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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才沒有赴約,而傅先生以為媽後悔了,才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所以遭受了那樣的苦難,毀了一生。”

即使是鄭殊這個旁觀者,乍然聽聞,也有種瞬間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更何況是兩個當事人,傅懷惜隻是讓外甥離開大魚,甚至都沒來算賬,已經算是極好的涵養,還能再苛求什麼?

而俞茴雅,又怎麼能承受這種巨大的刺激?

因為自己,深愛的男孩受到了那樣無端的痛苦折磨,生生葬送了一輩子,所有的努力的汗水,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奮鬥而來的希望,他的舞台,他的輝煌,一切的美好未來全部化為了泡影,被扼殺在那個夜晚。

俞茴雅能去怪誰,她隻能怪提出邀請的自己,被母親絆住的自己,擁有那樣一個殘忍兄弟的自己,是她給了彆人傷害傅懷惜的理由,是她剝落了自有的舞者追求夢想的翅膀,全是她!

這個責任實在太沉重了,她難以背負,隻能被壓垮。

“俞先生,這是個誤會,我們真的不知道俞女士的精神狀況竟這樣的糟糕,抱歉。”傅若飛道。

傅懷惜自從跟著來到醫院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眼前都是俞茴雅尖叫、絕望、崩潰的眼神,他日思夜想,怨恨了三十多年的女人,每每出現在夢裡,回憶裡,都是那樣開朗而溫柔的笑,無辜得令人可恨。但絕對不應該是這樣,好不容易從深淵裡走出來,卻又被他一把推了進去!

為什麼他的生活總是一片糟糕。

然而這聲抱歉,俞斯年也承受不起,因為造成這個悲劇的人,來自俞家。而他即使再不想承認,身上流著的依舊有俞家的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言語蒼白無力,他也無法衡量一雙腿一輩子的人生又價值幾何,賠償更無從談起,最終隻能說:“對不起。”

傅若飛沉默下來,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傅懷惜身上,父母意外離世之後,他就跟著舅舅生活,是親眼看著傅懷惜是怎樣靠著這雙殘疾的腿不斷站起,又不斷跌倒。

傅懷惜消沉過,痛苦過,但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哪怕無法回到舞台,他也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樣正常行走,但是始終沒有愈合好的傷腿,無法支撐起長時間的站立,輪椅依舊是他的歸宿。

成為舞蹈特長生,走向大舞台,拿到諸多獎項之後,傅若飛才深切地感受到在這個光芒四射,一切充滿可能的年紀,卻灰溜溜地離開,是有多殘忍,有多不甘心。

客廳裡的沉默讓鄭殊覺得難受,他對傅若飛說:“傅先生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看他的狀態不太好。”

醫院的頂級VIP,就跟總統套房一樣,有特定陪護的房間,非常的寬敞。

傅若飛看向傅懷惜,詢問:“舅舅?”

然而傅懷惜卻推著輪椅進了俞茴雅的病房,俞斯年皺眉,正要起身,卻被鄭殊拉了一把,猶豫之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過去。

*

俞茴雅做了一個夢,那天晚上,她帶著慣用的手包,放著平時積攢下來的鈔票和證件,一路跑向大劇院。

似乎她來得太晚,劇院門口的演出告示牌已經撤了,西廂記早已經落幕,天黑漆漆的,隻有路燈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發出滋滋的聲音。

周圍隻有她一個人,她感到非常的害怕,張望之後,她小聲地喊道:“懷惜——懷惜——”

她喊了很久,都沒有人回答,當她快要哭了的時候,旁邊的巷口傳來一個笑聲,“傻瓜,我在這兒。”

俞茴雅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來,立刻跑向了巷子,嗔怪道:“你乾嘛嚇唬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巷子很深,黑不溜秋的,但是卻傳來寵溺的聲音,“怎麼會呢?你願意放棄一切跟我離開,我無論如何都會帶你走。”

俞茴雅笑了笑,“那我們走吧,12點有一趟火車,剛好能趕上。”

她伸出手,然而卻無人握住她,她奇怪道:“懷惜,怎麼了?”

“我可能去不了了。”

“為什麼?”俞茴雅突然緊張起來,害怕道,“你彆開玩笑了,你先從裡麵出來,巷子這麼黑,我都看不清你。”

“茴雅……”

“嗯?”

“你過來。”

“怎麼了?”

“你拉我一下,我……動不了。”

傅懷惜的聲音很虛弱,非常的奇怪,讓她產生了恐懼,她覺得自己不該去的,可還是一步一步走進漆黑的巷子裡。

很奇怪,她走了一會兒,卻沒有找到人,隻是喊道:“懷惜,你在哪兒?”

沒人回答她,她害怕極了,正要往回走,忽然腳被拉住了,她下意識地回頭,不知從哪兒來的光,打在地上,露出斑駁的血跡,一隻染血的手握住她的腳踝,她順著手慢慢看過去……

“茴雅!”

俞茴雅驀地睜開眼睛,腦海中響起尖銳的汽笛聲,她睜大瞳孔望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一片呆滯,隻有心臟快速地跳動。

“茴雅……”

冰涼的手被輕輕握住,傳過來可憐的一點溫暖,但足夠了,跟夢中一樣的聲音讓她慢慢地回頭,然而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斑白的鬢角,爬滿了滄桑的皺紋。

記憶快速地回籠,俞茴雅緊緊盯著傅懷惜的臉,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她蠕動著嘴唇說:“懷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聲聲中,傅懷惜一邊流眼淚,一邊屏住哽咽,他握著俞茴雅的手想放開,卻被緊緊地抓住,三十多年的恨,三十多年的怨,心中的酸和痛混合在一起,他矛盾又痛苦地問:“你讓我怎麼辦……”

門口站了三隻,本想進去的,但此時此刻腳步怎麼也邁不進去。

俞斯年側了側臉,似乎看不下去,對鄭殊說:“我去打個電話。”說完,人便走向陽台。

鄭殊看著他沉重的背影,然後轉頭攀上傅若飛的肩膀,說:“放你兩周假,回頭自己找李斌拿回辭職信。”

“鄭少……”

鄭殊抬手製止了他說:“這兩周呢,你也是有任務的,你舅舅的腿應該看過好多次了吧,一直沒放棄,說明還有希望。你把病例資料都收集起來,回頭我約個專家團隊過來會診。”

這簡直是再好不過了,但傅若飛還是麵露遲疑,“我得問問舅舅。”

“問歸問,準備歸準備,不衝突吧?”

這話一點也沒錯,在傅若飛看來,他舅舅完全是無妄之災,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矯情了,“好。”

“這就對了,咱們恩怨先放一邊,儘量挽回,才五十多歲的人,按照現代人的壽命來算,至少還能活個三十年,而且是沒有輪椅的三十年,是吧?”

傅若飛被說服了,他感慨道:“謝謝你,鄭少,之前真的對不起。”

“彆的我們不提,但有一點請你記住,有什麼事說出來,都是成年人,不是誰都像我一樣那麼愛管閒事。”鄭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向陽台。

俞斯年麵對著前麵第一醫院的門診大樓,給謝晟風去了一個電話。

那頭接起的瞬間,他說:“你安排俞新海出國,彆交給警方。”

“理由?”

“他不能死得太痛快。”一顆子彈,一了百了,也太便宜他了。

謝晟風沒有立刻答應,反而道:“俞董,你的聲音聽著不太對勁,怎麼殺氣衝衝的?”

俞斯年冷笑道:“耳朵該靈的時候不靈,不該靈的時候倒是挺有存在感的。”

謝晟風被嗆了一句,無語道:“你之前還勸我冷靜,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你怎麼感覺比我還不冷靜?”

俞斯年心說他還能怎麼冷靜,沒有提刀把俞新海給剁了,已經算是冷靜。

“廢話那麼多,照辦就是,你要是辦不到,我來。”

“嘖,彆著急嘛,你要是確定這麼做,我可以把他送出國,不過到了國外之後呢?”

“交給我。”

“OK。”

俞斯年掛了電話,望著遠處,心情久久未平。

腰上忽然一緊,兩隻手臂從身後繞過來抱住他,一隻手還纏著白色的紗布。

“這事誰都可以有責任,唯獨你沒有,不許為難自己。”貼著他後背的鄭殊霸道地說。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你這人就這樣,以前我不懂事時,那麼給你難堪,你還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說什麼沒有做好引導,但其實跟你有毛的關係?現在嘛,你在想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這件事,明知道俞新海是個人渣,你媽又是那麼決絕的性格,當初和初戀被迫分開,絕對不會那麼輕易,是吧?”

俞斯年宛然,“話都被你說完了。”

“因為我在乎你啊,可是斯年哥,人要是能麵麵俱到,那就是不是人,而是神,我這凡夫俗子怕是要配不上你嘍。”

俞斯年忍不住笑起來,“你可真是個寶貝。”

鄭殊得意道:“那可不,所以你得把我牢牢捧手心裡,不許摔了,不許化了,知道嗎?”

“明白。”

鄭殊看著自己可憐的小嫩手,歎道:“唉……你說說這個家沒有我可怎麼辦?裡裡外外都要我操持,一個個都需要我操心,要是沒有我呀,肯定得散了!”

俞斯年原本心中又酸又甜,還挺感動的,正想說點什麼,頓時什麼情緒都沒了。

有些人吧,給點陽光就敢跟太陽比肩,有點功勞就能吹噓上天,但衝著那隻包紗布的手,俞斯年還不能反駁,隻能沉默。

可沉默……

“乾嘛不說話,你不同意?”

凶巴巴的眼神之下,俞斯年扶了扶眼鏡道:“沒有,你是一家之主,裡裡外外都要你費心,要是沒有你,我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還差不多。”鄭殊抬起手,跟個太後老佛爺一樣遞給他,“我想去裡麵休息。”

俞斯年恭敬地扶好,另一手托他的腰,跟扶個孕婦似的把這祖宗小心翼翼送進屋內,“鄭少,您還有什麼吩咐?”

“我餓了。”

“好。”

第100章 負傷

三十多年了,不管是愛還是恨,或者懷念,俞茴雅和傅懷惜之間其實都有太多的話需要詢問和解答。

“媽。”

“阿殊,斯年,你們先回去吧,不必守在這裡。”俞茴雅的目光落在鄭殊的右手上,哪怕那時候失控,但她的記憶是完整的,看見鄭殊裹著層層紗布,臉上露出萬分的自責。

傅懷惜的腿,鄭殊的手,都是因為她受傷。

“嗨,沒事兒。”鄭殊毫不在意地舉了舉手,“就是手掌擦破點皮,沒幾天就好了,媽你不用操心。”

“終究是不方便。”

“這有什麼,有斯年哥在啊,我使勁折騰他就行了。”

俞斯年聞言看了鄭殊一眼,正好鄭少爺也理直氣壯地回望著他,滿臉寫著,你不同意?

這就是個大寶貝,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