炯根本還沒有進展到她以為的那種關係,所以巫洛陽才刻意沒有陪著蘇玉炯一起看展,借口老師找自己有事,匆匆離開了。

隻有她不在身邊,蘇玉炯才會認真地看那幅畫,不會隻想著逃避。

不管怎麼說,看到巫洛陽,以及她懷裡抱著的那束紮眼的向日葵,朱明月心底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加明顯了。這讓她忍不住生出了一種惡毒的心思,明知道沒有用,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往巫洛陽那邊走。

……

“朱老板?”巫洛陽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的人。

這不是巧了嗎,她剛才也一直在琢磨呢,這個能把蘇玉炯攔下來談話的人,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沒問蘇玉炯,因為對方既然讓她避開,那就是有不方便讓她知道的事。既然如此,肯定不會老實交代兩人之間的關係,隻會隨便敷衍一下她。

巫洛陽本來都打算放棄了,誰知朱明月又自己跑到她麵前來,那還不趁機套一下話?

兩個人各懷鬼胎,麵上都笑得十分熱情。

朱明月東拉西扯了半天,巫洛陽也十分配合。

感覺差不多了,朱明月才說,“你怎麼不陪蘇總在裡麵看展?”

“我在旁邊,她不好意思。”巫洛陽說。

這個理由倒是說服了朱明月。蘇玉炯確實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是在最親密的人麵前,也總是會拉開距離。

原來也不止是自己這樣。

朱明月在心底冷笑一聲,終於問道,“你剛才看到我跟蘇總說話了吧,難道你就不好奇我們說了什麼?我和她又是什麼關係嗎?”

巫洛陽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她已經意識到朱明月似乎是來找自己耀武揚威的了,於是配合地說,“這個,我可以去問姐姐。”

“她不會告訴你的。”朱明月斬釘截鐵地說。

巫洛陽果然追問,“為什麼?”

“因為我是她的前任。”朱明月盯著巫洛陽,“我和她在一起整整十年。”見巫洛陽臉色微變,她才覺得舒服了,又說,“可是十年的感情又算什麼?你一出現,她還不是就隨便把我丟開了?”

“可是我聽說,是你背叛了她。”巫洛陽立刻反駁。

朱明月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她本以為蘇玉炯這種不道人是非的個性,不會對巫洛陽說起這件事。因為她也曾經問過前任的事,蘇玉炯統統都含糊了過去,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憑什麼巫洛陽就能例外?

她心中恨極了,麵上卻露出苦笑,“你也知道她的身份,當她希望我離開的時候,我難道還要等她開口請嗎?當然是自覺地找理由滾蛋了。”

“我知道,在你眼裡她是個好人。”她深深地看了巫洛陽一眼,“曾經的我,也跟你一樣。因為那個時候,她對我也很好,我要什麼都肯給,讓我以為……”

她沒有說完,隻黯然地歎了一口氣,給人留下遐想的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