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脾氣都沒有。
巫洛陽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九天之下第一人”的份量。
在一心宗的布置下,陣眼所在的這一片地方每天都在變化,等到一切都弄完時,巫洛陽腰後的傷也將將養好,結契大典便如期而至了。
前一天,就陸續有賓客趕到。
不過這一點,巫洛陽是聽長熠說的,因為那些人都在法陣外圍,並未進入陣眼處,金丹期的神識看不了那麼遠。
長熠見巫洛陽感興趣,索性用了個水鏡術,讓巫洛陽得以看清外麵的情形,給她介紹賓客身份的時候,還順便講解了各大門派之間的恩怨糾葛。
巫洛陽一開始聽得驚歎連連,但很快就發現,這些人性之私,與普通人似乎也沒什麼分彆,反倒因為這些人掌握著更多的資源,更容易激發各種矛盾。
所謂大門派的禮儀風度,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真正重要的還是利益。
長熠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易地攪動局勢,便是因為她本人就是一份巨大的利益。
作為唯一的大乘期,她天然就會被眾人警惕和畏懼,但因為有魔淵在,她隻能守在這裡,無法離開,中間也就有了緩和的地帶。一千年來,圍繞著她鎮守魔淵這件事,已經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利益聯盟,整個修真界幾乎都被卷入其中,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所以長熠的結契大典,不管這些人心裡怎麼想,都會親自到場。
知道了這些,巫洛陽心底那點忐忑反倒淡了許多。
所謂的排場,實在不必太在意。因為每一個前來捧場的賓客,終究都是有所求的。
因而到了大典當日,她站在長熠身邊接受眾人的祝福時,看起來已經很坦然了。
說實話,在這樣的場合,巫洛陽可比長熠這個東道主惹眼多了。
畢竟長熠是大家所熟悉的,而這個得到她青睞的小修士,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雖然一心宗說是為了報恩,可是報恩的方式太多了,尤其是對長熠這樣的人來說,她隨便拿出的東西對小修士來說都是寶物,隨口說出的指點或許便能助人勘破迷津,何必非要與人結為道侶,才能報恩?
因此,關於此事,外間已經有了種種流言。
不過其中主流的看法,大都覺得是這小修士貪得無厭,故意要借機玷汙長熠劍尊的高潔。而劍尊,自然隻是看她命不久矣,覺得可憐,便答允了這個有些荒唐的要求。
——很顯然,這麼想的人,大部分都跟溫守明一樣被洗腦了,覺得長熠劍尊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玉人,空有高超的修為,卻既沒有脾氣也沒有手段,才會叫人算計了。
看到這樣一個人站在長熠身側,他們的視線自然而然就帶上了種種意味。
至於真正明白的那些大修士,他們的態度和一心宗一樣,隻要長熠高興,莫說是娶一個小修士,就是一個凡人,又如何?
他們隻是不會正眼看她。
在這一片明潮暗湧之中,結契的流程卻進行得十分順利。
先是祭拜天地,而後雙方盟誓,最後再以秘法合籍,整個典禮最重要的環節就完成了,從此以後,她們就是天地同證、人所共知的道侶了,雖不是同生共死,卻也要禍福相依了。
長熠牽著巫洛陽的手,向在場的賓客們祝酒。
她一手舉杯,立在巨大的白色玉石上,大紅的禮服襯得她整個人意氣風發,有一種平素所沒有的豔色,朝眾人笑道,“今天是我大婚之日,在場的賓客,名單都是我親自擬訂,如今也觀完了禮,不知諸位的賀禮可準備好了?”
第220章 白月光師祖(7) ◇
◎一千年前的長熠,是個殺星。◎
既然來參加結契大典,賓客們自然不會不帶禮物。
但是這禮物默認是送給一心宗的,他們到的時候已經送過一次了,此刻聽長熠開口,不由都是一驚。
一心宗掌門的反應倒是很快,連忙站起來道,“諸位道友都有賀禮,因數量太多,弟子便先讓知客的弟子收了,待登記造冊之後再送予師祖。”
他一邊說,一邊內心滴血。
長熠從前並不在乎這些俗物,一向是宗門代為打理。但她既然開了口,不管是因為惱了他們,想給個教訓,還是因為成了婚,想蓄些私房,這些禮物都必須要吐出去了。
果然,長熠聞言,隻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
“不必這麼麻煩,現在就送來吧。”
於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心宗的弟子們來來回回,搬了成堆的禮物過來。
修士可以使用儲物法寶,本來是不需要這樣的。但是掌門既然找了那樣一個理由,就不能讓一個弟子揣著儲物戒過來,再說既然是賀禮,自然要曬出來給眾人看看,也好叫大家都知道,宗門並沒有克扣一分。
為此掌門還主動開口,讓長熠當場打開賀禮,看看大夥兒的心意。
長熠聞言笑了一下,“那就打開看看吧。”她說著朝下麵掃了一眼,“想來諸位應該也很好奇。”
確實,台下的賓客們,此刻都是又緊張又激動。
大乘期修士的結契大典,世間隻次一例,賓客都是有身份的人,送的禮物自然我不會是等閒,大家都想開開眼界。不過自己的禮物也會被當眾打開,難免讓人忐忑,生怕送的東西份量不夠,跌了麵子。
幸而長熠似乎也沒有唱名的意思,隻是隨手用藤蔓卷起禮盒打開。
可以調動的藤蔓很多,所以她拆禮物的速度也很快。拆出來的東西,展示過後就直接被長熠放到巫洛陽麵前,示意她收起來。
這一幕看得無數人眼紅。
他們已經意識到,長熠要這些東西,都是替巫洛陽要的。
雖然都說她是攀上高枝了,可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得到,長熠竟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她何德何能?!
旁觀者尚且如此,何況身為當事人的巫洛陽?本來在一番了解之後,她對於大婚的排場、賓客的身份,已經沒有太大的感觸了。可是此刻那麼多平常難以見到的寶貝,隨意地堆在麵前,全都屬於她,讓人如何能淡然處之?
幸好巫洛陽沒了仙骨,在修行這條路上,已經沒什麼指望了,再多的寶物拿到手裡也沒有用處,才能勉強保持清醒,將這些東西一一收起。
幸虧之前長熠就送了她一個儲物手鐲,容量比她原本用的儲物戒指大了十倍,否則還真不一定能裝得下這麼多東西。
現場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那些小聲的儘驚歎和議論都消失了,無數雙眼睛看著台上一拆一收的兩個人,真切地意識到了巫洛陽對長熠的影響力。
他們原本想的,將她高高供起來,不去理會的打算,恐怕行不通了。
此時眾人隻能慶幸長熠要就在這裡鎮守魔淵,巫洛陽也會留下來陪她,否則隻需她一句枕頭風,這修真界的天隻怕就要變了。
眾人心底盤算著之後的事,那邊長熠的禮物已經拆得差不多了,隻剩最後幾個最大最醒目的。
不用問,一定是其他幾大門派和散修高手所贈。這些人都坐在上首的貴賓席位,很方便眾人送出驚歎歆羨的眼神。而且長熠也很給麵子,不像之前那樣輕慢,而是用藤蔓將禮盒卷到麵前,親手拆開,取出其中的禮物把玩片刻,還要猜測是誰送的。
都猜對了。
送了重禮的人頓時大覺有麵子。
長熠沒有將這些東西交給巫洛陽,而是看過之後就放在手邊,讓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
然而,等幾個盒子都拆完,長熠抬眼看向貴賓席,臉上的表情卻有些不滿,“多謝諸位賞光,不過,這禮是否太薄了些?”
此言一出,台下大嘩。
當然,確實有那種占便宜沒夠,參加婚宴隨禮卻十分摳門的人,但幾大門派和高位散修,卻絕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他們送的禮物,大家也都看到了,與“簡薄”二字絕對相去甚遠。再說,大喜的日子,身為新人,主動開口討要禮物,還嫌太薄,這也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長熠劍尊是修真界的大前輩,後麵的話大家不會直接說出來,卻不影響他們在心裡腹誹。
倒是貴賓席上的客人們,已經察覺到了氣氛不對,有些坐立不安。
他們不敢相信長熠也會秋後算賬,但這語氣,卻叫人不得不疑。
果然,見他們始終沉默,長熠又道,“或許,我應該換個說法。賀禮送這些是足夠了,可是——還少了一份歉禮。”
真的是秋後算賬!
即使是在修真界,一千年也太久了。大部分與長熠同時代的人都已經死去,大部分人稱讚她為修真界獻身的大義滅親卻並不知道長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會如何行事。
寥寥幾個活到現在的同齡人,都早已經身居高位,腦子裡被名利權勢塞滿,早就忘記了那些往事。
不過現在,長熠幫他們想起來了。
一千年前的長熠,是個殺星。
她大乘期的修為,完全是靠一柄劍殺出來的!
那把劍太久沒有出鞘,難免讓人覺得它已經鈍了。然而此刻偶然一露鋒芒,卻立刻就令人腳底生寒、渾身冒汗。
“是……”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起身,“還有一份歉禮,隻是想著不適合與賀禮一起送,因而還未來得及送出。”
一邊說,一邊就真的從儲物法寶裡掏出一個更大的禮盒,推到長熠身前。
眾人不由得伸長了脖子,想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然而長熠這一次卻沒有滿足他們,隻是揭開蓋子看了一眼,垂眸道,“不夠。”
這人微微一顫,語氣已經稱得上是卑微了,“劍尊,這已經是多年所積私房,實在是沒有了。”
這人是散修,手裡這點好東西,還是修為有成之後慢慢搜集的,數量確實不多。長熠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罷了。”
散修擦了擦汗,幾乎是跌回了座位上。
有人開了頭,後麵又有兩個散修補了禮。倒是大門派還沒有表態,似乎並不想出這一份禮。
雖然長熠什麼都沒說,但這份禮物一出,就等於是承認自己私底下做錯了事,需要賠禮道歉,現在台下已經議論紛紛,真送了禮,宗門顏麵何存?再說,大宗門派係林立,本來也不是一兩個人可以做決定的。
長熠也不催促,先讓已經傻了的巫洛陽將補齊了的禮物收起來。
巫洛陽機械地收完東西,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場盛大的典禮,並不是為了她而舉辦的,隻是為了有個理由將這些高位大修全都叫過來。
好一出鴻門宴!
台下還在猜這歉禮是為什麼送,但熟知內情的巫洛陽已經猜到,恐怕是因為長熠狀態糟糕,各方勢力都暗地裡搞了不少小動作。
他們或許是覺得長熠猜不到,或許是不在意一個將死之人,總之,事情做得並不嚴密,被長熠抓到了。而現在,長熠活了下來,自然就要敲打一番。
雖然已經接受了長熠並非全無心機的設定,但巫洛陽也還是忍不住為對方的行動力和決斷而驚歎。
結契大典是她拿到仙骨那天就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