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聽著他和虞沉有一搭沒一搭談著話,虞惜心不在焉地搓了搓手。
她有些口渴,目光不由朝前麵望去。
茶壺在距離她一米遠的角落裡,如果想喝茶,這個時候就必須要站起來去拿——殺了她吧!
可是,真的好渴……
她心裡天人交戰,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身邊男人這時卻起身離座,繞到一邊提起了水壺。
他先替虞沉滿上,順帶也給她的杯子倒滿了。
虞惜一怔,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下意識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迷人的丹鳳眼。
倒映出她無措的樣子。
他不禁笑了一下,重新落座。
正胡思亂想著,側邊橫來一輛大卡,司機往旁邊猛打方向盤。
因為慣性,她一下子被斜甩出去。
沈述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述看著清瘦,小臂肌肉結實而賁張。
隔著薄薄衣衫,臌脹的肌肉線條還是傳遞到她掌心,熱意襲來。
虞惜像是燙著似的抽回手,臉漲得通紅。
氣氛變得古怪。
兩相靜默了會兒,沈述咳嗽了一聲,率先笑了一下,打破沉寂:“你的東西太多了,晚上應該搬不完,我幫你請了搬家公司,明天再去搬吧?”
有人幫忙安排這種瑣事,虞惜求之不得,而且他這樣安排也挺合理的,她點了點頭。
“餓嗎?要不要先吃點兒東西墊墊?餐廳還有會兒才到。”
虞惜點點頭,隨即覺得自己有點失禮,小心抬頭去看他。
她有一雙水杏一樣霧蒙蒙的眼睛,我見猶憐。
沈述笑了,不知怎麼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什刹海那邊的那座四合院裡見到她的場景。
那天虞沉喊他,商量兩家聯姻的事情,等他做一個選擇,他就去了。
傍晚,天色晦暗。
小雨如織,如針尖,如牛毛,絲絲縷縷散入擎著涼意的微風中。
說是四合院,其實內中格調更像是蘇州那一帶的園林,後院這一處亭台水榭,廊腰縵回,清幽而有情致。
一條長石橋跨過碧潭湖麵,連接兩岸,湖心的地方坐落著一座四角的飛簷亭。
一個安靜窈窕的身影側對著他坐在裡麵,正是虞惜。
雨聲混著人工湖循環水流的湧動聲,嘈雜切切,她卻好像置若罔聞,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亭子裡看書。
她很纖弱,脖頸修長,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在清瘦的肩膀上。臉是通透的白,甚至依稀可見皮脂下淡青色的血管,纖細、精致又脆弱。
偏偏頭發是如此漆黑,富有光澤,唇色鮮豔,這樣鮮明的對比讓她整個人生動起來,有一種難言的魅。
眼若水中波,眉似青山黛。
是一株擎在空濛細雨中的水仙,也像明亮的湖麵上安靜倒映出來的畫卷。
他奇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有點熱,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
他忽然明白,虞沉為什麼把這個女兒藏得這麼好。
北京的治安說好也算不上太好。
可惜了,是個啞巴。
否則,可以預見京都多少少年人為她競折腰。
似乎察覺到自己被強烈注視著,虞惜有些不安地朝這邊望來。
沈述已經收回了目光,神色恢複了往常一樣的淡漠。
“我的祖宗,你怎麼淋著雨就出來了?”裘智雲在橋那端遠遠看到他,連忙打著傘從橋麵上跑過來。
“裘叔,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就這點兒雨能淋病?”沈述失笑,腳下步子如風,踏碎一地雨水。
他晚點還有行程。
裘智雲亦步亦趨,耳提麵命:“你爺爺讓我看著你,年輕人彆總不把身體當身體。”
那天匆匆一瞥,當時腦子裡都是工作和忙碌的行程,並沒有多麼在意,事後處理完繁冗的事務,他在夜深人靜時忽然就想起來這一幕。
像醉酒後的後勁,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第2章 婚後
他們去的是市中心那邊的一家餐廳,位於星級酒店頂樓,寸土寸金的CBD中心,對望國貿三期。
整麵的弧形落地玻璃將視野開拓得極為廣闊,衣著光鮮的男女低眉淺笑,觥籌交錯。
遠處,地平線上的最後一抹天光逐漸黯淡。
華燈初上,車流如織,這座城市的夜晚悄悄降臨了。
虞惜四處看了下,又飛快收回了目光。
她沒來過這種地方吃飯,不用看那菜單,就看這地理位置和出入的人群質量來看,恐怕都不便宜。
“看看想吃什麼。”沈述點開ipad點菜,微微推到她麵前,連方向也刻意調整了正對她,可見修養和禮數。
虞惜卻有些興致缺缺。
她手指滑動了兩下,菜單上的數字狠狠刺了她的眼睛。
最便宜的是一道涼拌筍絲,可就是這樣一道簡單的涼菜也要六百多,熱菜基本都是四位數起價。
一些像是鵝肝、魚子醬之類的更是天價。
虞惜完全沒有點過這樣的菜,遲疑著沒有動手。
沈述卻誤以為她不感興趣,溫聲問她:“沒有想吃的?”
虞惜把菜單推回他麵前,比劃了一下,但想到他不會啞語,又拿出隨身的便利貼寫道:[你點吧。]
[我都可以。]
“那我來點吧。”沈述說,隨便點了幾樣。
貴有貴的道理,服務簡直一流,食材也非常新鮮。
“會喝酒嗎?”他問她。
虞惜怔了一下,搖頭。
他笑了下:“那給你點杯橙汁?”
她點了點頭,總感覺他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過,她在他麵前確實也像是小孩子,她沒什麼好反駁的。
虞惜一小口一小口吃著嘴裡的鵝肝,偶爾抿一口橙汁。
吃到七分飽的時候,她放下了手裡的刀叉,揉了揉肚子。
“吃飽了?”沈述問她。
她點點頭。
“再吃一點吧,你吃的太少了。”他將手邊的一份慕斯蛋糕推到她麵前。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虞惜從小練習舞蹈,習慣了吃東西吃個六七分飽,否則肚子鼓起來實在不太好看。
不過,她不好因為這種小事反駁他,也覺得沒有必要。
吃完飯後,他把她送回了虞家。
虞沉本想留他吃飯,沈述說他晚上還有飯局,把她送到就離開了。
虞惜分明感覺到客廳裡的氣氛沉悶下來,垂著頭安靜坐在沙發裡,沒有開口。
虞沉站在一旁抽著雪茄,眉頭緊鎖。
沈華娟端來一盞熱茶,他擺了擺手,她微怔,將茶盞擱到了一邊。
半晌,虞沉轉過身來:“你和沈述處得怎麼樣?”
虞惜微怔,抬起頭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一客廳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到她身上,她便有些無措。
不待她寫字,虞清已經冷笑開口:“能怎麼樣?下午剛領完證,晚上就被退回來。還能怎麼樣?”
說完已經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她早就知道,沈述不可能看上這個啞巴,除了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麼地方值得稱道的?
當初選她,大抵也是因為啞巴好拿捏吧?對,一定是這樣。
這麼想,心裡那種挫敗感才稍微平複些。
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啞巴和私生女。
“哎,靠她來維係和沈家的關係,是不是太天方夜譚了?照我說……”
“給我把你這張嘴巴閉上!”虞沉沉下臉,嗬斥道,“怎麼不向你大姐學學,一事無成整天就知道嘴上逞強!”
虞清委屈地閉上了嘴,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忤逆他,隻得狠狠剜了虞惜一眼,蹬蹬蹬跑上了樓。
沈華娟拉過虞惜的手,和藹地說:“不是我們不留你,但你已經嫁入了沈家,留在家裡實在不像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虞惜明白她的意思,在紙上寫下:[我知道了,沈姨。]
[沈先生讓我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來接我。]
他明天應該會來接她的吧?
虞惜不是很確定,但想了想他晚上說的話,說明天來幫她搬東西,那應該是會來接她的意思吧?
她也不太想待在虞家。
可惜,不知道楊繼蘭和虞沉達成了什麼協議,楊繼蘭沒有接她回家,這幾天她都被塞在虞家。
她想,大抵是為了維持聯姻的儀式感吧。
畢竟,她代表的虞家。
虞惜的房間在三樓,獨立的一層,是重新收拾出來的。
不用和其他人住在同一樓層,她求之不得,洗完澡就舒服地趴在床上玩了會兒的手機。
微信上多了一個小紅點。
虞惜驚訝地點開,備注是“S”。
她下意識點了同意。
S:[有事情可以用這個號聯係我。]
S:[這是我的私人號。]
虞惜這才意識過來,加她的這個人是沈述。
她猶豫了一下,回了個“好”。
然後就不知道發什麼了,好在那邊也沒有再發什麼。
她有點社恐,包括但不限於跟人聊天。
後來她有些無聊,點開了沈述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乾淨,隻有兩條動態,都是半年以前的。
內容也簡單到不行,都是旅拍,一張是雪山圖,一張是在海底,似乎是潛水時拍下的。
都這樣驚心動魄。
虞惜膽子不大,從小到大連出過最遠的家門就是蘇州,像國外那些地方,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隻要一想到去異國他鄉,和一幫完全不認識的人交流,她就頭皮發麻。
沈述完全不一樣。
她之前雖然沒跟他見過,也聽過不少關於他的事跡。
他是大名鼎鼎的商業巨子,京圈有名的貴公子,關於他的傳聞自然很多。
就連辦公室的同事,茶餘飯後都會談論他。
他的興趣愛好應該很廣泛,她曾經在財經雜誌看到過他的騎馬照,英姿颯爽,聽說他還喜歡爬山、潛水,開直升機等極限運動。
對比一下,她的娛樂生活實在乏善可陳。
虞惜鼓了鼓臉蛋,仰頭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對自己的未來其實挺迷茫的。
沈述看著挺有紳士風度的,成熟又周到。可是,這樣的熟男實在不是她可以招架的,心思太深了,誰知道他表現出來的哪一麵是真實的。
沒準他外麵養了七八個小蜜也說不定。
這也是她媽一直反對的原因,這種男人很難駕馭,做人還是要實際一點。
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她也無所謂。
……
沈述回到家裡,先去看了爺爺。
老爺子在書房裡練字,他陪著下了一個多小時的棋,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
爺爺問他最近的工作如何,他如實