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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討論契印的程度, 也不曾提過。

她從小就能看到契印,植物的、動物的、人的, 形形色色的契印在她的世界出現,彆人眼裡如何珍貴的東西,她早習以為常。

自己的契印在哪, 她隻在小時候好奇了一秒, 後來無法看到也沒在意,此時乍然看到自己的契印,莫名生出些微妙的情緒。

那種感覺就像, 眼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她靜靜站在路邊駐足觀察, 有行人與她交談便融入其中,但更多時候她保持著被迫裹足於洪流的旁觀者態度。

能看到他人契印更是潛移默化加深了這點。

從前並未深思過的、或者說刻意忽略的念頭,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出現在她腦海。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念頭剛出,卻又在明亮的契印映入眼簾的瞬間,一點點轟散消失。

她是這個世界的人。

仿佛一個流落他國的黑戶突然擁有戶籍,有了居所。

漂浮的靈魂驟然沉重起來,她第一次感覺自己腳踏實地踩在這片土地上,這種陡然出現的身份認同感,讓司娉宸足足愣了三秒。

談千響拿起桌上的長刀,站在司娉宸身前,卻見她呆愣住般喊了聲,司娉宸回過神來,朝望過來的三人道:“我沒事,繼續吧。”

江柯以為她害怕了,勉強說句:“談千響手裡拿著鬼器,就算他失控,鬼氣也跑不到你那裡去。”

司娉宸沒說什麼,隻點了下頭。

伊拂色神態慵懶坐在桌前,撐著側臉打了個哈氣,朝江柯道:“你動作快點,我還想回去補個覺呢!”

江柯不再多說,手裡的黑色氣團按入陳七頭頂,司娉宸不用通過存真鏡也能觀察,但樣子還是要做的。

陳七的契印在鎖骨偏下的地方,契印的微光十分微弱,這種一般是沒有修煉資質的體現。

黑色氣團在進入他身體後,仿佛被什麼吸引般,快速籠罩住契印,散著微光的契印被黑色侵染,瞬間變黑,剩餘黑氣緊接著朝軀體其他部位擴散,仿佛墨汁滴入清水,整個軀體都被黑氣填充。

陳七興奮地等待著,一雙眼燃燒著瘋狂和激動,然而他沒等到神的恩賜,本就被狂熱灼紅的雙眼瞬間猩紅,麵容扭曲猙獰,頭骨劇烈增長,將被歲月侵蝕的臉皮撐開,四肢也不同程度地暴漲。

這一幕落在司娉宸眼裡,就是鬼氣在軀體中吸收能量繁衍,催化骨骼增生,成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與此同時,黑色契印在朦朧的黑氣中逐漸扭曲收攏,形成一顆黑珠。

陳七已然失去理智,就著半跪的姿態雙手撐地,做出攻擊的姿態,如同野獸般朝著屋內四人嘶吼。

江柯擋在最前麵,蓄勢待發的樣子。

談千響問:“司師妹,如何?”

司娉宸透過存真鏡,看到體內積蓄的鬼氣即將破體而出,提醒道:“可以了,注意,有鬼氣出來。”

話音剛落,就見陳七整個人如同捕獵的野獸朝江柯衝了過來,江柯不退反進,一道黑影般從他身邊擦過,擦肩的同時,如同鐵骨般的手臂箍住陳七脖頸,將人狠狠砸到地麵上。

陳七四肢纖長,一把抓住江柯手臂想要翻轉身體,卻被用力掄在地上無法動彈,兩隻猩紅的眼睛盯著他,嘴裡飛出的黑氣衝向江柯。

江柯冷笑一聲,任由黑氣沒入體內,一手按住他下頜,另一手將人死死摁在地上,睜著同樣一雙猩紅眼珠扭頭望向司娉宸:“殺不殺?”

司娉宸觀察陳七兩秒,疑惑:“他的力量變強了?”

“鬼氣能增強力氣和速度,但這點增強對修士來說聊勝於無,”談千響說,“就目前的觀察,修士比普通人成功的幾率大,但鬼氣融合後會降低修煉速度,無間不少成員成為屍鬼後,修為增進困難。”

這點倒是意料之外。

司娉宸注視掙紮不斷的陳七,舉起存真鏡的手放下,問:“沒有辦法讓他再變回來?”

伊拂色嗓音柔%e5%aa%9a道:“若真有這法子,世人也就不會如此忌憚屍鬼了。”

談千響溫笑點頭:“倒是有辦法在鬼氣侵入體內之初,增強鬼氣融合。”

司娉宸眨了下眼,見他不準備細講什麼辦法,也就沒再提,轉而問:“我在他體內看到了一顆黑珠,江柯的也是黑珠嗎?”

幾人都沒說要怎麼處置陳七,江柯正在按住陳七四肢,凝氣成繩捆著他,聽見司娉宸問他,回答:“是契印,黑色的。”

這點倒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黑色契印是擁有神誌的表現,黑珠則是扭曲後的契印,代表神誌喪失,但從傀儡王可以切換人清醒來看,黑珠是可以反過來變成黑色契印的。

那麼屍鬼死之後呢?

司娉宸雙手舉起存真鏡道:“殺了他。”

江柯正在抓陳七手上飛出的黑氣團,聞言扭著脖子確認道:“我真殺了啊!”

伊拂色無聊嗤了聲:“你屁話真多!”

江柯深吸口氣,沒搭話,活動了下五指,伸手按在陳七的脖頸上,與此同時,紅色霧氣從他掌心生出,腐蝕著血肉骨骼。

陳七被捆綁的軀體不住嘶吼掙動,掙紮的動作隨著房間的血氣逐漸濃鬱而弱了下來。

屍鬼徹底不動時,一片黑氣從他軀體上升起,江柯身處其中絲毫不受影響,一雙紅眼轉向談千響:“你來。”

談千響早拿著鬼器等在一旁,此時上前,對著化成一團團的鬼氣揮刀,刀身劃過,與此同時,一道刀影緊隨其後,刀影所到之處,四散尋找人汙染的黑氣消失。

司娉宸在一晃而過的刀影上看到契印。

完整契印。

司娉宸寧靜垂眸,陳七死去的瞬間,黑珠消失,鬼氣才從他的軀體上溢出,試圖汙染其他人。

在整個過程中,契印是個很重要的存在。

伊拂色嫌棄地擺擺手,對江柯道:“讓人將屍體抬出去,臟死了。”

江柯不想動,伊拂色撐著側臉嫵%e5%aa%9a輕笑:“你怎麼就是長不了記性呢!”

江柯僵著臉,想起他被伊拂色不知道用神技控製多少次,勉強起身,一邊在衣服上擦血跡,一邊開門喊人。

沒一會兒,出現兩個黑衣人將地上膨大的屍骨抬出去,又凝出水霧將地麵血跡清理乾淨才離開。

待到黑衣人離開,司娉宸不做停留,抱著存真鏡走向木盒,傀儡正閉目躺在裡麵,司娉宸透過存真鏡觀察了會兒,肋骨處有一顆細小的黑珠。

此外還能看到機關傀儡上大大小小的陣法,一層覆蓋一層,幾乎遍布每一塊傀儡木。

司娉宸問:“上麵有很多陣法。”

“機關傀儡本身就需要很多機關陣,關節、手指這樣靈活的地方都需要機關陣保持活性,他的木料是上好的軟木,靈活要求更高,”談千響說,“真正能將鬼氣封進機關傀儡的特殊陣法隻有一個。”

司娉宸掃視了一圈,在密密麻麻的陣法中沒法找到,她扭頭望向談千響,對方隻淺笑不語,司娉宸就明了了。

無間確實在配合她,但在沒有拿到實質性進展之前,也會對她有所保留。

比如增加鬼氣融合幾率的方法。

比如封印鬼氣的特殊機關陣。

司娉宸沒再細問,又細細觀察了屍鬼傀儡的鬼氣和黑珠,問了不少機關傀儡的問題,最後蓋上存真鏡的紅布放進木匣中。

更多的她需要獨自一人時消化分析。

結束後黑衣人進來將木盒、鬼氣和存真鏡帶走,不過片刻就消失在院子裡。

這裡還有傳送陣!

見司娉宸驚訝,談千響解釋:“為了方便成員交流和撤退,據點之間會布置傳送陣,也不是所有的據點都有。”

司娉宸了然。

見沒有其他事情了,伊拂色站起來:“可以走了吧?”

談千響點頭,眼看江柯也要跟著走,談千響叫住他提醒:“你的眼睛。”

伊拂色回眸瞥江柯一眼,被他蠢到了,也不管他直接推開門離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江柯赤紅著雙眼在原地糾結了許久,克製住體內蔓延的鬼氣,好半晌才將眼睛變成黑色,朝談千響確定:“這下可以了嗎?”

談千響溫笑著點頭,等江柯走後,他問司娉宸:“司師妹還有什麼疑惑嗎?”

事情結束後她安安靜靜站在一旁,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意圖,等伊拂色兩人走後,談千響才問她。

司娉宸沒回答,反而問道:“我記得談師兄說過,可以滿足我所有要求,現在這話是否還作數?”

這是在司娉宸獻上瑰血玉和存真鏡消息後,袁先生對她做出的承諾。

談千響笑著說:“當然作數,司師妹想要什麼?”

司娉宸說:“三年前的七月中旬,有屍鬼在百寧街上汙染了兩名少年,我要知道這個屍鬼的下落。”

談千響似乎有些驚訝:“三年前?”

司娉宸沒有多說,隻解釋道:“私人恩怨。”

談千響:“隻要他沒死,我就能將人帶到你麵前。”

司娉宸黑眸淺笑:“多謝談師兄。”

談千響:“司師妹客氣了。”

司娉宸有所求是好事。

在合作關係裡,如果隻有一方單方麵索取或單方麵付出,是注定無法長久的。

他們才剛建立聯係,還處於探索和磨合階段,司娉宸提供的價值對無間太大,隻有她對無間也有所求,兩者的關係才能更為牢固。

談千響俊秀麵容帶著笑意,開門送司娉宸回浮郤書院。

司娉宸回到宿樓時,穀梁樓也在,正在跟穀梁梔說著什麼,見到司娉宸進來停下,轉而對穀梁梔簡潔道:“最近一段時間彆亂跑,老實待在書院。”

穀梁梔還想問什麼,最終閉嘴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穀梁樓沒什麼表情離開,穀梁梔有氣無力地朝司娉宸打招呼:“你今天沒課嗎?”

司娉宸自然走過去,低頭給自己倒水喝:“沒有,最近不太平嗎?”

穀梁梔猶豫了下,還是小聲說:“三皇兄說最近屍鬼很猖獗,大批屍鬼直接出現在浮郤外嶼,好像不太安寧,他勸我回北陵,我才來多久啊就讓我回去,我當然不願意。”

她長長吐了口氣:“我的醫術好不容易有點長進,我才不回!屍鬼再厲害還能進入書院不成?我不出去就好了。”

司娉宸捧著杯子喝水,笑著打消她盲目的樂觀:“你忘了,懲戒台的事情才過去多久?”

穀梁梔一頓,有些喪氣地將腦袋垂在桌上:“這些屍鬼真討厭,上次我在醫館忙沒有去,聽其他學生討論了好久,他們怎麼哪裡都在啊!”

司娉宸笑著沒說話,跟她聊了兩句轉身回房。

因為存真鏡的事情,無間已經引得各大勢力注意了,不僅包括浮郤嶼的,還有其他四國應該也在密切關注。

司娉宸坐在桌前轉茶杯,回想今天看到的場景。

鬼氣進入陳七的體內後,最先汙染的是契印,待到契印完全變黑,其餘鬼氣才會汙染人體,汙染的時間似乎也很慢。

是契印吸引鬼氣所以被汙染,還是鬼氣優先汙染契印,剩下的才會汙染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