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月啊!
司娉宸裝作不知道,乖乖道:“太祁有個老是笑的男子,好奇跑過來看我,說什麼‘百聞不如一見’,詹月的話,許森和魚幼讓都見過。”
單明遊沉%e5%90%9f片刻,問她:“詹月國的魚幼讓,有什麼印象?”
司娉宸癟癟嘴:“他討厭我。”
單明遊輕笑一聲:“有那些九境修士看著,你怕什麼。”
司娉宸揚著腦袋想了會兒:“好像是哦,魚幼讓身後有幾個男子,穿得一身黑,姨母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這話說完,殿內忽然靜了片刻。
單明遊伸手準備握茶杯的手在半空中顫了下,若無其事收回來,神情逐漸變得冷漠,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明所以的司娉宸眨眨眼。
什麼意思?
沒有她想要找的人?
半晌,單明遊低聲道:“出去吧,我想睡了。”
司娉宸老實回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前思索,回想自己方才的話,半晌,她神色莫測地摸了下眉毛。
詹月國人,九境,個性獨特。
至少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印象深刻的人。
單明遊去過詹月國?
說來,她似乎一直沒聽過,單明遊和單枕夢有什麼家人,家在哪裡,到過那些地方?
莫名的,司娉宸記起單枕夢跟司關山之間的仇恨,似乎也不是簡單的愛恨情仇啊。
總不會是國仇家恨吧?
司娉宸對突然竄起的猜測怔了片刻,笑了聲,算了,怎樣都與她無關。
洗完澡讓侍女退下,她用乾淨的布擦著半濕的頭發,“蒼天有眼”發現達奚暘來了鳳鳴殿,司娉宸沒管,打算上床。
忽然,她擦頭發的手頓了頓。
全開“蒼天有眼”,觀察了片刻,眉眼微沉。
達奚暘契印中的紋絡在動。
他對單明遊用了氣。
單明遊的身體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否因為契印被毀所致,在之前的很多次,司娉宸見過單明遊對達奚暘發脾氣,也見過達奚暘被單明遊氣得不行,可兩人無論怎麼氣,達奚暘從未一次動手傷過她。
現在達奚暘對單明遊用了術法。
他生氣了。
因為什麼?
這兩人就沒有一個是蠢的。
達奚暘知道司娉宸去宴會了,也猜出了單明遊的用意。
他知道單明遊心裡有人。
而現在,她還沒有死心,想要繼續找這個人。
第二天一早,司娉宸天還未亮便去找單明遊告彆,單明遊沒見她,隻讓春喧出來。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跟春喧抱怨:“姨母真是的,我要走了,也不見見我,不是說想我嗎,我來了又不見我。”
春喧隻笑著說:“娘娘身體不好,司小姐不要因這事生娘娘的氣。”
司娉宸癟癟嘴,沒說話。
到了皇宮城門口,春喧看著不遠處叫來的馬車,準備繼續將她送上馬車再走,就聽司娉宸道:“春喧你走吧,我在等人呢!”
春喧似乎有點驚訝,但很快收拾好表情,點頭轉身離開,消失在宮牆之前,她回頭望了眼。
晨光熹微裡,少女瓷白的肌膚染上點點暖色,黑眸盈盈水光,精致眉眼帶著乖巧溫柔的笑意,裙擺的金色蝴蝶即將振翅飛向朝陽般,靈動又嬌%e5%aa%9a。
達奚理高她一個頭,司娉宸望人是要微微仰著頭,一雙水眸顯得十分專注認真。
她輕柔笑著,說:“大皇子,我來送你了。”
達奚理輕聲應了下,看著沐浴在朝陽中的少女微微笑著,喉結下意識動了動。
他想衛辭大概說對了。
下一刻又想,幸好啊,他要去浮郤書院。
司娉宸眨眨眼,見他不說話,輕聲問:“大皇子要離開多久呀?”
達奚理神色不變,抬手揉了揉少女頭,不待她反應過來就收回手,慢聲道:“說不好。”
因為忽然的親昵動作,司娉宸怔了怔,再抬眼,便是達奚理毫不猶豫轉身的背影。
男生的背影仿佛帶著即將成熟的頎長和厚重,從前總是漫不經心的神態,就連走路也帶著懶洋洋,此刻卻仿佛壓著什麼,步伐沉重,心也是沉重的。
司娉宸站在陽光裡,朝著他的背影揮手,某個瞬間,她似乎看到達奚理回頭了,又好像沒有。
歪歪頭,司娉宸沒多想,等達奚理消失後才上了馬車,將這點事情拋之腦後,打算同朱野傳信,收集皇城乃至整個大徵的地理圖,規劃出至少兩條離開路線。
近一年內司關山不會有大動作,她應當趁著這個時機快速想好各種應對之策,並做好準備。
帶著略顯輕快的心情,司娉宸回到將軍府,剛下馬車還未離開,便見她方才駛過的地方,又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外壁色沉結實,掛在車頂的兩盞宮燈精致,隨著馬車前進輕微晃動著,低調而奢華,由此可窺見車內的輝煌富麗。
兩歲那年,這輛馬車曾經在將軍府前停過一次。
司娉宸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不待她確認,便見司關山從將軍府大門走出,見到司娉宸溫和一笑:“你回來得正好。”
看上去心情不錯。
司蒼梧跟在他身後,也朝著司娉宸微笑。
她僵著身體緩慢回頭,就見那馬車逐漸停在將軍府門前,車門打開,一隻帶著年歲紋絡的手緩緩伸出,馬夫連忙扶住,一張眼熟的麵孔帶著笑意出現。
常慶。
達奚暘身邊最受信任的太監。
大腦一片轟然。
司娉宸僵著身體同司蒼梧站在一起,耳旁陣陣轟鳴,隻機械般跟著司關山下跪,又起來。
常慶說了什麼她沒聽清,隻能在司關山的笑意中茫然無措地眨眼,待到那輛馬車再次離開,司娉宸被司關山叫去書房,這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司關山往書桌上鋪了張雪白的紙,用鎮紙壓平,握著毛筆點了點墨汁,抬手揮墨。
待到寫完一字,擱筆坐下,朝著一進來就垂眸不語的司娉宸道:“怎麼,不樂意?”
司娉宸抬起頭,眼圈微微泛紅,搖了搖頭。
“這場婚事在你兩歲時就定下來了,十一年過去,也該塵埃落定了。”司關山溫聲道:“距離聖旨上的訂婚時間還有三年,你該去學宮裡的規矩了。”
司娉宸忽然眨了下眼,眼眶兜不住淚珠,珍珠般從臉頰滑落,她吸吸鼻子,委屈道:“可是爹,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哥哥。”
司關山臉上帶著笑,脾氣難得不錯地哄著她:“但你終究要嫁人,早點熟悉宮裡的規矩,以後也能更好適應宮裡的生活。”
說到這,他輕笑出聲:“你總往宮裡去看皇後,也住了不少日子,於你來說,不難。”
司娉宸抬著手背抹淚,試圖為自己爭一點權利,哽著說:“可是爹……”
“司娉宸。”
司關山打斷她,顯然不想聽她幼稚又沒用的借口。
對沒有價值的人,他的耐心向來不太夠。
他還是笑著的,語氣卻逐漸淡漠下來,他說:“這個月後你就不用去書院了。”
司娉宸知道,她不能繼續惹司關山生氣,再說下去,恐怕連剩下的幾天都無法待下去,可能今天剛出皇宮,明天又要進皇宮。
她的心在發涼,連著四肢也變得冰涼。
司關山看著低頭抹淚的女兒,無情道:“出去吧。”
離開書房前,司娉宸從淚眼裡望著低頭寫字的司關山,哽咽著聲音小聲說:“爹,我會想你的。”
司關山輕笑,提醒:“你月後去。”
司娉宸“哦”了聲,立即改道:“爹,我月後會想你的。”
然後垂下變得沉冷的眸子,抹著淚離開書房。
從皇宮回到將軍府,不過一個時辰,日光逐漸帶著溫暖的光,她卻半點暖意都不曾感知。
司娉宸一人朝著自己的院落緩慢走去。
每一步,她都在問自己。
為什麼還是這樣?
她該想到的,司關山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後,她就沒了利用價值,自然會將她扔進皇宮做質子。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還在心中暗暗鬆氣,以為還有時間慢慢部署,會找到完美的退路。
每當她以為自己能掌控一些東西時,下刻,司關山就用行動表明,她還是那個弱小得任人擺布的棋子。~思~兔~在~線~閱~讀~
用劍斬殺屍鬼時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再一次。
她從司關山那裡,再一次感受到這種如同巍峨巨山壓在身上的感受。
晏平樂坐在院牆上曬太陽,司娉宸每次去皇宮前都要叮囑他,她回來前哪裡都不要去。
他就乖乖待著,等人回來。
大老遠的,看到司娉宸緩緩走來,晏平樂懶洋洋的身體驟然坐直,一個翻身躍入院落,打開院門等著她走來。
然而等待的時間比他想的要久。
院子裡打掃的侍女也察覺到什麼,來到晏平樂身後,等著院子的主人。
司娉宸進來時,晏平樂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身旁的侍女朝她規矩行禮,被司娉宸揮退了下去。
晏平樂眨眨眼,看著司娉宸並未像以往那樣,跟他說句話或者看他,隻安靜地走到台階前,緩緩坐下,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這片院落占地麵積大,靠近圍牆的地方栽了幾棵大樹,此時樹葉稀疏,地上的落葉被侍女清理乾淨,淺淺的草坪也飄了黃。
陽光越過矮牆穿透樹葉,打在地上的光明亮耀眼,一片枯色被照出了虛幻的透明感。
晏平樂站在樹下,隔著段不遠的距離,等待著她過來喚他,可是等著等著,司娉宸始終沒來。
忽然起了風,流動的光影在他身上跳躍。
金色的天光落在司娉宸身上,淡金色裙擺落了一地,像個在秋日金光裡跳舞的小仙女。
可晏平樂覺得,小仙女身上的光在慢慢熄滅。
一瞬間,好像有什麼不受控製地侵蝕他,心臟像被人捏住了一樣,一點點收緊。
他很難受,很難受。
院落的兩人,一個安靜地坐著,將臉埋在臂彎裡,一個沉默著看人,眉心微蹙。
橘色的天光逐漸弱了下來,地上的影子縮成了一團。
慢慢地,慢慢地。
和暗淡下來的夜融為一體。
院落響起了蟲鳴,卻顯得格外寂靜。
晏平樂終於動了,他忍著難受,站在埋臂沉默的司娉宸麵前,緩緩蹲下,高大的身影在她跟前,聲音卻弱弱小小的。
“你不要哭。”
司娉宸抬頭,下巴擱在臂彎,安靜看他。
晏平樂重複:“你不要哭。”
司娉宸抬手摸了下眼角,隻有乾涸的淚痕,哪裡有淚。
她的眼淚,在司關山麵前哭完了。
晏平樂還是說:“不要哭。”
夜色在兩人之間沉默,司娉宸靜靜看他,明明他的眼睛也是黑的,可她卻覺得格外明亮。
司娉宸輕聲呼喚:“晏平樂。”
晏平樂:“嗯。”
司娉宸張了張口,卻隻喊出:“晏平樂。”
晏平樂忽然覺得難受極了,他摸著%e8%83%b8口,又按了按肚子,皺著眉難過道:“我好餓。”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遞給他玲瓏盒,隻在沉默裡安靜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